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螞蟻【全新譯本】

原文書名:Les Fourmis


9786263182646螞蟻【全新譯本】
  • 產品代碼:

    9786263182646
  • 系列名稱:

    藍書系
  • 系列編號:

    BM1006
  • 定價:

    420元
  • 作者:

    貝納.維貝Bernard Werber
  • 譯者:

    尉遲秀
  • 頁數:

    344頁
  • 開數:

    14.8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20505
  • 出版日:

    20220505
  • 出版社:

    商周(城邦)
  • CIP:

    876.5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法國生態科幻預言小說「螞蟻三部曲」



〈首部曲〉30週年•全新譯本





當他們讀完《螞蟻》,



A:我對牠們每一隻都付予注目禮。



B:我以後不會把牠們碾死了。



C:我愛上這些小螞蟻,無法放下這本書!



 



螞蟻和人類,誰是地球上真正的主人?



揭示人類社會與昆蟲社會的關係、



及人類在宇宙的命運與地位。



 



在您讀以下句子的短短幾秒鐘裡,

────地球上有40個人和7億隻螞蟻正在出生。

────地球上有30個人和5億隻螞蟻正在死去。



 



螞蟻文明早於人類一億年前,螞蟻有最精密複雜的武器,是專業分工的嚴密組織,其城邦及戰爭之發達,人類至今望塵莫及。



 



本書以人與螞蟻的雙敘事線展開。



 



在人的世界中,研究螞蟻的專家艾德蒙・威爾斯教授深知隱藏在地下的祕密力量,他給他的繼承人喬納東留有警語:「千萬不要去地窖」。在喬納東家的狗闖入地窖失蹤後,喬納東別無選擇,從此這一家人踏入了最錯綜複雜的螞蟻世界,並為此著迷。然而隨著教授研究的祕密更多被揭開,不但改變了他們往後的生活,也使人類必須重新看待自身在地球上的地位。



 



在螞蟻的世界中,貝洛崗城邦的一支探險隊,在春季狩獵回程上,遭不可思議的新式武器殲滅,死去隊員個個毫無外傷,現場留下一種奇怪的岩石氣味,僅三二七號雄蟻倖存下來。牠將訊息帶回城邦,卻遭到不明身分的殺手追殺,後來幸運的遇到願意相信牠的五十六號雌蟻,並號召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展開刺激的冒險之旅,想不到一件意外卻動搖城邦國本。



 



發生在兩種地道裡的故事,看似平行無關,最後以奇妙的方式交會,結局撼動讀者的心靈。



 



【小說精神和手法】



「螞蟻三部曲」在法國文壇受譽為新的類型小說,維貝則認為自己寫的是融合科幻元素、哲學和靈性探討的「哲學小說」(philosophie fiction維貝用語),透過多元交叉的外部視角、與帶有螞蟻異邦情懷的視角(取材自動物、樹木、古代神祇、潛在外星人等等多樣視角),探問人類在宇宙中的地位。



 



小說以雙敘事線展開,「人類線」是一個個人類失蹤於彷彿會吃人的地窖中,「螞蟻線」則是一篇篇螞蟻的解謎遠征之旅,解答與得勝的要領需要每一種生物跳脫慣性思考模式,雙線最後以巧妙的方式交會,時而令人莞爾一笑,時而令人血脈賁張,感慨萬千,至今是全球讀者最愛的貝納・維貝代表作!



 



 



【各界名人推薦】



周仁宇∣人類學博士



臥斧∣文字工作者



尉遲秀∣輔大法文系兼任助理教授•本書譯者



黃瀚嶢∣生態畫家  ────重磅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序)



 



● 人類學博士_周仁宇:這是本書如此好看的原因:螞蟻聚落以集體邏輯運作著人類個體的各種功能,而這許多功能中的每一個都值得我們仔細玩味。作者讓我們不僅認識了螞蟻,也從螞蟻看見自己。──



 



