書名：銀港之死

作者簡介

克里斯•漢默（Chris Hammer）

　　澳洲犯罪小說家。任職記者三十餘年，為資深政治線記者，報導範圍涵蓋澳洲聯邦政治及國際事務等。多年來作為SBS Dateline的駐外記者，他造訪過三十多個國家，橫跨六大洲，也曾為《The Bulletin》及《世紀報》（The Age）撰稿。

　　他的第一本書《河》（The River）出版於2010年，以記者的視角探究乾旱的河川對於國家的影響，為非虛構寫作之傑作，廣受各界好評，2011年獲頒澳洲ACT年度好書獎，並入圍Walkley圖書獎和Manning Clark House國家文化獎。

　　2019年，小說《烈火荒原》榮獲了英國犯罪作家協會New Blood匕首獎，目前已確定改編為電視影集。其餘創作還有《銀港之死》（Silver）、《信任危機》（Trust，中文書名暫譯）等。

譯者簡介

黃彥霖

　　現職翻譯與文字工作，譯有《人類補完計畫：考德懷納．史密斯短篇小說選》、《邊緣世界》、《烈火荒原》三部曲，主要領域為科╱奇幻小說、各類型文學、同志及BL影視文化。

　　聯絡與指教請寄：[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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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試閱

內容試閱
第一章
陽光從球的邊緣滑出，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間燒盡他的視野。他看不見球，只好盲目揮擊，並在心裡暗自希望：拜託至少要擦到球、不要讓我出局、也不要被球砸到。這次就好，拜託別讓我出糗。
雖然閉不閉眼已經沒差了，但他還是閉上眼睛，彷彿在祈禱，然後揮出。不知怎的，也許是老天突然改變心意，他擊中了。透過木製的握柄、握柄上逐漸碎裂的橡膠層以及已經鬆弛的拍網，他可以感覺到擊球的力道，知道球被球拍正中心牢牢抓住。他感覺到海綿製的網球變扁、壓縮，接著重新擴張，沿著弧線被加速送出，發射升空，直奔天堂。在撞擊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一瞬間的完美。他張開雙眼、放開握柄，伸手擋住太陽，及時看見了那顆球，並對球的位置訝異不已。圓球高飛過木籬笆，躍進鄰院裡。六分。六分打點界外球。打者出局，不過是光榮退場，不是落荒而逃。球沒有咕咚一聲跌進他身後充當球門的垃圾桶，沒有人腳步紛亂地前來申訴，也沒聽到高飛接殺後應當迎面而來的嘲笑。就是個六分球，扎扎實實，落在籬笆另一邊，英雄下台一鞠躬
「操！馬汀，這球太帥了吧。」弗恩舅舅說。
「弗恩，不要說髒話。」他媽媽說。
「你打到球了，好厲害噢。」擔任投手的男孩讚嘆。他是同一條街上鄰居家的小孩。
而馬汀不發一語，毫無反應，沒有移動半步，完全沉浸在那個片刻中。那人球一體的片刻，那虜獲人的完美瞬間。
接著事情就發生了。
電話響起。「馬麻、馬麻。」伊妮德喊著。也有可能是安珀，總之是雙胞胎其中之一，她們總是形影不離，永遠分不清誰是誰。母親還來不及稱讚他的球技，來不及給他應得的獎賞便走去接電話。那通電話將世界一分為二，區隔成接電話前和接電話後，在這兩者之間劃下一條不容忽視的清晰界線。
