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第43個祕密
原文書名:THE WOODS
產品代碼:
9786263150744系列名稱:
M小說系列編號:
FR6583定價:
450元作者:
哈蘭.科本譯者:
謝佩妏頁數:
424頁開數:
14.8x21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20307出版日:
20220307出版社:
臉譜(城邦)CIP:
874.57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紐約時報》在榜21週、翻譯30多種語言、全球發行近5000萬冊、20多家圖書俱樂部共同推薦、14部影視作品熱烈改編的暢銷作者
哈蘭.科本驚悚小說代表作、Netflix改編同名迷你影集,廣獲好評。
真正傷人的不是祕密,
而是藏不好的祕密……
原來,愛一個人竟能如此不擇手段
我對老爸最鮮明的記憶,就是他在森林揮動鏟子,淚流滿面、怒不可遏地掘土。
我不敢出聲,也沒有跟他提過這事,因為我們都會不斷重回森林,除非找到妹妹……
郡檢察官保羅.克普蘭的心裡有一片幽暗密林,他總是靠切割思緒讓那片林子留在暗處。不論在家中、在工作,他都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但是,那片密林卻不時侵擾他,令他深信再美好、靜遠的事,都可能在一瞬間破滅崩毀。
二十年前,保羅的妹妹卡蜜拉在森林裡遇害。那片林子原是一個充滿歡笑聲的夏令營地,但是在卡蜜拉與三名青少年二死二失蹤的案件發生後,林間只剩哭號、啜泣與醞釀謠言傳說的風聲迴盪著。四個家庭都為之心碎,但保羅家破碎得更徹底。痛失愛女的父母關係惡化至冰點,母親離家出走、父親幾近發狂,常常帶著鏟子回到樹林,四處挖掘找尋。甚至父親臨終前,仍不忘囑咐保羅要繼續尋找妹妹。
保羅知道自己有責任,因為案發當晚他本該負責看守,卻沉醉在初戀的浪漫迷濛中。多年來,他無法面對那夜的傷痛與甜蜜,也從沒想過要跟初戀情人露西再見面。但意外的是,露西找上他,帶著一份細細描述那個夏夜森林諸多細節的匿名報告。更駭人的是,警方也找上門,同樣帶來舊事的新線索︰一具最近發現的屍體,很可能是保羅認識的故人──二十年前案件裡的失蹤者。
在此同時,保羅手中的一樁強暴官司──黑人脫衣舞孃遭出身名流的白人青年強暴,也正陷入苦戰中。身分地位種族印象的落差、辯護律師的猛烈砲火、被告親友團的威逼利誘,無一不是保羅的難題,但是就在案件即將有轉機的時候,對方決心挖出保羅黑暗傷痛的過往來瓦解其信心與形象。
懸案、故人、舊友一個個出現、進襲保羅費心維護的平衡,真相即將如掩不住的腐臭翻湧而出。如今他終於明白──
那一夜,我們沒有人能毫髮無傷走出森林
各界好評
描寫生動、節奏快速的娛樂小說,充滿了離奇的曲折情節是科本一貫的手法。──《華盛頓郵報》
步調緊湊,情節複雜……科本打造精彩故事的才能令人讚嘆。──《南佛羅里達州陽光衛兵報》
陰暗而深沉。──《匹茲堡郵報》
科本相當擅長一開始就讓讀者陷入故事中,他在最新小說中同樣展現了這項才華……對白俐落,劇情急轉直下,從頭到尾毫無冷場。──《坦帕論壇報》
科本把田園式的夏令營變成可怕的惡夢。膽子大的,歡迎入內。──《哥倫比亞電訊報》
又一個令人驚喜、動容的故事,掩卷良久還會在讀者心中縈繞不去。科本的最佳作品之一,讀者必買。──《圖書館期刊
這是一個愛的故事,卻會攪動腎上腺素,以及每十頁讓你心跳重整一番。──《費加洛雜誌》
高超的今昔交錯敘事,編織出驚人的圖畫,呈現出超乎意料的真相。──《美麗佳人》法文版
沉重的情節與懸疑的橋段總是無情地把我們留在密林裡,度過無眠的戰慄夜晚。有科本作品相伴,我們甘心聽踩踏枯枝的神祕腳步聲。──《東法自由報》