● 本書譯者_尉遲秀:這本書真的很有魅力,都是些很簡單的句子,寫的卻是我們沒看過也沒想過的場景──螞蟻的世界──同時又隱隱約約投射到人類的歷史或人文風景。這種手法有點像是從潛意識去勾動你的記憶,從那裡莫名地打動你。像是螞蟻問:「愛」是什麼意思。這麼簡單的提問,卻因為「愛」在我們的腦子裡有太多迴響的聲音而讓人浮想聯翩。而且因為提問的是螞蟻,整個提問的情境純粹而真情,不管怎麼回答,這個畫面就是會讓人每次讀到的時候都泛淚。



 



● 生態畫家_黃瀚嶢: 以科幻的力量,帶領讀者在不同物種的心靈間自由穿梭,交織成足以撼動「人類中心主義」的經典。

 



【全球680萬位讀者・5顆星推薦】



●  Faye_我這輩子讀過最棒的科幻小說之一!我熱愛小說介紹螞蟻知識的方式,充滿樂趣,著實是意外的小珍珠,絕對是貝納・維貝最值得讀的經典作品。



 



●  Ngọc Miễn chê_偉大風格寫就的偉大作品!我從未真的在意過螞蟻這種生物,自從讀過本書,我對牠們每一隻都付予注目禮。很難說清楚這本書到底有多好,因為我不認為每個讀者都懂得這本小說的品味。然而不管你是哪種閱讀品味,都會認同《螞蟻》是多麼特別!!!



 



●  Patrick Woog_我推薦貝納・維貝的「螞蟻三部曲」,然而這系列不只談螞蟻,全書交織豐富的昆蟲學知識與哲學意涵,讓讀者獲得無限樂趣,它是科幻小說、冒險小說、生態小說,以優雅手法完美融合,沒有蟻酸後味。



 



●  Accrobooks_本書完全顛覆我對螞蟻的看法。強烈,深富群體意織,同時殘忍。我以後再也不會把牠們碾死了!



 



●  Dosamuse   _是的,我愛上了這些小小褐螞蟻,無法放下這本書。我從此學會微笑看著螞蟻在我陽臺花盆裡躡手躡腳地爬行。這本書很棒,我特別鼓勵那些抗拒科幻標籤的人(比如我)不帶偏見地閱讀本書。不會讓你失望。



 



 



【本書特色】





法國生態科幻預言小說經典「螞蟻三部曲」三十週年,全球翻譯國家超過30種語言,全系列三部曲暢銷六百八十萬冊。

全新譯本!法語界專業譯者尉遲秀全新版本,忠於原著精神,值得一讀再讀。

全新設計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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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貝納・維貝
Bernard Werber 
1961年生,法國當代科幻、奇幻小說天王。從小就展現驚人的觀察力與創作天分,七歲時寫了〈跳蚤歷險記〉的短文,以跳蚤視角描述在人體上的歷險記,從此養成寫作習慣。大學之後,他開始計畫創作以「螞蟻」為主角的小說,除了規定自己每天要花四個小時寫作,他還選擇記者工作,可以有更多的機會觀察人群與採訪寫作,後來甚至有機會赴象牙海岸撰寫螞蟻的專題報導⋯⋯返國後他在自家養了一個螞蟻窩,可以近距離觀察螞蟻,累積創作資料。



二十九歲時他經歷了一段失業期,幾乎要放棄寫作,但出版社的編輯鼓勵他把螞蟻的故事繼續寫完。接下來的兩年他分別出版了《螞蟻》和《螞蟻時代》並獲得熱烈回響,《螞蟻時代》更得到1993年《ELLE》雜誌讀者大獎。1996年推出《螞蟻革命》,完成「螞蟻三部曲」。該系列在全球創下680萬冊銷量!



