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為花換新水【歐普拉2022年度最愛女性作家,墓園看守人維歐蕾特從被棄到重新去愛的故事】

原文書名:Changer l'eau des fleurs


9786263185098為花換新水【歐普拉2022年度最愛女性作家,墓園看守人維歐蕾特從被棄到重新去愛的故事】
  • 產品代碼:

    9786263185098
  • 系列名稱:

    藍書系
  • 系列編號:

    BM1010
  • 定價:

    550元
  • 作者:

    瓦萊莉•貝涵Valerie Perrin
  • 譯者:

    林苡樂
  • 頁數:

    536頁
  • 開數:

    15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30508
  • 出版日:

    20230508
  • 出版社:

    商周(城邦)
  • CIP:

    876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缺書中
商品簡介


"'為花換新水,人也獲得療癒。



 



歐普拉2022年度最愛十大女性作家!



充滿懸念,無法喘息,直到最後一頁──《Oprah magzine》



 



影響當代法國人最深刻的暖心作家────瓦萊莉•貝涵



繼《星期天被遺忘的人》最新力作!



法國總銷量破1,300,000萬冊、全球授權40國語言



長達5年雄霸法國書店排行榜的奇蹟



2018年法國出版社年度出版大獎、2019年法國口袋版讀者票選年度大賞



超過20,000名法國讀者評價愛死了4.5顆星



將近45,000名Goodreads讀者好評4.3顆星



 



我相信世上只存在一種鬼魂,就是回憶。



 



 



維歐蕾特是勃艮地小鎮一座墓園看守人,她的生活由千篇一律的籌辦喪禮、接待訪客、為花換水、傾聽安撫組成。



鎮上人都愛來她的小屋裡取暖,這裡有咖啡、有美酒、有讓人卸除防備的氛圍、及讓人傾吐祕密的樹洞。這是一座黑暗墓園,也是小鎮人最不可或缺的溫暖火炬。





某天,一位名叫朱利安的警官到來,打亂維歐蕾特平靜的日常,警官遵從母親遺囑要來把她的骨灰葬在一個陌生男子的墓地裡,那是他母親生前的情人,他同時帶來另一個消息:維歐蕾特失蹤二十年、不告而別的丈夫竟還活在世上,就住在不遠的另一個鎮上。





從小是孤兒的維歐蕾特有一個丈夫和女兒,女兒七歲在夏令營中意外而死,而丈夫則已人間蒸發二十年。



 



朱利安母親的愛情故事是另一條跳脫現實的敘事線,是法國戰後最輝煌的年代,一位追求人民公義的律師愛上已婚的花店女主人,生無法一起,死要兩人同穴……最後與維歐蕾特的故事線交織在一起,逐漸打開她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關於她的丈夫與她女兒的種種謎團……





瓦萊莉.貝涵(Valérie Perrin)又一次刻畫出人生萬般無奈,探討什麼是愛,怎樣走出傷痛、原諒別人。為花換新水,人也獲得療癒。



 



 



【本書特色】



★ 以墓園、墓園管理員、鐵道平交道駐工的主角職業設定,有趣揭開墓園和平道交駐工職業的神祕面紗。



★ 背景年代是即將邁入電腦自動化的九0年代前後,透過小說年代背景,作者將手工感的畫面與生活節奏保留下來,無限懷舊令人嚮往。



★ 小說裡牽動所有關係的發展的是主角女兒意外之死。女兒之死,使這個原本疏離的家庭真正走向分崩離析,也透過敘事回溯帶領讀者回頭爬梳了女主角和她的丈夫成長的歷程。



★ 園藝治療:「為花換新水」雖是守墓人的日常,卻代表著心意與生命的延續。前一任墓園管理員傳承給女主角滿滿的園藝,她是墓園看守人,也是一座花園的照顧者,蒔花植樹,靠著經營墓園裡的小花園,大地滋養眾生,最後帶給女主角重生的力量。照顧他人也是復原創傷的方法。



★ 全書以94節,每小節皆引或改寫一段深具撼動力的名家箴言為始,宣告新的情節發展或比擬主角心境。



 