科本擅長在故事情節裡另闢蹊徑與設置路障。隨著書頁翻飛,得知結局成了一種執念。──《法國聯合報》
對白精妙,布局超絕,不看到終局難以成眠。──《德國焦點線上》
科本是驚悚之神,他創作出新穎的轉折情節與巧妙的點子,精彩到令人詫異。──《德國圖片報》
科本的小說越來越受歡迎,本書絕對讓他站上推理大師的地位。──《週日獨立報》
故事中大量的驚奇與轉折讓人極為滿意。如此高明的寫作幾近繃緊欲斷的弦。──《英國體育日報》
科本的強項就是不著痕跡的講出一個讓人驚喜、專注、亢奮與充滿酸楚的故事。──《CRIME TIME雜誌》
在第一與第三人稱的敘事中跳動,小說的力道推動讀者往無情的真相邁進。──《SHOTS雜誌》
這個故事裡的一切都不像你一開始所想的那樣,而且保證你一翻開就難以放下。──《愛爾蘭觀察報》
《紐約時報》在榜21週、翻譯30多種語言、全球發行近5000萬冊、20多家圖書俱樂部共同推薦、14部影視作品熱烈改編的暢銷作者
哈蘭.科本驚悚小說代表作、Netflix改編同名迷你影集,廣獲好評。
真正傷人的不是祕密,
而是藏不好的祕密……
原來,愛一個人竟能如此不擇手段
我對老爸最鮮明的記憶,就是他在森林揮動鏟子,淚流滿面、怒不可遏地掘土。
我不敢出聲,也沒有跟他提過這事,因為我們都會不斷重回森林,除非找到妹妹……
郡檢察官保羅.克普蘭的心裡有一片幽暗密林,他總是靠切割思緒讓那片林子留在暗處。不論在家中、在工作,他都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但是,那片密林卻不時侵擾他,令他深信再美好、靜遠的事,都可能在一瞬間破滅崩毀。
二十年前,保羅的妹妹卡蜜拉在森林裡遇害。那片林子原是一個充滿歡笑聲的夏令營地,但是在卡蜜拉與三名青少年二死二失蹤的案件發生後,林間只剩哭號、啜泣與醞釀謠言傳說的風聲迴盪著。四個家庭都為之心碎,但保羅家破碎得更徹底。痛失愛女的父母關係惡化至冰點,母親離家出走、父親幾近發狂,常常帶著鏟子回到樹林,四處挖掘找尋。甚至父親臨終前,仍不忘囑咐保羅要繼續尋找妹妹。
保羅知道自己有責任,因為案發當晚他本該負責看守,卻沉醉在初戀的浪漫迷濛中。多年來,他無法面對那夜的傷痛與甜蜜,也從沒想過要跟初戀情人露西再見面。但意外的是,露西找上他,帶著一份細細描述那個夏夜森林諸多細節的匿名報告。更駭人的是,警方也找上門,同樣帶來舊事的新線索︰一具最近發現的屍體,很可能是保羅認識的故人──二十年前案件裡的失蹤者。
在此同時,保羅手中的一樁強暴官司──黑人脫衣舞孃遭出身名流的白人青年強暴,也正陷入苦戰中。身分地位種族印象的落差、辯護律師的猛烈砲火、被告親友團的威逼利誘,無一不是保羅的難題,但是就在案件即將有轉機的時候,對方決心挖出保羅黑暗傷痛的過往來瓦解其信心與形象。
懸案、故人、舊友一個個出現、進襲保羅費心維護的平衡,真相即將如掩不住的腐臭翻湧而出。如今他終於明白──
那一夜,我們沒有人能毫髮無傷走出森林
各界好評
描寫生動、節奏快速的娛樂小說,充滿了離奇的曲折情節是科本一貫的手法。──《華盛頓郵報》
步調緊湊,情節複雜……科本打造精彩故事的才能令人讚嘆。──《南佛羅里達州陽光衛兵報》
陰暗而深沉。──《匹茲堡郵報》
科本相當擅長一開始就讓讀者陷入故事中,他在最新小說中同樣展現了這項才華……對白俐落,劇情急轉直下,從頭到尾毫無冷場。──《坦帕論壇報》
科本把田園式的夏令營變成可怕的惡夢。膽子大的,歡迎入內。──《哥倫比亞電訊報》
又一個令人驚喜、動容的故事,掩卷良久還會在讀者心中縈繞不去。科本的最佳作品之一,讀者必買。──《圖書館期刊
這是一個愛的故事,卻會攪動腎上腺素,以及每十頁讓你心跳重整一番。──《費加洛雜誌》
高超的今昔交錯敘事,編織出驚人的圖畫,呈現出超乎意料的真相。──《美麗佳人》法文版