維貝說:「我對動物感興趣不只是出於探索科學,也出於對神性、甚至對詩的探索⋯⋯我夢想一種絕對的溝通,就像小說裡發生的那樣:他們從大腦(觸角)連接到大腦(觸角),可以停止尋找字詞,取代語言。」



一次受訪時他表示,自己想寫的是那些別人認為「最奇怪的」題目。他嘗試跳脫既有敘事邊界,走入少有人探索的生物領域,寫出結合科幻元素的哲學預言小說,交出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作品。



「天神三部曲」、「貓三部曲」、《蜜蜂先知》、《潘朵拉的盒子》等等,本本暢銷傑作,全球總銷量超過千萬本,並譯成三十多國語言,曾榮膺法國三大暢銷作家。

譯者簡介


尉遲秀
1968年生於臺北,曾任報社文化版記者、出版社文學線主編、輔大翻譯學研究所講師、政府駐外人員。現專事翻譯,兼任輔大法文系助理教授。譯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小說)、《渴望之書》(詩集,合譯)、《戀酒事典》(葡萄酒書)、《拇指姑娘》(評論)、《馬塞林為什麼會臉紅?》(繪本)、《茉莉人生》(圖像小說)、《傅柯》(社科傳記)等各類書籍。

書籍目錄


"〈序〉偶然與想像             周仁宇(人類學博士)



第一章 甦醒



第二章 一直往下走



第三章 三次遠征



第四章 路的盡頭

螞蟻的詞彙"

推薦序/導讀/自序


"'〈序〉──偶然與想像



 



周仁宇(人類學博士)



這是一本奇妙的書,充滿了大量記錄片般的昆蟲學知識,同時又源源不絕地湧現足以被稱為科幻小說的奇想,遊走在科學與幻想的邊界。讀者在受到懸疑情節吸引,迫不及待想趕快往下看的同時,又會不由自主停下來,思索這些情節所啟發的對生命的提問。因此,閱讀本書的經驗既興奮又沉靜。



故事在兩種地道裡展開:巴黎舊屋裡的神祕地窖與蟻穴通道裡的日常生活。這兩條故事線從頭到尾以相當快的速度輪流出場、彼此暗示、互相襯托。每當故事由其中一條換到另一條時,都會造成一種情節上的暫時懸置。這弔詭地在刺激讀者情感投注的同時,也拉長了讀者與故事內容之間的理智距離。慢慢地,在換場所造成的斷裂當中,浮現出一種讓兩條故事線逐漸相互滲透的連續感,彷彿人類和螞蟻的生命在彼此的故事當中延續。



如此,在衝動與節制、思考與幻想、斷裂與延續之間,作者成功地創造出一個過渡空間(或說是遊戲場),讓置身其中的讀者能以超越世俗框架的方式反思生命。



在地球的所有動物裡,螞蟻的腦部╱身體比例最高,而人類則擁有最大的大腦化商數。換句話說,比起其他物種,螞蟻和人類擁有相對其身體大小而言最大的腦容量,同時也是社會化程度最高的動物。



不過,人類個體的情感、理智與行動受到至少三個因素的指引:演化、制約、假設。漫長的天擇演化出精密複雜且龐大的腦部,使人類不只能從制約中學習,還可提出假設並以實驗驗證。因此,人類可以用思考取代行動,讓假設代替我們死去,就像戰爭前的兵棋推演移動棋子而非千軍萬馬那樣。思考是最省力的預演。



螞蟻卻做不到這些,只能依循演化所賦予的本能來行動。螞蟻的腦╱身體比例雖然極高,但其小小的腦部神經元的數目約略只有人類的數十萬分之一。因此,螞蟻的む制約め與む思考め必須藉由數十萬螞蟻來達成。要完成一個使命,或許得要經歷各種嘗試的無數犠牲,才能找到真正可行的方法。螞蟻看似殘酷的生存法則,其實是藉著舊生命的盡情揮霍以及新生命的快速加入,來完成人類藉由腦部突觸不斷消長所達成的事。



這種藉由化學訊號達成的聚落,在很多方面超過人類個體之所能。透過極端徹底而綿密的分工,螞蟻聚落成為擁有數十萬支天線的超級生物。在集體行動下,消化、排泄、免疫、循環、防衛、攻擊、探險、生殖、思考、溝通、創作等等,都被帶到不同的層次,超越了個體大小的限制。