三十三年後，馬汀．史卡斯頓開著車，一路開進回憶，駛向下方的銀港。一部分的他全神貫注注意著路面，讓車沿著一連串的彎道駛下斷崖；另一部分的他則沉浸在回憶之中，迷失在那完美的一天裡。命運在那天燃燒得那麼猛烈明亮而短暫，人生大幕朝他們當頭蓋下，彷彿戲終。今天，陽光從雨林樹冠的縫隙間篩落、閃爍，明明滅滅。他瞇起眼睛，看不見海，但能感覺得到海的存在。他知道，如果有辦法在這條窄路上找到地方停車，只要停下就能看見太平洋，那片廣袤的藍色海域就在層層疊疊樹林後的某個地方。「你有看到海嗎？」父親的聲音跨越多年時光問道，就像每次他們開車下行，經過這些羊腸彎道的轉角處時他都會問的那樣。「看到海就到家了。」他說完便會大聲笑開。但馬汀從沒在此處看過海，從來沒有。不過他也到了不必用眼睛看的階段，漸漸知道海就在那裡，抵達斷崖底部，越過奶牛牧場、甘蔗田和河灘，經過漁港和度假小屋以及漫長的白色沙灘之後，就在那裡。他看不見，但感覺得到。
於是在這個初秋的日子，他開車一路下行，經過斑桉和朱蕉樹上的附生蕨類，經過棕櫚、鹿角蕨和纏繞香柏的藤蔓，鐘雀的叫聲在耳邊響起。他從空氣變化就能感覺到自己正朝海的方向前進，溫度隨著高度降低而由溼冷轉為溼暖，耳膜劈啪作響，海岸山脈的這一頭離乾旱肆虐的內陸非常遙遠，那股總是拉扯著人的乾燥已鞭長莫及。而在遠處的是還未清晰可見就已氣勢磅?的銀港，擁有他少年時光的土地，他回來了。
「弗恩！弗恩！」她大喊著，聲音裡充滿某種說不清的情緒。「馬汀！妹妹！你們快來！」當時他正爬著籬笆，剛要回到院裡，灰色的木頭表面崩裂成片，摸起來極度乾燥。他握著那顆球，本來狗咬的玩具現在是他的榮耀獎盃。母親衝出紗門，同時又笑又哭，各種情緒如高漲的海潮沖刷著她。「噢天啊，中了，他媽的竟然中了！」馬汀看向舅舅，只看到弗恩一臉困惑，無法理解姊姊竟然史無前例地罵了髒話。
「希洛莉？」弗恩出聲提醒。
「樂透啦，弗恩。我們他媽中了樂透！還是頭獎！」
馬汀跳下籬笆，覺得自家的後院變得極為陌生，所有人都忘了那顆球，球棒都丟在地上。樂透。他們中了樂透。那該死的樂透。弗恩抱起馬汀其中一個妹妹，她搞不懂情況但也開心地抱著他，然後所有人：他媽媽、雙胞胎、他自己，還有弗恩舅舅，五個人全都在球門區的草坪上興奮地手舞足蹈；那是草坪上的一小塊區域，他們在比賽前才剛用除草機犁過。充當投手的鄰居小孩迅速飛奔至街上，瞪大眼睛、扯著嗓門，彷彿一陣南風，把消息頂在嘴前吹往整條街：史卡斯頓家中頭獎啦。那該死的樂透。
斷崖底部與平原相接，雨林消退，改由酪農場接手；路牌寫著：銀港還有三十公里。馬汀．史卡斯頓的心思完全回到當下。銀港，明燦的陽光逼得鬼魂們紛紛走避，但其實都仍潛伏等待他的到來。銀港。唉，澳洲這麼大，為什麼蔓蒂偏偏要選這個小鎮──他的家鄉──當作新生活的起點呢？他開上那座橫跨戰場溪的舊橋，橋下的溪水沿著山脈的走向前進，形成疆界，一側是斷崖所屬的自然世界，另一側是由人為切割成幾何形狀的酪農場和甘蔗田。進入平地便能開得快一些，他正準備切換成高速檔，便看到便車客在攔路。
她穿著牛仔熱褲，雙腿在亞熱帶的陽光底下閃閃發光，上身穿著露腰背心，隨興地伸著大拇指。既然是用大拇指攔車，那應該就是外國人了。看到他將車駛向路肩，她便興奮地搖頭晃腦甩著頭髮，笑容也愈來愈燦爛。他停在山稜和平原交界的一處礫石空地，旁邊就是通往糖廠的岔路口。車還沒停妥，他便看見她的同伴。那名男子留著一頭深色長髮，坐在兩人的背包旁，遠離道路、烈日，也盡量避開路上來車駕駛的視線。馬汀露出笑容；他懂為什麼要來這招，並不以為意。