沉重的情節與懸疑的橋段總是無情地把我們留在密林裡,度過無眠的戰慄夜晚。有科本作品相伴,我們甘心聽踩踏枯枝的神祕腳步聲。──《東法自由報》
科本擅長在故事情節裡另闢蹊徑與設置路障。隨著書頁翻飛,得知結局成了一種執念。──《法國聯合報》
對白精妙,布局超絕,不看到終局難以成眠。──《德國焦點線上》
科本是驚悚之神,他創作出新穎的轉折情節與巧妙的點子,精彩到令人詫異。──《德國圖片報》
科本的小說越來越受歡迎,本書絕對讓他站上推理大師的地位。──《週日獨立報》
故事中大量的驚奇與轉折讓人極為滿意。如此高明的寫作幾近繃緊欲斷的弦。──《英國體育日報》
科本的強項就是不著痕跡的講出一個讓人驚喜、專注、亢奮與充滿酸楚的故事。──《CRIME TIME雜誌》
在第一與第三人稱的敘事中跳動,小說的力道推動讀者往無情的真相邁進。──《SHOTS雜誌》
這個故事裡的一切都不像你一開始所想的那樣,而且保證你一翻開就難以放下。──《愛爾蘭觀察報》
作者簡介
姓名:哈蘭.科本Harlan Coben
1962年生,新澤西州人,畢業於阿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政治學系,就學期間曾與《達文西密碼》的作者丹.布朗參加同一個兄弟會,兩人相互鼓勵啟發,友誼持續至今。
大學畢業後,科本先在家族經營的旅遊公司工作一段時日,才投入全職寫作。1995年出道的他,靠著備受好評「米隆.博利塔」(Myron Bolitar series)系列奪下安東尼獎、愛倫坡獎和夏姆斯獎三項推理大獎,成為迄今唯一獨攬三大獎的作家。近期,科本的非系列作品更是受到讀者與書評人的高度期待,而不出意料的也往往是一出版就空降各大暢銷榜第一名,因此評家也預測他即將成為愛倫坡大師獎的下一位得主。
科本的故事常常由幾個壞消息為開端,但往後卻發展成打開衣櫥看見骷髏頭等級的謎團。科本曾在訪問中表示︰「我喜歡讓故事像是尾隨在人身後,在結尾時從後面猛一拍,讓人恍然大悟、悵惘不已。」驚奇、曲折、機巧的對話、鮮活生猛的人物塑造,已成科本的特徵,他的讀者甘於享受他文字所帶來的緊張、戰慄,並在峰迴路轉間探尋真相。
作者官網www.harlancoben.com
相關著作:《別找到我》《第二聲鈴響》《最親密的陌生人》《原諒》
譯者簡介
姓名:謝佩妏
清華大學外文系畢業,專職譯者。
推薦序/導讀/自序
懸疑名家的捲土重來
杜鵑窩人
(資深推理迷)
在台灣的推理翻譯小說市場上,「水土不服」和「生不逢時」常常是一些高居國外暢銷榜上前幾名的大作家在台灣出版市場銷售失利的兩大主因。首先,「水土不服」最好的例子應該是約翰.葛里遜(John Grisham)的法庭作品,縱使有電影如《黑色豪門企業》和電視影集多方面的加持,也因為國情的不同和台灣人先天排斥法院的心態(所謂生不入公門)而屢戰屢敗。其次,如果說到「生不逢時」則應該首推哈蘭.科本的成名作,那套以米隆.博利塔為主角的系列小說了;印象中這一位個性衝動、卻心腸軟又極富正義感的運動經紀人的系列作品,無疑地應該是一套極為成功且優秀的懸疑小說,卻因為進入台灣的當時,台灣在美國職棒大聯盟(MLB)的選手們還沒發光發熱,因此身為選手代言人的「運動經紀人」,這個不太為人所知的職業,大概除了電影《征服情海》的湯姆.克魯斯之外都引不起人們的注意,進而那套書也在不受台灣讀者注意中沉默地夭折了。畢竟在當時的環境下,台灣的讀者並不能完全了解那套書中的文化背景,以致能接受那套書背景故事的讀者自然是少數了。
最近,哈蘭.科本又一次和台灣讀者見面了,臉譜出版社以《第43個祕密》這一本並非米隆.博利塔系列的書,再度把他介紹給台灣的讀者。哈蘭.科本利用自己最擅長的懸疑手法,描述了一件二十年前的謀殺案,當時被認為已經死亡多年卻不見屍體的受害者竟然出現在如今時空的停屍間?,而當年的關係人和受害家屬之一的男主角又已經成了當地的檢察官,如何去解決這件不可思議甚至可能是冤案的案件?