這是本書如此好看的原因:螞蟻聚落以集體邏輯運作著人類個體的各種功能,而這許多功能中的每一個都值得我們仔細玩味。作者讓我們不僅認識了螞蟻,也從螞蟻看見自己。並且,這個類比並未停在個體的層次。我們不只看見自己,還看見身處於人類社會中的自己。



人類的社會與螞蟻的社會也有許多相似之處。人類比螞蟻大上許多的腦部,在演化上終究還是遇到了各種物理學上的限制(散熱、耗能、材料、配線、漏電等)而無法變得更大。於是,如同螞蟻那樣,人類的演化也走了集體智能的路線:強調溝通與合作而非個別表現。



但人類的溝通終究因為巨大的腦而比螞蟻更為複雜:除了化學訊號之外,還具有一套表徵系統。透過這個表徵系統,人們可以想像別人內在的感覺、意圖或信念,並且根據這個想像來理解別人外在的行為。人類因此得以超越沉重的身體,輕盈地進行心靈溝通,就像一台台的電腦連上了雲端。



身為集體之一份子的人類,與螞蟻一樣,仰賴集體想像的指引。這個想像是人類整體在過去漫長歲月當中透過演化、制約、思考的成果總和。這個集體想像就像一份我們每個人都在使用的地圖。然而,人世的無常迫使人們在每次使用時不得不根據當時的偶然情境修正想像。而既然大家都連上了雲端,集體的想像便不斷地,一點一點地,被無數個別的偶然所修正。人類的文化便在不斷向前推進的偶然與想像當中開展。



這整本小說最吸引我的,是作者筆下主角們對未知的態度。當面對原本的地圖難以解釋的現象時,有的人(和蟻)探索,有的逃避;有的橫衝直撞,有的冷靜思考。作者沒有給出正確答案,他只是不斷地增加我們思考的向度。例如,岩香兵蟻可以是免疫系統裡的白血球,可以是心智對新知的阻抗,也可以是整體社會對外邦的敵意。至於白血球、阻抗、對外邦的敵意是好是壞,實在是件很難說的事。



藉由以上所述的種種類比以及好聽的故事,作者在讀者心裡打造了許多互相連通的地道,讓各種想法得以在其中孕育、誕生、成長。我相信他成功了。我彷彿感覺到,人類累世堆疊而成的龐大集體想像,被這本偶然的創作輕輕搖晃了一下。

"

文章試閱


〈甦醒〉

你會發現,事情完全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公證人解釋,這棟樓被登錄為歷史建物,文藝復興時期有幾位年老的智者曾經住在這裡,但他想不起他們的名字了。
走下樓梯,來到一處陰暗的走廊,公證人摸索半天,終於摸到一個開關,按下去沒有反應,又鬆開手:
「哎!真糟!壞了。」
他們沒入黑暗之中,摸著牆壁前進,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等公證人終於找到了門,把門打開,摁下電燈開關──這次燈亮了──他看到他的客戶整張臉都扭曲了。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威爾斯先生?」
「某種恐懼症,沒事。」
「您怕黑嗎?」
「是這個毛病。不過我現在好多了。」
他們一起查看了這個房產──兩百平方米的地下室,雖然連通到外面的開口只有那麼幾個又窄又小、緊貼著天花板的氣窗,但是喬納東喜歡這個地下公寓。所有牆壁都是毫無變化的灰色壁紙,到處布滿了灰塵⋯⋯但他不會挑三揀四。
他現在住的公寓,面積是這裡的五分之一。最重要的是他已經付不出房租了;他原本工作的門鎖公司沒多久前才決定不再雇用他。
艾德蒙舅舅的遺產在這時候出現,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兩天之後,他和妻子露西、兒子尼古拉,還有結紮過的迷你貴賓犬瓦爾扎扎特 ,一起搬進了錫巴里斯人街 三號。
「我是不介意那些灰色的牆啦。」露西撥了一下濃密的紅髮說:「反正大家想怎麼布置就怎麼布置。這裡等著要做的事可多了,根本是要把一座監獄變成一間旅館。」
「我的臥室在哪?」尼古拉問道。
「走到裡面往右。」
「汪,汪。」狗兒說。牠開始咬露西的小腿肚,完全無視她手裡捧的是結婚禮物許願清單上的漂亮瓷盤。
結果瓦爾扎扎特被關進了廁所;上鎖,因為牠不只可以跳到門把那麼高,還知道怎麼把門打開。
「你跟他很親嗎,你這位慷慨的舅舅?」露西說。
「艾德蒙舅舅?其實我只記得小時候他常常讓我玩『坐飛機』,有一次我玩到嚇壞了,還尿在他頭上。」
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時候你就已經很膽小了吧?」露西調侃他。
喬納東假裝什麼也沒聽到。
「他沒怪我,只是對我媽說:『嗯,這樣我們就知道了,他以後不會去當飛行員⋯⋯』後來我媽告訴我,他一直很關心我在做什麼,但我再也沒見過他了。」
「他是做哪一行的?」
「他是學者。生物學家,應該是。」
喬納東陷入沉思。說起來,他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這位舅舅。

