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反事實歷史小說:黃錦樹小說論
原文書名:
產品代碼:
9786263745056系列名稱:
知識叢書系列編號:
KA01140定價:
580元作者:
北岡誠司譯者:
張文聰頁數:
352頁開數:
14.8x21x1.78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31211出版日:
20231211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CIP:
863.57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當日本的巴赫金專家與黃錦樹相遇,將會擦出什麼火花?
從敘事學走入政教與種族政治的馬來半島
北岡誠司教授自認「失了魂般的呆住半晌,一腳踩進了這個未知的領域」
展開「虛擬史╱替代史╱反事實史」的黃錦樹小說閱讀
本書是日本學術界公認巴赫金與敘事學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學者──北岡誠司(1935~2019),晚年鑽研馬華作家黃錦樹與小黑的重要成果。這批未結集的遺稿,在他生前發表時已受到日本學界矚目。今由學者黃英哲與高嘉謙教授主編策畫,整理翻譯成中文,以饗中文世界的讀者。
北岡誠司教授年少在東京外國語大學攻讀俄語,其後在東京大學研究生院攻讀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除了理論研究,還精通英語、法語、德語,自身除了巴赫金研究專著,同時也翻譯巴赫金的專著,同時尋找能夠實踐敘事學研究的分析文本。從2012年開始到2019年去世前,他專注於黃錦樹與小黑的小說研究,一共發表二十四篇長短不一的黃錦樹研究論文與一篇小黑研究。
北岡誠司教授的黃錦樹作品論,運用敘事學的看家本領,遊走中文、日文和英文版本,對黃錦樹小說敘述方式和若干細節、用典都展開非常細緻的挖掘,每每能進入「背景」的深處,針對單一作品做細緻的分析。這等論述與研究特點,在現當代華文作家裡,僅有魯迅和張愛玲有此待遇。
黃錦樹虛實複合的「反事實歷史小說」,為馬華文學、臺灣文學的閱讀和研究,開啟了一扇窗。
當日本的巴赫金專家與黃錦樹相遇,將會擦出什麼火花?
從敘事學走入政教與種族政治的馬來半島
北岡誠司教授自認「失了魂般的呆住半晌,一腳踩進了這個未知的領域」
展開「虛擬史╱替代史╱反事實史」的黃錦樹小說閱讀
本書是日本學術界公認巴赫金與敘事學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學者──北岡誠司(1935~2019),晚年鑽研馬華作家黃錦樹與小黑的重要成果。這批未結集的遺稿,在他生前發表時已受到日本學界矚目。今由學者黃英哲與高嘉謙教授主編策畫,整理翻譯成中文,以饗中文世界的讀者。
北岡誠司教授年少在東京外國語大學攻讀俄語,其後在東京大學研究生院攻讀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除了理論研究,還精通英語、法語、德語,自身除了巴赫金研究專著,同時也翻譯巴赫金的專著,同時尋找能夠實踐敘事學研究的分析文本。從2012年開始到2019年去世前,他專注於黃錦樹與小黑的小說研究,一共發表二十四篇長短不一的黃錦樹研究論文與一篇小黑研究。
北岡誠司教授的黃錦樹作品論,運用敘事學的看家本領,遊走中文、日文和英文版本,對黃錦樹小說敘述方式和若干細節、用典都展開非常細緻的挖掘,每每能進入「背景」的深處,針對單一作品做細緻的分析。這等論述與研究特點,在現當代華文作家裡,僅有魯迅和張愛玲有此待遇。
黃錦樹虛實複合的「反事實歷史小說」,為馬華文學、臺灣文學的閱讀和研究,開啟了一扇窗。
作者簡介
北岡誠司(1935~2019)