揭開過去案件所留下的謎團,應該說是偵探推理小說最古老也最常用的模式,像愛倫坡的《金甲蟲》和福爾摩斯的四本長篇探案《血字的研究》、《四簽名》、《巴斯克維爾的獵犬》和《恐怖谷》,也都是因為現在發生的案件乃是植基於過去事件未完全解決而留下的恩怨情仇,亦即佛家所說的:「今日之果乃是昨日之因」,可見其歷史之悠久,而無疑地這也是作者最容易鋪陳的一種創作模式,因為推理小說之中需要用到的「5W1H」都已經具備,就看作者如何調製成讓讀者滿意的菜色了。但是就像「蛋炒飯」和「青椒肉絲」一樣,越是看來簡單容易的菜色,越不易調理得好,這完全是考驗廚師功力的大難題。簡單說,這種推理作品必須要一開始就能夠緊緊地抓住讀者的注意力,並且因為過去的案件未解決,在後來追查中一定會有凶手或既得利益者製造新的案件來試圖掩飾過去案件的真相,而到了末尾的時候作者卻一定要能將現在和過去案件合乎邏輯地完整解決才可以!因此如果是能力不足的作者,不是會有自相矛盾的慘況就是以意外或者是巧合來解決案件了;畢竟,這種案件得要把過去和現在環環相扣,並且要一次到位地解決才稱得上好看,而差勁的作者首尾不能相顧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哈蘭.科本在《第43個祕密》這一本書就將場面控制的很好,所有過去和現在的件都能緊緊地抓住讀者的眼睛,縱使是在現今的案件也能夠以雙線併合來吸引讀者的注意力,可以說處處有線索,頁頁有轉折,不讀完必不忍放手;而且作者成功地在故事結尾之處,印證現在一連串新案件和過去未解決案件兩者之間的因緣際會,甚至在結尾又來一個回馬槍,真正讓男主角和往日糾纏不清的幽靈來個徹底的一刀兩斷。無疑的,哈蘭.科本捲土重來且跳脫了文化隔閡所擺弄的這本作品,確實是一本相當精彩的懸疑推理小說,足以提供讀者享受一個愉快的閱讀體驗!