【名人暨媒體推薦】



◆  假使是探討關於死亡、哀悼和悲傷的問題,小說裡透過所有這些和維歐蕾特交會的人的命運,《為花換新水》完成得很好,展現十足力道。──《閱讀雜誌》



◆  雷鳴般的掌聲。而且,相信我們,「驚雷」一詞並不夠強。──安妮-瑪麗·米切爾,《馬賽曲雜誌》



◆  一本書的美麗、濃烈的苦樂參半的夢境。──麥特•海格(Matt Haig)《午夜圖書館》作者



◆  豐富多彩,非常有趣。──《柯克斯書評》(Kirkus)



◆  迷人。──《出版商周刊》



◆  世界上最美麗的小說。──《義大利晚郵報》Il Corriere della sera



◆  既憂鬱又旺盛。──《守護者》



◆  我們發現了情婦為情人的墳墓獻花的故事,喪禮上朗誦的賈克普維(Prévert)的詩歌,搞笑的墓碑和名字叫Nono、Gaston 或Elvis的掘墓人。簡而言之,你會明白的,我們與死亡調情,我們在幸福中游泳。──《Elle雜誌》



◆  這部小說具有普世小說的意味。在戲劇的背後,是一種舒緩、重生的甜蜜。──《巴黎人雜誌》



◆  被新聞出版社獎驚豔到,墓地守護者維歐蕾特的故事,深諳打動讀者的心。──《十字架》



◆  這本書非常具療癒力……我已經很久沒有讀到一本寫得比這本更漂亮的書了。──莎拉·哈登,Hello Sunshine的CEO《華爾街日報》



◆  讀完讓人滿足、充滿希望……英語世界的Elizabeth Berg伊麗莎白·伯格的粉絲也會喜歡這種對一位令人難忘的女人,探索她內心生活的深思熟慮。──書單



◆ 精彩的閱讀。感人、發人深省、緊繃:向我們治癒的力量致敬。另一本必讀。──OCinsit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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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姓名:瓦萊莉•貝涵Valérie Perrin
法國新一代小說明星、出版書市奇蹟
1967年生。攝影師暨劇作家,長年和其伴侶知名導演克勞德•雷路許(Claude Lelouche,有《男歡女愛》、《戰火浮生錄》和《偶然與巧合》等作品) 合作。
劇作家出身的瓦萊莉•貝涵48歲出手第一本小說創作《星期天被遺忘的人》,2015年在法國藉由口碑效應,持續醱酵,2018年法國書店員票選為「年度最愛」,讀者留言深情擁戴,九千位讀者4.5顆星感動好評。
2018年第二本小說《為花換新水》驚世上市,一樣的小人物悲喜流轉、細膩詩意的文風,與扣人心弦的懸疑情節,探討愛與原諒,獲獎與暢銷更勝第一本。
第三本小說《三》榮獲美國歐普拉雜誌選為2022年度最具懸念十大女性作家作品。三本書長時而且同時雄踞法國亞馬遜總榜和Edistat前百大,堪稱法國書市傳奇。

相關著作:《星期天被遺忘的人》

譯者簡介


姓名:林苡樂

輔仁大學哲學系、法文系雙主修畢業。曾任職出版社。

文章試閱


1 不過是少了一個人,這個世界對我們卻已無處不是荒蕪。

和我住同一樓層的鄰居什麼都不怕。他們沒有煩惱,不墜入情網,不懂得焦慮。他們不相信偶然,不做承諾,也不會出聲。他們沒有社會保險。他們不哭泣,不找鑰匙、不找眼鏡、不找遙控器,他們不找小孩,也不需要尋找幸福。

他們不看書,不繳稅,不節食,沒有偏好,不三心二意,不用鋪床,不抽菸,不列購物清單,話不需經大腦才說,也從不需要找人代班。
在他們的世界裡,他們不拍馬屁,沒有野心,不懂記恨,他們不懂得招搖賣弄,不會心眼小,既不寬宏大量,也不懂得忌妒,他們不在乎邋遢或整潔,不在乎自己是高尚或滑稽,不沉迷於事物,不懂吝嗇,不懂微笑,他們不會展露惡意,不舉止暴躁,不對誰心生愛慕,不發牢騷抱怨,不偽善,他們既不溫順也不頑固倔強,他們不優柔寡斷,不耍狠,不說謊、不偷竊、不投機,他們既不懷抱幹勁、也不怠惰懶散,他們沒有宗教信仰,也不邪惡詭詐,他們不是樂觀主義者。
他們是死人。
他們彼此間的唯一差異是,棺木的用材不一樣:有的人用橡木,有的人用松木,不然就是桃木。