東京大學大學院(台灣稱之研究所)比較文學比較文化研究科學分修。主要研究領域為文化符號論。奈良女子大學名譽教授。日本學術界公認為巴赫金研究與敘事學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學者,自2012年起至2019年去世前,專注馬華作家黃錦樹與小黑研究。
主要著作有《巴赫金:對話與狂歡》(現代思想冒險者們10,講談社,1998)(簡體中文版魏炫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主要翻譯作品有巴赫金《語言與文化的符號論》(原題為《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哲學》,新時代社,1980),V. V. 伊凡諾夫、V. N. 托普洛夫著,北岡誠司編譯《宇宙樹•神話•歷史敘述:莫斯科•塔爾圖文化符號研究社團論集》(岩波現代選書,岩波書店,1983),巴赫金《小說的時空間》(新時代社,1987),弗拉基米爾•雅可夫列維奇•普羅普著,北岡誠司、福田美智代譯《故事形態學》(符號學實踐叢書10,水聲社,1987)等。
譯者簡介
張文聰
名古屋大學日本文化學博士。現為德明財經科技大學應用外語系日文組助理教授。1985年台灣南投出生。成長於港都高雄。大學負笈北上,在台北打滾。譯有:北村稔《中國共產黨一百週年的真實》(財團法人現代學術研究基金會,2022)。
相關作者簡介
主編
黃英哲
日本立命館大學文學博士、關西大學文化交涉學博士,曾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人,現任日本愛知大學現代中國學部暨大學院中國研究科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台灣近現代史、台灣文學、中國現代文學。中文專著有《「去日本化」「再中國化」:戰後台灣文化重建(1945-1947)》、《漂泊與越境:兩岸文化人的移動》。日文學術著作多部。
高嘉謙
台灣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成果曾獲科技部吳大猷先生紀念獎、中研院年輕學者著作獎。著有《馬華文學批評大系:高嘉謙》(2019)、《遺民、疆界與現代性:漢詩的南方離散與抒情(1895∼1945)》(2016)、《國族與歷史的隱喻:近現代武俠傳奇的精神史考察(1895∼1949)》(2014)。近期主編《南洋讀本》(2022,與王德威合編)、《馬華文學與文化讀本》(2022,與張錦忠、黃錦樹合編)等。
書籍目錄
「浮羅人文書系」編輯前言╱高嘉謙
編輯前言
代序 黃英哲
序章 第一次與黃錦樹相遇──從韓素音小說遭禁與李昂.康博的辭職談起
一、論黃錦樹小說〈死在南方〉
1. 各種小說作法論
2. 「敘事」部:「反事實歷史小說」
二、黃錦樹〈開往中國的慢船〉與〈我的朋友鴨都拉〉之研究筆記
1.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1)
2. 〈開往中國的慢船〉:引言筆記──圓環結構與轉敘
3.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2)
4.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3):〈我的朋友鴨都拉〉文西阿都拉的再登場(一)
5.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4):〈我的朋友鴨都拉〉文西阿都拉的再登場(二)
6.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5):〈我的朋友鴨都拉〉文西阿都拉的再登場(三)
7.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6):〈我的朋友鴨都拉〉文西阿都拉的再登場(四)