文章試閱
我坐在小學的體育館裡,看著六歲大的女兒凱拉緊張地走過離地約四吋高的平衡木。然而再一個小時不到,我的眼睛就會注視著一名慘死男子的臉。
不管是誰都不該對這種事感到訝異。
這些年我體認到──而且是一般人想像得到最可怕的方式──生與死、令人屏息的美麗和怵目驚心的醜陋、天真爛漫的畫面和慘絕人寰的場景,往往只有一線之隔,只消一秒就能打破。前一秒,生命如田園牧歌美好寧靜,你身處在小學體育館這樣乾淨明亮的地方,你的小公主正在轉圈圈,聲音一顫一顫,雙眼閉上。你在她臉上看到她母親,看到她母親過去閉眼微笑的模樣,然後你想起那條界線多麼脆弱。
「克普?」
是我的小姨子葛蕾塔。我轉頭對著她。葛蕾塔跟往常一樣擔憂地看著我。我擠臉一笑,裝傻。
「你在想什麼?」她輕聲問。
明知故問。反正我也沒說實話。
「手提式攝影機,」我說。
「啊?」
折疊椅都給家長占走了。我抱著雙臂站在後面。體育館門口貼了一些注意事項,到處都是可愛得叫人不知所措的打氣標語,比方「月球尚有人類腳印,誰說天空就是盡頭」。午餐桌收在一旁,我靠在其中一張上,感覺到金屬的冰涼觸感。我們老了,小學體育館卻永遠如昨,只是好像縮小了。
我指著家長。「攝影機比小孩還多。」
葛蕾塔點點頭。
「還有那些家長,什麼都拍,真的。何必呢?真會有人把帶子從頭看到尾嗎?」
「你不會?」
「我寧可去生小孩。」
她莞爾一笑,然後說:「才怪。」
「對啦,可是我們不都是MTV世代嗎?快速跳接、多角拍攝,但像這樣全程拍攝,把不知情的朋友或親人全都拍進……」
體育館的門打開,那兩個男人一走進門,我就看出他們是條子。就算之前毫無經驗我也看得出來。目前我是艾塞克斯郡的檢察官,暴戾之城紐華克也在這一郡。電視上確實有把一些東西搞對,比方條子的穿著──綠油油的里治塢郊區的爸爸就不會那樣穿。我們來看小孩表演體操,才不會穿西裝打領帶,頂多穿個燈芯絨褲或牛仔褲,T恤外面再加件V領上衣。這兩個傢伙卻穿著不合身的棕色西裝,那顏色讓我想起暴風雨過後被淋得濕答答的木屑。
兩人臉上不帶微笑,把體育館掃視了一圈。這一帶的條子我都認識,但這兩個我從沒見過。這令我不安,總覺得不太對勁。我當然知道自己又沒做什麼,但就是有種「清白無辜卻仍心虛害怕」的感覺在體內躁動。
小姨子葛蕾塔和她丈夫鮑伯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女兒梅蒂森六歲大,跟我的凱拉同班。葛蕾塔和鮑伯幫了我很多忙。自從我太太珍──葛蕾塔的姊姊──走了以後,他們就舉家搬到里治塢。葛蕾塔說他們早就有此打算,但我很懷疑。總之我很感激,也就沒多問。我很難想像沒有他們,我要怎麼辦。
通常爸爸們會跟我一起站在後面,但今天是白天的活動,所以很少爸爸到場。媽媽們都很喜歡我,除了躲在攝影機後頭瞪著我瞧的某位媽媽,因為她聽到我批評攝影機的那番厥詞。媽媽們當然不是喜歡我本人,而是同情我的遭遇。五年前我太太過世之後,我就自己扶養女兒。鎮上也有其他單親家庭,多半是離婚媽媽,不過我就是特別得寵。如果我忘了寫紙條或太晚去接女兒,或把她的午餐忘在櫃臺上,其他媽媽或教職員就會主動伸手幫忙。他們覺得男人這樣糊里糊塗很可愛。換成是單親媽媽,就會被人說是粗心大意,還會受到高姿態媽媽的鄙視。
小朋友繼續翻滾──或跌倒,看你怎麼看。我望著凱拉,她好專心,表現得不錯,不過我懷疑她的動作缺乏協調感是不是遺傳自爸爸。有幾個體操隊的高中女生進去幫忙。這些女生年紀比較大,大概十七八歲。有個女生看見凱拉正在試著翻跟斗,那女孩讓我想起我妹妹。我妹妹卡蜜拉死的時候也差不多那麼大,媒體讓我永遠忘不了這一點。但也許這不是壞事。