2 你要我如何才好,如果從此聽不到你的腳步聲?你的,或是我的人生還能不能夠繼續?我不知道。

我是維歐蕾特.杜森,我做過鐵路平交道駐工,現在是墓地管理員。
我品嘗這人生,就如同小口小口啜飲著摻和了蜂蜜的茉莉花茶。當夜晚來臨,墓園柵門關上後,把鑰匙掛在浴室門上,我就置身天堂了。
不是我同層樓鄰居的那種天堂。不是的。
我說的是活人的天堂:就是喝一口一九八三年釀造的波特酒。每年九月一日,荷西-路易.斐迪南會帶一瓶這樣的優質葡萄酒來給我。而我倒在小小水晶杯裡品嘗的,就是我僅存的些許度假時光。每到晚上七點,不分晴雨,風雨無阻,我都會享受一下這此生遲來的小確幸。
兩個盎司杯的酒透著紅寶石的色澤。閉上眼睛,我品味來自葡萄牙波多的葡萄之血。只要喝上一口,整晚快意暢然。只要兩個小小盎司杯就足夠,我不是愛喝酒,而是喜歡微醺的滋味。
荷西-路易.斐迪南每個禮拜都會來他太太瑪麗亞.潘托(1956-2007)的墳前獻花,只有七月他不到墓園的期間由我代他奉上鮮花,他以波特酒做為答謝。
我的禮物式就是上蒼給的禮物,每天早上睜開眼睛我都這樣告訴自己。
我的人生曾經很不幸,甚至頹然絕望。人生一無是處,整個人被掏空耗盡。我的生理機能不需我的靈魂即能自主維持。聽說,人無論高矮胖瘦、年紀輕或長,靈魂的重量都是二十一公克。
但我從不想要不幸的人生,我決定不讓不幸的人生延續。我的不幸,終有一天要劃下句點。

人生起步我就拿到一副爛牌,我是匿名生產的孩子,出生於亞爾丁省北部,和比利時國土曖昧交合的一隅,被形容為「過渡性大陸型氣候」的地方,秋天降雨豐沛,冬天結冰頻繁, 會讓我聯想到賈克.布雷爾歌裡唱的在低暗天空下漂浮的運河。
我出生的那天沒有哭。因此,宣告我出生前已胎死腹中的行政文件還在填寫時,我就像一件沒貼郵票也沒寫收件人的二千六百七十克重的包裹給扔在一旁了。
死胎,一個無生命跡象也無姓氏的嬰兒。
助產士趕著把表格填好,速速幫我選了個名字:維歐蕾特。
我想像自己出生那時大概從頭到腳全身發紫。
當我的身體開始出現血色,助產士此時不得不填寫出生證明,她沒再改掉名字。
我被放入保溫箱,皮膚重新熱了起來。想必是那個不想要我的媽媽,在她的肚子裡把我凍壞了。保溫箱的溫暖將我重新帶回人世。一定是出於這個緣故,我才這麼喜歡夏天。如同向日葵那樣,我從不曾錯過任何泡在第一道陽光下的機會。
我結婚前本姓是特雷內,與歌星夏勒.特雷內同姓。想必是幫我取名作維歐蕾特的助產士幫我取的姓。她應該是喜歡夏勒.特雷內。後來我自己也喜歡夏勒.特雷內,有很長時間我都把他當作我的遠房親戚,一個怎樣都不會見到面的美國姑丈。人們要是喜歡一個歌星,也會因為老是唱他的歌,感到與自己喜歡的歌星莫名有某種親緣關係。
杜森,是後來我與菲利浦.杜森結婚後改的姓。遇到有這種姓氏的人,我本該很有戒心才對。不過,有的男人姓普蘭東,卻是會打老婆的人。可見就算有個好聽的姓,也不能防止人變成爛人。
只有在發燒的時候,我會想起媽媽。其他時候我從不曾想她。然後我就這樣健健康康長大了。我的身形很挺直,父母的缺席反而使我的脊椎好像有了根柱子支撐著。我總是昂頭挺胸。這是我很特別的地方。我從不駝背,即使在哀傷的日子裡也一樣。人們常常問我是不是學過古典芭蕾?我說沒有。是我的生活鍛鍊出我的體態,是我的生活讓我每天過得都像在做扶桿練習和立腳尖。