8.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7):〈我的朋友鴨都拉〉與新加坡「天地會」
9.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8):長長的腳注(I)──正誤秘密會社論與正視「謎題」
10.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9):長長的腳注(II)──正誤秘密會社論與正視「謎題」
11.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10):長長的腳注(III)──正誤秘密會社論與正視「謎題」
12. 英文「黃錦樹論」之我見(11):長長的腳注(IV)──正誤秘密會社論與正視「謎題」
三、黃錦樹〈馬來亞共產黨人之秘密檔案〉與〈猴屁股、火、及危險事物〉之研究筆記
1. 黃錦樹〈馬來亞共產黨人之秘密檔案〉筆記(1):現實性的確認.虛實化的作法
2. 黃錦樹〈馬來亞共產黨人之秘密檔案〉筆記(2):現實性的確認.虛實化的作法
3. 黃錦樹〈全權代表的秘密檔案〉筆記(3):引言.達爾文的虛實
4. 黃錦樹〈全權代表的秘密檔案〉筆記(4):「全權代表」的虛構性.萊特的「傳奇性」
5. 黃錦樹〈全權代表的秘密檔案〉筆記(5):背叛的典型「黑風洞事件」
6. 黃錦樹〈猴屁股、火、及危險事物〉筆記(6):標題與通稱的互文性(intertextuality)
7. 黃錦樹〈猴屁股、火、及危險事物〉筆記(7):自己的作品才是「危險事物」
8. 黃錦樹〈猴屁股、火、及危險事物〉筆記(8):兩位首相「推車」圖的「猥褻」判決
終章
針對黃錦樹「卡夫卡情境」的評釋補充:卡夫卡〈信〉(一九二一)與德勒茲╱伽塔利《卡夫卡》(一九七五)
餘論
1. 小黑〈細雨紛紛〉:真正關於失去的故事──兩種時間•「否定的排比」•「鏡像鑲嵌」
2. 我們的戰爭、戰後體驗
3. 附記──北岡誠司與中國文藝研究會之間的緣分 北岡正子
跋╱文字因緣╱黃錦樹
推薦序/導讀/自序
代序╱黃英哲
北岡誠司教授生前撰述的黃錦樹小說系列論述,在誠司教授夫人、座師北岡正子教授、台大高嘉謙教授、時報文化第一編輯部總編輯胡金倫先生、譯者德明財經科技大學張文聰教授的支持協助下,整理成書《反事實歷史小說:黃錦樹小說論》出版,本來出版序理應由北岡正子教授撰寫,但座師因高齡之故,囑咐由我來撰寫,她的原意是希望我代她特別向此書的催生者嘉謙、金倫、文聰道謝。
北岡誠司教授與學者、作家黃錦樹的相遇可說是「世紀相遇」,從二○一○至二○一一年,由我和嘉謙參與企劃,在時任文建會主委黃碧端教授與台灣文學館館長李瑞騰教授的支持下,由日本著名出版社人文書院出版了「台灣熱帶文學系列」(共四卷),共翻譯了在台馬華作家李永平《吉陵鎮パソゎギベ》(吉陵春秋)(池上貞子、及川茜譯),張貴興《象ソ群ホ》(群象)(松浦恆雄譯),黃錦樹《夢シ豚シ黎明:黃錦樹作品集》(夢與豬與黎明)(大東和重等譯),黎紫書、商晚筠、小黑、梁放、龔萬輝、賀淑芳等合集短篇小說《白蟻ソ夢魔:短編小說集》(白蟻的夢魔)(荒井茂夫、今泉秀人、豊田周子、西村正男譯),錦樹戲稱這是用「台灣熱帶文學系列」名稱偷渡馬華文學到中書外譯計畫。日譯「台灣熱帶文學系列」的出版,在當時受到日本的中國現代文學界的注目並引起一些討論,例如宇野木洋教授就指出馬華文學作品的活躍與存在,使日本學者認識到對中國現代文學領域的「中國」範圍必須再重新思考,海外以中文為母語的研究者,也必須關心被研究者的認同問題。而北岡誠司教授也是當時注意「台灣熱帶文學系列」的日本學者之一,他將注目焦點放在錦樹的作品之上。