卡蜜拉如果還活著,現在也三四十了,至少跟這些媽媽們差不多年紀。這麼想感覺很怪。在我心裡,卡蜜拉永遠是少女,很難想像她現在會在哪裡或應該在哪裡,也許坐在這裡的一張椅子上,臉上帶著陶醉自得、母儀天下、又喜又憂的微笑,舉著攝影機幫兒女留下記錄。不知道她今天會是什麼樣子,不過在我的想像裡,她永遠是那個早夭的少女。
看起來我好像怎麼兜也兜不出死亡。不過我妹妹遇害跟我太太過世這兩件事很不一樣。我妹妹的事使我選擇了現在的工作和生涯跑道,我可以在法庭對抗不公義,實際上也真的那麼做。我努力使這個世界更加安全,把害人的壞蛋關進大牢,讓其他家庭擁有我們家從來沒有的──終結傷痛。
至於我太太的死,我完全無能為力,不知所措,不管現在怎麼做也無法補救。
校長塗了厚厚口紅的嘴唇硬是拉開故作擔憂的微笑,往兩名條子的方向走過去。她跟對方搭了幾句話,但兩條子都不太理她。我留意著他們的眼神。比較高的那個一看就知道是老大,他走到我面前停住腳。一瞬間我們兩人都靜止不動。只見他把頭微微一斜,示意我離開這個滿是笑聲和翻滾的安全避風港。我也微微點頭。
「你要去哪裡?」葛蕾塔問我。
我不想說話太刻薄,可是葛蕾塔就是姊妹中長得比較抱歉的那個。她們姊妹倆像是像,一看就知道是同個媽生的,但放在我的珍臉上剛剛好的五官,放在葛蕾塔臉上就是不好看。我太太是個美人,高挺的鼻子更添女性魅力;葛蕾塔的鼻子也很挺,可看起來就是……大。珍的兩眼距離很寬,看起來很異國,到了葛蕾塔臉上卻好像爬蟲動物。
「不太清楚,」我說。
「公事?」
「應該。」
她把視線轉向那兩個應該是警察的陌生男子,再轉回我身上。「我要帶梅蒂森去吃午餐,要我帶凱拉一起去嗎?」
「當然好,那就太好了。」
「我也可以下課去接她放學。」
我點頭。「那也好。」
葛蕾塔在我臉上親了一下──她很少這樣。我起身往前走。孩童清脆響亮的笑聲此起彼落。我打開門,踏上走廊,兩名警察尾隨在後。學校走廊也都沒變,裡面幾乎有種鬼屋似的回音效果、要靜不靜的奇怪氣氛,還有一種微弱而清楚的味道,既撫慰人心又擾亂人心。
「你就是保羅.克普蘭?」比較高的那個問。
「對。」
他看看個子較矮的同伴。此人胖乎乎,沒脖子,頭型像煤渣磚,皮膚也像煤渣磚一樣粗糙。一班學生從轉角走出來,看上去應該是四年級生,個個都面色紅潤,可能剛從操場運動回來。一行人從我們面前走過去,老師在後面催趕,看到我們勉強擠出笑容。
「也許我們該到外面談,」高警察說。
我聳聳肩,搞不懂他們想幹嘛。清者自清,但根據我的經驗,跟條子有關的事往往不如表面所見。這跟我現在手上聳人聽聞的大案子無關,有的話,他們應該會打電話到我辦公室,然後我會在手機或黑莓機上收到通知。
他們一定是為了別的事,私人的事。
沒錯,我知道自己沒做虧心事。可是從以前到現在我看過各式各樣的嫌犯、各式各樣的反應,說出來你可能會嚇一跳。比方說,警察羈押主嫌犯時,常把人關在偵訊室裡好幾個鐘頭,你以為心裡有鬼的會翻牆逃跑,但大多時候剛好相反。最坐立難安、緊張惶恐的往往是無辜的人,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警方誤以為他們做了什麼事。真正做了壞事的人反而呼呼大睡。
我們走到外面,艷陽炙人。高警察瞇起眼,舉手遮陽。煤渣磚可沒那種閒情逸致。
「我是塔克.約克警探,」高警察說。他拿出警徽,再指指煤渣磚。「這位是唐.迪倫警探。」
迪倫也拿出警徽。兩人對我亮出證件,何必呢,假造證件又不難。「我能幫兩位什麼忙?」我問。
「可以請你告訴我們,昨晚你人在哪裡嗎?」約克問。
聽到這種問題我應該暴跳如雷,馬上提醒他們我是誰、沒有律師在場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之類的。但我自己就是律師,而且是個沒話說的好律師,但等到該代表自己的時候,這只會使我顯得更加愚蠢。我也是人,儘管在法律界打滾多年,看到警察找上門還是會想求饒,就是忍不住有那種感覺。