距離此地六公里:
貝—洛-崗,
一米高。
地下五十層。
地上五十層。
該地區最大城邦。
估計蟻口:一千八百萬居民。

年產量:
-蚜蟲蜜露五十公升。
-介殼蟲蜜露十公升。
-傘菌四公斤。
-排出砂礫:一公噸。
-可行廊道長度:一百二十公里。
-地表面積:二平方米。

一道光灑下。一條腿剛剛動了。自從進入冬眠之後,這是三個月以來的第一個動作。另一條腿緩緩向前伸引,動作在兩根慢慢撐開的細爪之中結束。第三條腿也鬆開了。然後是胸廓。然後是一整個生命體。然後是十二個生命體。
她們 在顫動,藉此幫助透明的血液在她們的動脈網裡流動。血液從糊狀變成凝態,然後變為液態。漸漸地,心臟泵浦再次啟動,將生命汁液推送到肢體的末梢。生物機械正在加熱,超複雜關節正在轉動,只見帶有保護板的髕骨往四面八方絞動,測試著扭轉的極限。
她們站了起來,身體重新找回了呼吸,踩著宛如分解動作的舞步,形成某種慢動作的舞蹈。她們微微晃動著身體,哼著鼻息,前腿交疊在嘴前,像在祈禱,但卻不是,她們是在潤濕自己的細爪,好把觸角擦亮。
甦醒的十二個生命體互相摩擦,接著嘗試喚醒其他同伴。但她們的力氣只夠勉強移動自己的身體,沒有多餘的能量。她們放棄了。
於是,在姊妹們僵硬的身體之間,她們艱難地行走,朝著「大外界」前行。她們冷血的機體需要汲取白晝星體的熱能。

她們前行,步步維艱,筋疲力盡。她們多麽渴望再度躺下,像數百萬同胞一樣安詳平靜!但卻不能,她們是第一批醒來的,現在她們必須讓整個城邦恢復生氣。
她們穿越城市的表皮。陽光令她們目盲,但是可以接觸到純凈的能量,這太令人振奮了。

陽光進入我們空心的骨架,
翻動我們疼痛的肌肉,
聯合我們分裂的思想。

這是一首褐螞蟻的古老晨光曲,最初傳唱的年代是第一百個千禧年。早在那個年代,褐螞蟻就會在第一次熱接觸的時刻渴望在腦海裡吟唱。
她們一到外面就開始清洗自己,有條不紊地分泌出一種白色唾液,塗在大顎和腿上。
她們刷洗自己的身體。這是永恆不變的儀式。首先是眼睛。構成每顆眼球的一千三百個小舷窗都經過除塵、潤濕、乾燥。她們對觸角、後肢、中肢、前肢進行同樣的步驟。最後,她們擦亮美麗的紅褐色甲殼,直到如星火般閃亮。