3 既然有朝一日所有的墓園都將成為花園,帶走我或是帶走我的至親都好。

一九九七年,我們看守的平交道柵欄改成自動化運作。我和我老公就此沒了工作。我們的失業故事上過報紙成為新聞。我們代表共伴著這個自動化進步過程的犧牲者,是法國最末代手控平交道柵欄的職工。記者為替報導增添圖像,還為我們拍了張照。菲利浦.杜森甚至摟著我的腰擺了姿勢合照。但我的天!照片上面在微笑的我卻流露一臉哀傷。
報導刊出那天,菲利浦.杜森如一具行屍走肉般從國家職業介紹所回來,他總算意識到必須出外工作賺錢了。他習慣了一切由我扛。我廢到了和他一樣的無所事事時,中了樂透頭獎。幸運數字全中,大筆橫財就這樣到手。
為了讓他振作起來,我把報紙遞給他:「墓地管理員:一個未來新興的職業」。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我失去理智一樣。一九九七年,他每天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一個男人會對他曾經愛過如今不再愛的女人這樣嗎?
我跟菲利浦說我其實是湊巧發現這則徵人啟事的。沙隆區布朗松鎮的鎮長要招聘兩名墓地管理員。替死人工作的時間也是固定的,死人還沒比火車那麼吵。況且我也跟鎮長談過,鎮長說馬上可以錄用我們。
我老公不相信我,他告訴我,他不相信巧合。他寧可餓死也不到冥府。他寧可去偷拐搶騙。
他打開電視玩起了《超級瑪利歐64》。這遊戲的目標是搜集每個世界裡全部的星星。但是對我來說,只有那一顆「幸運星」是我想得到的。當我看著瑪利歐為拯救被庫巴綁架的碧姬公主而四處奔走時,我這麼想著。
我還繼續說服他,告訴他如果去當墓地管理員,我們各有一份薪水,收入比起當平交道駐工更好。死人的錢還比較好賺。我們會有個漂亮的員工宿舍,不必繳房租,還可以搬離這棟住了好幾年的舊房子,這間簡陋的房子,冬天漏水就像艘老舊的破船,夏天溫暖堪比北極高溫的時候。
我們的人生需要新的起點好重新開始,這份工作可以做為我們的新起點。在墓園宿舍裡,需要的話掛上一帷美麗窗簾,就完全看不到任何鄰居、十字架和喪家了。美麗的窗簾就是把我們的生活與其他人的悲傷隔開來的邊界。我本可以告訴他的真話是,窗簾,是把我的悲傷與其他人的悲傷隔開來的界線。但千萬還是不要。什麼真話都別說。為了讓他相信人生會有新開始,假裝天外果真飛來一個機會,讓他得以軟化降服。
為成功說服他,我向他保證他「什麼都不必做」。墓園已有三個掘墓工負責維護墳墓和修整墓園。管理員的工作內容只需開啟和關上墓園的柵門。有人在就好。這樣的作息安排不會讓人厭煩。享有的假期和周休會像瓦爾瑟里訥河上的橋一樣長。剩下的工作都歸我解決。全都歸我。
超級瑪利歐停下不跑了。碧姬公主倒下了。
菲利浦.杜森睡前又讀了一次報上的徵人啟事:「墓地管理員:一個未來新興的職業」。
我們以前工作的平交道在南錫的馬爾格朗日城鎮。我人生的這段時間,等於是沒有活過。那些日子說是「我死了的時期」更為貼切。那時候每天只是起床、更衣、工作、購物、睡覺。我需要吃安眠藥。甚至吃兩顆或更多。而我看著我老公,他看我的眼神都好像是我已經失去理智。
我的工作排程極其枯燥,平日的工作天,一天要將平交道柵欄升起、降下近十五次。第一班火車在清晨四點五十分經過,末班在午夜十一點零四分通過。在我的腦中,已內建柵欄升降警示鈴的自動裝置。甚至在警鈴真正響起前,我已先聽見警鈴聲。我們本該輪流分擔這反復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工作節奏,然而菲利浦.杜森唯一輪派到的工作只有發動摩托車引擎出外去風流,把那些外遇對象們的身體翻來翻去。
啊!經過我眼前的這些火車乘客激起了我的夢想。這些火車其實只是連接南錫到埃皮納勒兩地的交通車,每趟途中僅在偏僻小鎮停靠十多次,搭載的是當地居民。然而,我羨慕著這些男男女女。我想像他們正要去赴約,我多希望和眼前這些來去的乘客一樣,也有約會在等我。