「我在家。」
「有誰可以證實嗎?」
「我女兒。」
約克和迪倫不約而同回頭看學校。「就是在裡頭翻跟斗的小女生?」
「對。」
「還有嗎?」
「應該沒了。到底什麼事?」
從頭到尾都是約克負責說話,他不理我的問題,接著問:「你認識一個叫馬諾洛.聖地牙哥的人嗎?」
「不認識。」
「確定?」
「滿確定的。」
「為什麼只有滿確定?」
「你們知道我是誰?」
「嗯。」約克往拳頭咳了幾聲。「要我們跪地拜見還是親吻你的戒指之類的嗎?」
「不是這個意思。」
「那好,大家有共識。」我不喜歡他的態度,但暫且不管它。「那為什麼問你認不認識馬諾洛.聖地牙哥,你只說『滿確定』?」
「我的意思是說,這名字我沒聽過,我應該不認識他。但也許他是我的被告或負責的案子的某個證人,天知道十年前我是不是在哪個募資會上見過他。」
約克點點頭,鼓勵我繼續胡說八道,但我收住話。
「可以請你跟我們跑一趟嗎?」
「去哪裡?」
「不用太久。」
「不用太久,」我重複說。「聽起來不像一個地方。」
兩警探互看一眼。我努力讓自己顯得沉著鎮定。
「有個名叫馬諾洛.聖地牙哥的人昨晚遇害身亡。」
「在哪?」
「屍體在曼哈頓,華盛頓高地被發現。」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們想你可能幫得上忙。」
「怎麼幫?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他。」
「你說──」約克指指他的筆記本,明顯只是做做樣子,我說話時他根本沒動過筆。「你『滿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我確定,可以了吧,我很確定。」
他挺有明星架勢地合上筆記本。「可是聖地牙哥先生認識你。」
「你怎麼知道?」
「我們希望你親眼去看。」
「我希望你直接告訴我。」
「聖地牙哥先生……」約克遲疑片刻,好像正在挑揀下個用詞。「身上有幾樣東西。」
「東西?」
「是。」
「可以講具體一點嗎?」
「指向你的東西,」他說。
「指向我的什麼?」
「嘿,律師先生?」
迪倫──煤渣磚──終於說話了。
「是郡檢察官,」我糾正他。
「反正。」他扭動脖子,指著我的胸口。「你害老子我快吐血了。」
「你說什麼?」
迪倫整個人擋在我面前。「我們看起來像來上該死的說話課的嗎?」
我不認為有必要回答,但對方等著我答腔,我只好說:「不像。」
「那就聽好了:我們發現一具屍體,死者身上的某些東西跟你很有關係,你想來幫忙釐清問題,還是繼續在這裡玩只會讓你顯得可疑得要命的文字遊戲?」
「警探,你到底以為自己在跟誰說話?」
「一個想競選公職、不會希望這件事鬧大上新聞的人。」
「你在威脅我?」
約克插話:「沒有人在威脅誰。」
但迪倫說中了我的痛處。其實我目前的職位只是暫時的,花園州(譯註:紐澤西州的別名)現任市長跟我是好友,當初他任命我擔任代理檢察官,還很認真鼓勵我競選議員,甚至鎖定參議院的位子。說我沒有政治野心是騙人的,這時爆發醜聞,就算是空穴來風都對我很不利。
「我不知道可以幫什麼忙,」我說。
「也許可以,也許不行。」迪倫跟煤渣磚互換角色。「但如果可以,你應該願意幫忙吧?」
「當然,」我說。「我可不希望你又吐血。」
他聽見這句話幾乎揚起嘴角。「那上車吧。」
「我今天下午有個很重要的會。」
「我們會及時送你回來。」
我以為出現在眼前的會是破破爛爛的雪佛蘭Caprice,沒想到是乾乾淨淨的福特。我坐後座,兩個新朋友坐前座,途中沒人說話。華盛頓大橋上車不少,但我們亮起警笛,一路暢行無阻。到了曼哈頓,約克才開口。
「我們覺得馬諾洛.聖地牙哥可能不是本名。」