「去銀港嗎？」年輕女子問。
「當然。」好像這條路還能通向其他地方似的。
馬汀用鑰匙打開後車廂；這輛Toyota Corolla 已經太老，車內的開啟按鈕早就壞了。男人毫不費力地舉起背包，放進車廂後關上門。馬汀看著那雙手臂，收縮起伏的年輕肌肉滿是刺青，包裹在菸草氣味和無憂無慮之中。他爬進後座，把馬汀那一丁點的行李推向一邊。年輕女孩則坐在馬汀旁邊，她身上有股宜人的香味，某種草本的香水。她的同伴拿下太陽眼鏡，對馬汀露出感激的笑容。
「謝了，哥，你人真好。」他越過座椅扎實地握了握馬汀的手。「我叫羅伊斯，羅伊斯．麥艾勒斯特。」
「托帕絲。」女孩的手接在男子後面替補而上。「請問你叫？」她握的時間長了一點，有點調情意味。
「馬汀。」他咧著嘴，笑著回答。
接著馬汀發動車子，重新駛入道路，童年的回憶消失，不再閃現。
「你住在銀港嗎？托帕絲問。」
「不是，很久沒住在這裡了。」
「我們想找工作。」她有著美國人的口音。「聽說每年這個時候，這裡會有不少職缺。」
「大概吧。」馬汀說。「連假結束，學生都回來上課了，運氣好的話可以撿到幾個吧。」
「採水果呢？」羅伊斯傾身向前，澳洲口音不容錯認，厚重、質樸。「溫室？」「那一定會有，不過比咖啡店或觀光餐飲的服務生辛苦。」馬汀說。
「我一定要在這裡工作才能辦簽證，只要在大城市外工作三個月，就可以在澳洲多待一年。我們在雪梨時聽說往這個方向過來沿路都在招工，就搭了跨夜火車到隆頓。」托帕絲說。
「有可能，不過我也不清楚。」馬汀說。在他小時候，河流上游的那些溫室裡滿是移民，隨季節增減的流動勞力需求提供他們在這個新國家裡的第一個立足點。而現在，這些勞動力的首選大概就是外國的背包客。
托帕絲接著繼續說起兩人的冒險故事，熱情的態度頗具感染力。她講述自己如何在果亞認識羅伊斯，他追求她追到峇里島，然後又到龍目，最後兩人墜入愛河，一起來到澳洲。過程中，羅伊斯時不時插入幾句挖苦和笑聲，彷彿這是一場表演，是齣雙人劇，而馬汀是觀眾；有戲可以紓解無趣的車程，他對此感激。羅伊斯又把太陽眼鏡戴了回去。眼鏡少了一隻鏡腿，歪斜地掛著。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彷彿太陽眼鏡本來就該長這樣。
「哥，我們就是順其自然而已。」他以此總結兩人故事的中心主旨。馬汀開
車得盯著路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偶爾偷瞄幾眼這兩人。羅伊斯坐在後座，下巴線條方正有型，臉上掛著燦爛笑容和自成一格的墨鏡；托帕絲則坐在前座副駕，安全帶在她胸脯間刻出一道深谷。她似乎注意到他的眼光，大方歡迎。車子沿著甘蔗田間的筆直道路開向銀港，馬汀很快也打開話匣子，向他們推薦哪
個海灘最好，如果想衝浪、釣魚、游泳又該去哪。接著銀港出現在他們面前：有著新的高中、停車場和廉價的汽車旅館，速食連鎖餐廳成群結隊，低矮的棕櫚樹沿路排列。二十三年過去，這裡變了這麼多，卻又令人如此熟悉。雖然他們說在哪下車都可以，不過因為剛才兩人提到中央海灘附近好像有間背包客