*

報紙啟事刊出三周後,我們前往勃艮地,離開灰漆漆的景觀轉往綠地,一路從柏油路駛向青草地,揮別鐵道上的瀝青氣味,迎向鄉間的氣息。
我們在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五日到了沙隆區布朗松鎮的墓園。那時正是法國人都在度假的時候。留在鎮上的居民寥寥可數。在墓碑之間跳來跳去的鳥兒也不再飛翔。老是在花盆間慵懶休憩的貓也消失無蹤。這時候天氣太熱,甚至螞蟻和蜥蜴也不見蹤影,連墓碑的大理石表面都是熾燙的。掘墓人正在休假,新來的死人們也是。我獨自在墓園小徑裡散步,唸著墓碑上我不曾相識的一個個人名。然而,我一到這裡就感到自在,這裡根本是屬於我的地方。


4 生命是永恆的,肉身是一趟旅程。不朽的記憶即旅程帶來的訊息。

如果墓園柵門的鑰匙孔沒被年輕人的口香糖塞住的話,會由我來開啟和關閉這扇笨重的柵門。
墓園開放的時間因季節而異。
三月一日到十月三十一日,上午八點開放到晚上七點。
十一月二日到隔年二月二十八日,上午九點開放到下午五點。
向來沒有人選在二月二十九日這天下葬。
十一月一日諸聖節,上午七點開放到晚上八點。
老公出走後,他的工作我一併攬下。更準確來說,他是失蹤了。在全國警政檔案中,菲利浦.杜森出現在稱作「高風險失蹤人口」的檔案裡。
不過在我生活周遭,還是有幾位男性。三位掘墓人:諾諾、賈斯東、貓王艾維斯。殯儀館的三位禮儀師,也就是分別叫皮耶、保羅、賈克的魯奇尼三兄弟。還有一位神父賽德里克.莒哈斯。這些人每天都來我這裡好幾回,來我這裡喝東西、吃零食,若我需要修理漏水或搬運幾袋肥料到菜園裡,他們也會幫我。我把他們當成朋友而不只是工作上的同事。就算我不在,他們也能進來我的廚房裡倒杯咖啡喝,杯子洗一洗就自行離開。
掘墓人這樣的職業雖引人反感和嫌惡,但在我工作的墓園裡這些掘墓人卻是我所見過最體貼風趣的人。
諾諾是我最信任的人。這老實人有著與生俱來的樂天。人人都愛戲弄他,他都不曾抗拒。但如果要他將孩童下葬入土,他會將「這件事」讓給其他人。如同他說的:「讓膽大的人來做吧。」諾諾長得很像喬治.巴桑。世界上只有我告訴他他長得很像喬治.巴桑,這可讓他得意了。
賈斯東呢,他手腳不靈活,老是會捅出些蠢事。看起來一副酒醉的樣子,儘管他明明只喝水。下葬儀式時,他會讓自己夾在諾諾和貓王兩人之間,以免自己重心不穩失去平衡。賈斯東走過的地方,都像發生過地震,凡他走過之處,都要把周遭的東西傾倒、打翻、壓毀,不然就是他自己跌了跤。當他到我這裡,我都怕他打壞什麼東西或他自己因此受傷。不過害怕不能阻止危險發生。每次他來不是打破杯子就是弄傷自己。
貓王之所以叫貓王,是因為他的偶像是貓王,艾維斯.普里斯萊(Elvis Presley),大家都叫他貓王。他不會讀、不會寫卻能完全記住貓王所有的歌。他說話音老是發不準,讓人都搞不清楚他唱的是英文還是法文,但他倒是唱得深情飽滿:「Love mi tendeur, love mi trou。」
魯奇尼這三兄弟,彼此年紀差不多間隔一年,三十八歲、三十九歲、四十歲。他們子承父業在家族傳承數代的殯儀館工作。他們也是布朗松鎮稀有的停屍間業者,停屍間就緊鄰他們的倉庫。諾諾說停屍間和倉庫間僅一門之隔。大哥皮耶負責接待往生者家屬,保羅在地下室處理屍體防腐作業,而賈克負責駕駛靈車,由他載送往生者走上最後的旅程。諾諾稱三兄弟為「宗徒」。