在這十二隻甦醒的螞蟻當中,有一隻雄性的生殖蟻,他的體型比貝—洛-崗居民的平均體型略小,大顎很窄,而且被設定活不過幾個月,但他也具有其他螞蟻所沒有的種種優點。
雄蟻階級的第一個優勢:身為生殖蟻,他有五隻眼睛。兩隻鼓突的大眼給了他一百八十度的寬闊視野。再加上三顆小單眼,三角排列在前額。這幾隻額外的眼睛其實是紅外線感測器,即便在最徹底的黑暗之中,不論是什麼樣的熱源,他都可以藉這三顆小單眼偵測出來。
這樣的特質彌足珍貴,因為在這些擁有億萬年歷史的大城邦裡,大多數居民都因為終生在地底度過而退化成全盲。
但雄蟻不僅具有如此的特殊性,他還有翅膀(像雌蟻一樣),有朝一日他會為了做愛而飛翔。
他的胸廓有一塊特別的保護盾板:胸盾。
他的觸角比其他居民的觸角更長、更靈敏。
這隻年輕雄蟻在穹頂上待了很久,盡情享用陽光,等身體熱了,才回到城裡。他暫時隸屬於「熱能使者」這個階級。
他行走在地下三層的廊道裡。大家都還在沉睡,冰冷的身體依然僵凍,觸角垂倒在地。
所有的螞蟻都還在夢中。
年輕雄蟻將前腿伸向一隻工蟻,他想用自己身體的熱將她喚醒。溫暖的接觸引發一次愜意的放電。