棧，他便堅持載他們去找。一到現場，果然有棟兩層樓高的建築，魚鱗板外牆漆了顯眼的藍色。招牌寫著「抹香鯨海灣背包客棧」，上頭還畫了隻正在微笑的鯨魚，對人眨著眼睛，豎起一邊鯨魚鰭比出大拇指。客棧居高臨下俯視著海灘，馬汀在一旁停下，幫忙羅伊斯撈出背包。他幾乎要為了離開這兩人而感
到難過。
他再次獨自坐回車內，但沒有立刻發動引擎。溫暖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那種觸感二十年沒變，依然暖和、溼潤、溫柔，和內陸使勁吹動的乾燥強風以及雪梨充滿沙塵的二手空氣相差甚遠。下方的海灘有更多背包客，全都懶洋洋地躺在太陽下、成群聊天或踢足球。他突然一陣嫉妒：他從來不曾「順其自然」、「把握每個當下」，從來不曾在印尼的小島和年輕美女譜過什麼浪漫戀曲。年輕時，他沒有整年的空檔浪遊亞洲，也沒經歷過壯闊的環澳公路旅行。青春期本身已經令人難以忍受，何必依依不捨地續攤？他離開高中就直接進了大學，連學位都還沒正式拿到便又進入報社。他的旅行經歷完全不同：在戰區抱著筆電揮汗如雨，而不是在峇里島悠閒抽著捲菸；採訪自以為是的西裝男人，而不是在說著英文的酒吧幫古怪的當地顧客端茶上酒；同床共枕的都是欠缺好感的陌生人，沒有愛河可墜。也許他的生活將從現在開始有所轉變，和蔓德蕾還有她的兒子連恩一起住在這裡，他有機會重新開始新的人生。不只是順其自然，而是要抓住難得屬於他的機會，要在這場人生將他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地平線之前，趕上它，並且全然擁抱。他覺得兩位便車客似乎幫了他一個忙。他將視線從海灘上收回，發動引擎，並告訴自己，我來到銀港不是為了過去，而是為了未來，是為了開拓它，將它塑造成自己要的樣子，而那個未來看起來如此明亮熱情。蔓蒂正在這裡等著他。他之前在荒蕪一物的邊緣地帶遇見她，這位獨自帶著孩子的單親媽媽，他們當然也有自己的羅曼史，就和發生在果亞或龍目的故事一樣動人。一陣樂觀和渴望湧上心頭，就在那瞬間，當他拉動車子檔位，整個世界似乎開始往平衡的方向轉動。他等不及要見她了，迫不及待想開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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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是血。他推開門，四處都是血。當時門半掩著，鑰匙插在孔裡，於是他直接推門進去，正要開口招呼就見到滿地血跡。他在整排相連的住屋中找到蔓蒂的房子，停好車，來到大門前。當時大門半開。現在他眼前只見得到血，噴得到處都是，潑灑在玄關牆上，牆面有張鮮紅的手印，彷彿是用小孩塗鴉模板畫出來的，畫家還粗心地讓紅色液體滴在奶油色的瓷磚地上。他可以聞到那個味道，血液的金屬氣味吞沒了他，穿透皮膚每個毛孔。這片血跡之中有具屍體。一雙死氣沉沉的腿突出在玄關盡頭的拱門下方，那人穿著卡其色的斜紋布褲，腳上的半透明膠底鞋是那種無光澤的琥珀褐色。鞋子是男鞋的尺寸。屍體面朝下趴著，看不見上半身，血液仍持續湧出、推進，在磁磚地上形成血灘。到處都是。這個畫面打斷了馬汀往前的能力，他張著嘴，她名字的發音就在齒邊，但就是說不出來，恐懼透過視線侵入他心中。他先是一陣困惑，然後開始恐慌。