還要談談我們的神父賽德里克.莒哈斯。天主並不總是公平的,祂有自己的品味。自從賽德里克.莒哈斯神父到了鎮上,似乎神啟讓本地的許多女性突然開了竅,星期天早晨教堂長椅上可是坐了越來越多的女信眾了。
我是從不上教堂的。上教堂就好比跟一起工作的同事上床一樣。我還覺得,我從來訪的人們得到的祕密比起賽德里克神父在告解室裡聽到的還要多。這些家屬來或走的時候,有時兩種時刻都有,他們在我的小屋裡、在我的小徑上對我傾洩話語。這和死去的人也有點像。而死人呢,是這些訪者無語默哀的時刻、紀念牌上的輓詞、每一次的悼訪、墳前祭獻上的花、照片,以及他們在墳前的神情舉措,這些在在向我訴說了往生者過往的人生:當他們還是生者,還能行動,他們曾如何活過。
我的職業需行事謹慎、喜歡與人接觸,但不能有同情心。對於一個像我這樣的女人來說,不能有同情心,就如同從事太空人、外科醫生、火山學家或遺傳學家這些職業要求的品格。不過這些職業並不存在於我的星球裡,我的能力也做不來。我從不在來訪者面前掉淚。喪禮前或後我會哭,但絕不在喪禮進行中哭出來。我工作的墓園已有三個世紀的歷史。這座墓園迎接的第一位亡者是女性,她的名字是黛安娜.德.維涅宏(1756-1773),在十七歲時因難產而死。若用指尖撫摸她墓碑上的標牌,還是能讀出刻在米灰色石碑上的姓名。後來歷任的每一位鎮長都不敢打擾這第一位下葬的亡者,尤其還有著關於黛安娜的古老傳說。根據布朗松鎮居民間的說法,在市中心商店玻璃櫥窗前和墓園裡,有好幾次她穿著「光之衣」出現了。當我在地方上的二手市集拍賣舊物時,偶爾也會看到黛安娜以鬼魂模樣出現在十八世紀的古版畫或明信片上。這些以一般鬼魂形象假冒成黛安娜登場的都是贗品。
墳墓周遭的傳聞也很多。活人常常捏造出死人的生平故事。
在布朗松還有第二個傳說,主角名叫漢娜.居夏(1961-1982),比黛安娜.德.維涅宏年輕許多。她葬在我的墓園雪松區十五號巷道上。石碑上的相片是帶著微笑、可愛的褐髮年輕女性。她死於出城車途上。據說有些年輕人在路邊看到過全身著白衣的她出現在車禍現場。
  其實世界上到處流傳這種白衣女子傳說。因意外喪生的女人們,她們的亡魂經常出沒在活人的世界裡,她們受苦的靈魂總在城堡裡和墓園裡徘徊不去。
漢娜的墓曾經移動過,也讓她的傳說更添靈異色彩。但根據諾諾和魯奇尼三兄弟的說法,這其實是土壤滑動罷了。要是墓穴裡的水積累太多,產生位移現象是很常見的。
二十年來墓園裡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新鮮事。在某些夜晚,我甚至曾撞見過墳墓上或墳墓間做愛的影子。但這些在墓地偷歡的影子並不是鬼魂。
除了這些傳說,其他沒有什麼是永遠存續的,甚至墓地使用權也不是永久存續的。我們可以買下墓地使用權十五年、三十年、五十年或是永久。但除了死後的永生,還是得當心這世間沒有什麼真的恆久不變。假設三十年過去,永久租用的墓地已不再繼續維護 (外觀破舊、年久失修) ,而且有很長時間沒再埋葬過任何遺體的話,市鎮單位是可以收回永久使用權的。而原本的遺體即會遷葬到墓園後方的公墓區。
自從我到這裡工作,見過好幾次墓地使用權過期,而墓穴遭拆除清理的情況,原墓地亡者的遺骨被改置到公墓區。對此,沒人能加以置喙。因為這些往生者也只能被當作無人招領的遺失物來處理罷了。
這世間面對死亡的態度總是如此。當死人死去的年代越久遠,對活人的制約就越少。時間消磨了生。時間也消磨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