「嗯哼。」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們還無法確認死者的身分,屍體是昨天晚上發現的,他駕照上的姓名是馬諾洛.聖地牙哥。我們查過了,看來不是真名;比對過指紋也沒有收穫,所以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你們覺得我知道?」
兩人不甩我的問題。
約克突然一改口氣,換上春日般的悠閒口吻。「克普蘭先生,你是個鰥夫?」
「對,」我說。
「一定很辛苦,自己一個人扶養小孩。」
我沒說話。
「我們知道你太太得了癌症,你加入某個組織,很努力尋找治療方法。」
「嗯哼。」
「令人敬佩。」
最好是。
「你一定很不習慣,」約克說。
「什麼不習慣?」
「站在另一邊。通常你都負責問問題,而不是回答問題,感覺應該有點奇怪。」
他看著後照鏡對我笑。
「嘿,約克,」我說。
「怎樣?」
「你有節目單或演出表嗎?」
「什麼?」
「節目單哪,」我說。「這樣我才可以在你演出大家爭搶的好條子角色之前,看一下你之前還演出過什麼大角色。」
約克捧場地輕聲一笑。「我只是說奇怪而已,你以前沒被警察問過話吧?」
這問題是陷阱。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十八歲那年我擔任夏令營指導員期間,有四個隊員──吉爾.裴瑞茲和他女朋友瑪歌.葛林,還有道格.畢林漢和他女朋友卡蜜拉.克普蘭(就是我妹)──有一晚偷跑進森林。
從此消失無蹤。
後來只找到兩具屍體。瑪歌.葛林,十七歲,屍體在離營地不到一百碼的地方尋獲,喉嚨被割斷。道格.畢林漢,同樣十七歲,屍體在半哩遠處尋獲,身上多處刀傷,但死因同樣是被割喉。其他兩人──吉爾.裴瑞茲和我妹卡蜜拉的屍體一直沒找到。
這案子上了頭條。韋恩.史都本兩年後落網,他是營隊裡專門照顧富家子弟的指導員,不過落網之前他還帶過兩個營隊,至少又有四名青少年受害。後來媒體為他取了一個相當露骨的稱號:夏日殺人魔。之後的兩名受害者屍體在印第安那州蒙夕市的某童子軍營地尋獲,另一名受害者參加了維吉尼亞州維也納市的全方位營隊,最後一個參加的是波科諾山區的體育營隊。受害者都是被割喉之後埋在森林裡,有些是斷氣前就埋了進去。沒錯,活埋。警方花了很久時間才找到屍體,像波科諾山的那個孩子就花了六個月才找到。專家大多認為還有屍體埋在森林深處的地底下尚未尋獲。
例如我妹妹。
韋恩從頭到尾都不認罪,儘管在超高戒備的監獄裡蹲了十八年,他仍舊堅稱自己跟最早的四起命案無關。
我不相信他。至今仍有兩具屍體下落不明引起許多猜測和謎團,韋恩因此獲得更多注目,我認為他很樂在其中。不過未知的部分──那一絲希望──還是讓人痛苦不堪。
我愛我妹妹,我們一家都是。一般人以為死亡是最殘酷的一件事,其實不是。過了一陣子,更加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希望。希望像個惡毒的女主人,如果你像我一樣跟她住在一起太久,隨時任人宰割,斧頭幾天、幾個月、幾年來都懸在你頭上,你就會恨不得它落下來砍斷你的頭。外人都以為我母親跑了是因為無法接受我妹妹死去的事實,其實剛好相反。她之所以離開我們,是因為一直無法證實卡蜜拉是死是活。
我希望韋恩.史都本告訴我們他對卡蜜拉做了什麼,不是為了死者入土為安什麼的。能這樣當然很好,但重點不是這個。死亡純粹而確定,像顆大鐵球摧毀一切,它擊中你,將你粉碎,你再慢慢重建。可是什麼都不知道,那種不清不楚的感覺和心裡殘存的一絲希望,只會讓死亡像白蟻或某種細菌一樣,不斷咬齧腐蝕,由內而外將你吞噬。你無法阻止腐蝕的過程,也無法重建,因為心中的疑問會不停折磨你。
至今仍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