第二聲門鈴響後,緊接著是一陣老鼠般的腳步聲。門開了,中途停頓了一下,奧古斯塔外婆取下門鎖的安全鏈。
自從兩個孩子過世之後,她就一直隱居在這三十平方米的小小公寓裡,重溫昔日的記憶。這樣的生活對她並沒有好處,但她的親切絲毫沒有因此減損。
「我知道這很可笑,不過你要踩著踏腳布,我給地板打過蠟了。」
喬納東聽命行事。外婆在他面前踩起小碎步,帶他走進擺了一堆家具的客廳,所有家具都套著塑膠布套。喬納東坐在大沙發的邊上,他一點也不想讓塑膠布發出聲音,但終究還是失敗了。
「我很高興你來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這幾天剛好想打電話給你。」
「是喔?」
「你知道嗎,艾德蒙有個東西要我交給你。是一封信。他告訴我:『要是我死了,妳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封信交給喬納東。』」
「一封信?」
「一封信,是的,是一封信⋯⋯嗯,我已經不知道收哪兒去了。等等⋯⋯他把信給了我,我告訴他我要把信收起來,然後我把它放在一個盒子裡。啊!一定是在大壁櫥裡的那些白鐵盒裡。」
她開始踩著踏腳布滑了起來,卻在第三個滑步就停下來。
「哎哎,我真是昏了頭!也沒問你要不要喝東西!來一點馬鞭草茶好嗎?」
「好啊。」
她走進廚房,翻動了幾個鍋子。
「最近怎麼樣啊,喬納東?」她說。
「呃,不怎麼樣,我失業了。」
外婆把她的白老鼠頭從門裡探出來,然後整個人又出現了。她裹著一條藍色的長圍裙,神情嚴肅。
「他們把你開除了?」
「嗯。」
「為什麼?」
「妳知道,鎖匠這一行很特別。我們公司『SOS鎖匠工坊』提供的是巴黎全區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的服務。可是自從我有個同事被人攻擊以後,我就拒絕晚上去那些可疑的街區,結果他們就叫我走路了。」
「你做得很好。寧可失業,也要把身體顧好。反過來的事你不要去做。」
「其實我跟我老闆也不太合啦。」
「那你那些烏托邦社區的實驗呢?我們以前都是說New Age(新時代)。」(她在偷笑,她的發音是「牛愛雞」。)
「庇里牛斯山的農場失敗以後,我就放棄了。露西受夠了,她得幫所有人煮飯洗碗。我們裡頭有幾個寄生蟲。我們後來很生氣。現在我只跟露西和尼古拉住⋯⋯妳呢,外婆,妳最近好嗎?」
「我?我還活著。這已經是時時刻刻都要費心的事了。」
「妳是幸運兒呀!妳經歷了千禧年的交替⋯⋯」
「噢!你知道我印象最深的是,竟然什麼都沒變。從前,我還很年輕的時候,我們總是以為新舊千禧年交替之後會發生什麼了不起的事。結果你看,什麼都沒變。還是有老人活在孤獨裡,還是有人失業,還是有汽車在冒煙。就連觀念也沒改變。你看,去年我們重新發現了超現實主義,前年是搖滾樂,而且報紙已經宣布今年夏天迷你裙會捲土重來。照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重新推出上世紀初的舊思想了:共產主義、精神分析和相對論⋯⋯
喬納東露出微笑。
「說是這麼說,進步還是有的:像是人類的平均壽命增加了,還有離婚的人數也是,還有空氣污染的程度、地鐵路線的長度⋯⋯」
「真了不起,我還以為我們所有人都會擁有私人飛機,可以從陽臺起飛⋯⋯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大家都很恐懼核子戰爭。這種恐懼真是太棒了,可以活到一百歲,然後死在巨大的核爆蕈狀雲的火場裡,跟地球同歸於盡⋯⋯看上去還挺美的呀。如果不是這樣,我就會像一顆爛掉的老馬鈴薯,死了也不會有人當一回事。」
「不會的,外婆,不會的。」
她抹了抹額頭。
「而且天氣好熱,還越來越熱。我們從前可沒這麼熱。我們有真正的冬天和真正的夏天。現在熱浪從三月就開始了。」
她又跑進了廚房,身手靈巧,完全不同於一般老人。她在廚房裡蹦過來跳過去,抓起所有必備的用具,準備烹煮一壺真正香醇的馬鞭草茶。她備妥一切,劃了一根火柴──廚房傳出古董爐嘴噴出瓦斯的聲音──走回客廳時,她的神情看起來輕鬆多了。
「對了,你一定是有什麼事才會來吧。這年頭,大家沒事是不會跑來探望老人的。」
「外婆,妳不要這麼憤世嫉俗嘛。」
「我不是憤世嫉俗,我知道我活在什麼樣的世界,事情就是這樣。好了,裝模作樣夠了,告訴我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我想聽妳說說關於『他』的事。他把公寓留給我,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艾德蒙?你不記得艾德蒙了嗎?你小時候他可是很喜歡帶你坐飛機呢,我還記得有一次⋯⋯」
「對,這個我也記得,但是除了這件事之外,一片空白。」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一張大沙發,深怕把塑膠布套弄皺。