「蔓蒂？」他大喊。「蔓蒂！」
他停下聆聽。一片寂靜。血灘反射著光芒，仍在無聲地擴大。那個人還活著嗎？
「蔓蒂！」他再次大喊，聲音帶著害怕。她在這裡嗎？還是在附近？她受傷了嗎？
他往前幾步。現在能夠看到那人的全身。男人的腿伸進玄關走道，上半身則位在客廳裡，兩邊肩胛骨之間有個腥紅色的洞，彷彿有人在他的亞麻襯衫上畫了一道靶，而中央靶心大開，皮裂肉綻，盈滿血液。地上的血池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與奶油色瓷磚抗衡著。馬汀必須跨過那具屍體和周圍暗光閃爍的護城河。有著陶瓷光澤的血液已經觸抵牆腳，占滿整條走道，他退後幾步，向前衝刺躍過，落在血池後方的階梯下方。男人一動也不動。馬汀看不到他的臉，但看得出這人粗壯結實、髮色深黑，鬢角剛出現灰髮，外表打理得整整齊齊，白色亞麻襯衫因為沾了血而黏在背上的傷口周圍。
凶手。應該有個凶手。攻擊的人還在這裡嗎？「蔓蒂！」他的聲音再次劃破寂靜。
他的腦袋恢復運作，邏輯的思緒從恐慌、腎上腺素和驚嚇之中開始浮現。他在血池的邊緣蹲下，要求自己完全平靜下來。他觀察、聆聽，但找不出任何生命跡象。門框上有另一個紅色的手印，他伸出一隻手拉著門框，然後用另一隻手去感覺男人頸間的脈搏，毫無動靜。還有體溫，這倒給了點線索，男人才剛死而已。血液沾上了馬汀的手。
男人左手握著東西，被已經死去的手指緊抓著。是張明信片；看起來像明信片，邊緣被血沾溼。馬汀傾過身，仍然用單手拉著門框，在屍體上方伸長脖子盡可能靠近去看。卡片的圖案被男人的手和緩慢滲透的血液擋住，難以辨識，但看起來與宗教有關，似乎畫了耶穌基督或某個聖人，頭上有著金色的聖光。
一陣聲音傳來，現在他終於看到她。他的視線穿過拱門，發現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滿手是血，兩眼直盯著死去的男人，彷彿看不見蹲在一旁的馬汀，眼中只有馬汀旁邊的屍體。她染了頭髮，本來的金髮成了紅棕色，但他注意到的不是這件事。她雙手是血。血液灑落在磁磚地上形成一道血痕，將她和屍體連接起來。
「蔓蒂？」她的衣服也有血。他聲音裡帶著急迫，但沒得到回應。「蔓德蕾！」
她看向他，眼神呆滯，接著非常緩慢地搖著頭，也許是出於不敢相信，也許是表示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馬汀想到她十個月大的兒子，因為焦慮而心跳加速。「蔓蒂，連恩呢？他在哪裡？」但她能做的只有搖頭。他不確定這個舉動代表什麼意思。
馬汀拿出手機，已做好收不到訊號的心理準備，覺得自己將持續卡在這彷彿夢境的虛構世界裡。不過手機的訊號強勁，滿格。他輸入三個零撥出，叫了救護車後接著報警。
蔓蒂的注意力從他身上流失，重新看向那具屍體。死去的男人四肢大開，占滿走道，但血跡並未穿進拱門，入侵客廳。馬汀報完警沒有移動腳步朝她走去，他轉而聚焦在手機，尋找一間法律事務所的電話號碼：墨爾本的萊特．道格拉斯．芬寧事務所。蔓蒂的律師名叫溫妮佛．巴比肯。相較起來，她會更需要溫妮佛，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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