「艾德蒙,他呀,嗯,他確實是號人物。你舅舅還很小的時候,就讓我很頭痛了。當他的母親可真不是閒差事。哼,像是呢,他一天到晚把所有玩具都拆開,可是很少把它們組合回去。如果只是破壞玩具就算了!他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扒開:時鐘、電唱機、電動牙刷。有一次甚至連冰箱也拆了。」
客廳裡的古董擺鐘突然發出淒涼的聲響,像是附和她說的話。確實,擺鐘也是,它跟外婆一樣,都經歷過小艾德蒙帶來的種種磨難。
「而且他還有個癖好:巢穴。他可以為了做那些藏身的地方,把家裡弄得天翻地覆。他在閣樓上用幾條毯子和幾把雨傘做了一個巢穴,用幾張椅子和幾件毛皮大衣在他房間裡又做了另一個。他喜歡那樣待在裡頭,縮在他收集的所有寶物裡。有一次,我看了一下,裡頭塞滿了抱枕和他拆下來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不過看起來其實滿舒服的。」
「每個小孩都會做這種事。」
「也許吧,可是他做這種事的程度很嚇人。他不再睡自己的床,只願意睡在其中一個窩裡。有時候他會在裡頭待上好幾天都不動,像在冬眠一樣。你媽說他上輩子一定是松鼠。」
喬納東露出微笑,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有一次,他想在客廳的桌子底下做他的小窩。那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你外公平常不會這樣的,但他那天大發飆,打了他的屁股,毀了他所有的巢穴,規定他睡回自己的床上。」
外婆嘆了口氣。
「從那天開始,他就徹底逃離了我們。那就好像臍帶被扯掉了,我們不再是他世界的一部分。但我相信這場磨難是必要的,他得要知道,世界不會永遠讓他這麼任性,想怎樣就怎樣。後來,他慢慢長大,問題就來了。他受不了小學了。你一定會說:『每個小孩都是這樣』。但他的情況更嚴重。你有聽過很多小孩會因為被老師罵了一頓就用皮帶在廁所裡上吊嗎?他七歲的時候上吊自殺,是清潔工幫他鬆開了皮帶。」
「也許是他太敏感了⋯⋯」
「敏感?才怪!一年以後,他試過要用剪刀把一個老師刺死。他瞄準的是心臟。還好,他只毀了他的菸盒。」
她抬眼望著天花板。散亂的記憶如雪花飄落,落回到她的思緒裡。
「後來情況有點好轉,因為有些老師激發了他的興趣。他感興趣的科目就拿滿分,其他都零分。他永遠都這樣,不是零分就是滿分。」
「媽媽都說他很棒。」
「他讓你媽很著迷,因為他跟你媽說,他要取得『絕對知識』。你媽從十歲開始就相信前世今生,她認為你舅舅是愛因斯坦或達文西轉世。」
「然後他上輩子也是松鼠?」
「不行嗎?『動物要經過好幾世才會有靈魂。』佛陀是這麼說的。」
「舅舅測過智商嗎?」
「測過,結果很糟。滿分一百八,他才二十三,相當於輕度智障。教育局那邊認為他瘋了,應該送去特殊的輔導中心。不過,我知道他沒有瘋。他只是在恍神。我記得有一次,噢!那時候他應該才十一歲,他考我,要我用六根火柴做出四個等邊三角形。這並不容易,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她走進廚房,看了水壺一眼,然後帶了六根火柴回來。喬納東猶豫了一下。這看起來是辦得到的。他試著用各種不同方式排列六根小木棍,但是研究了幾分鐘之後,他不得不放棄。
「答案是什麼?」
奧古斯塔外婆聚精會神想了一下。
「嗯,其實他從來沒給過我答案。我只記得他丟給我的那句話,說是可以幫我找到答案。他說:『妳必須用不同的方式思考,如果妳用習慣的方式思考,妳會永遠想不出來。』你可以想像嗎,一個十一歲的小毛頭說出這種話!啊!我想我聽到水壺的汽笛聲了。水應該夠熱了。」
她端著兩個盛滿淡黃色液體的杯子回來,香氣四溢。
「你知道,你對你舅舅的事情感興趣,我很高興。這年頭,人一死啊,大家就連他出生過都忘了。」
喬納東放下火柴棒,輕輕啜飲幾口馬鞭草茶。
「後來呢,還發生過什麼事?」
「我不記得了,從他上大學去讀科學之後,我們就沒他的消息了。我從你媽那裡聽到的都是模模糊糊的,總之他成績優秀,完成了博士學位,然後在一家食品公司工作,後來離開公司去了非洲,再從非洲回來住在錫巴里斯人街,從此再也沒人聽到他的消息,直到他過世。」
「他是怎麼死的?」
「啊!你不知道嗎?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故事。那時候所有的報紙都在講這件事。你可以想像嗎,他是被黃蜂殺死的。」
「黃蜂?怎麼會這樣?」
「他自己一個人在森林到處逛。應該是不小心撞上了一群黃蜂。牠們全都朝他飛過去。法醫說他從沒看過一個人被螫得這麼慘!他死的時候,每一千c.c.的血液裡,毒液的含量是零點三克。前所未見。」
「他有墳墓嗎?」
「沒有。他說過要埋在森林的松樹下。」
「妳有他的照片嗎?」
「喏,你看那邊,牆上,五斗櫃上面。右邊是蘇西,你母親(你看過她這麼年輕的樣子嗎?),左邊是艾德蒙。」
他的額頭很高,尖尖的小鬍子,卡夫卡式的耳朵,沒有耳垂,耳尖比眉毛還高。他露出狡黠的微笑。一個真正的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