北岡誠司(一九三五-二○一九)教授的主要研究領域是文化符號論,日本學術界公認他為巴赫金研究與敘事學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學者,北岡教授年少在東京外國語大學攻讀俄語,其後在東京大學研究生院攻讀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除了理論研究之外,還精通英語、法語、德語,自身除了巴赫金研究專著《диХ⑦―対話シロみЯ⑧ャю》(巴赫金:對話與狂歡)(東京:講談社,一九九八;簡體中文翻譯版,魏炫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二○○二〕)外,同時也翻譯巴赫金著《言語シ文化ソ記号論―сюヱЗ主義シ言語ソ哲学》(語言與文化的符號論,原題為《馬克思主義與語言哲學》)(東京:新時代社,一九八○)、《小說ソ時空間》(小說的時空間)(東京:新時代社,一九八七),以及V. V.伊凡諾夫、V. N.托普洛夫所著《宇宙樹.神話.?史記述―хЗヱ③みУюЬョ.ヲюみк文化記号論集》(宇宙樹.神話.歷史敘述:莫斯科-塔爾圖文化符號研究社團論集)(東京:岩波書店,一九八三)等。北岡教授一直在找尋能夠實踐他敘事學研究的分析文本,但苦於難以實踐,一直到二○一○年「台灣熱帶文學系列」開始出版後,讓他耳目一新極為讚賞,從二○一二年開始到二○一九年去世前,專注於錦樹與小黑的研究,一共發表二十四篇長短不一的錦樹研究論文與一篇小黑研究論文。
撰寫此文時,我突然找不到我二○一二、二○一三年的雜記本,但是我相信我的記憶力還沒有問題。二○一一年「台灣熱帶文學系列」完成出版的隔年二○一二年十月,輪到關西地區的大阪市立大學主辦「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懇談會」,由時任大阪市立大學文學部教授松浦恆雄負責,松浦教授是該系列編委之一,也是張貴興《群象》的譯者,馬華文學的理解者,我已經忘了是不是出於我的建議,當年「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懇談會」的演講者就決定邀請錦樹,由我來聯絡。這個懇談會有悠久的歷史,是在時任北海道大學教授故丸尾常喜與中野美代子的提議下,自一九八一年起,日本全國的中國現代文學學者每年定期聚會一次,舉辦演講會,相互交流一年的學習心得與新的研究趨勢,由日本關東地區的大學與關西地區的大學輪辦,會的名稱原先叫「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集會」,近年改稱「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懇談會」,至今從沒有中斷過活動。
錦樹此次的與會,除了在「懇談會」演講以外,我們也計畫在歷史悠久的「中國文藝研究會」(一九七○年創立)的每個月召開的例行研究會上做講演,後因颱風關係,「研究會」的演講取消了,實為遺憾。二○一二年錦樹的日本行,受到關西地區日本學者熱烈歡迎,當時擔任「懇談會」代表的北岡正子教授與誠司教授與錦樹餐聚,做了深入的交談,「研究會」多位的關西地區成員也都分擔了《夢シ豚シ黎明:黃錦樹作品集》的翻譯工作,分別個別邀請錦樹到他們大阪近郊的老家參觀,當時錦樹似乎面臨創作瓶頸,鬱鬱寡歡,此次的日本行,錦樹同時也察覺到原來在日本有一群他的文學理解者與愛讀者,我發現他返台後開始他系統性的馬共書寫,陸續發表精采的馬共書寫作品。二○一三年三月,在我的作陪下,北岡教授夫婦前往南投拜訪錦樹,和錦樹夫婦共遊日月潭、霧社等地,共渡一個愉快的假期。誠司教授返回日本後,直到遽然去世之前,專心投入錦樹作品研究。
誠司教授的錦樹作品論的特色,錦樹在本書的跋語「文字因緣」中明確的指出,誠司教授運用他敘事學的看家本領,對他小說敘述方式和若干細節、用典都展開了非常細緻的挖掘,往往能跟著一隻獨行的虎頭蜂,尋尋覓覓挖出一個龐大的蜂巢,每每能進入「背景」的深處。錦樹也慶幸地認為針對單一作品做如此細緻的分析,在現代中文文學裡,大概只有魯迅和張愛玲會受到那樣的禮遇。
《反事實歷史小說:黃錦樹小說論》一書,可說是誠司教授與錦樹「世紀相遇」後,誠司教授留下的遺著,他雖然來不及讀到即將出版的錦樹「馬共小說」日譯選集,但相信他一定仍然會在天上繼續「拿自己的敘事學研究跟黃錦樹比腕力」(北岡正子教授語)的。
文章試閱
序章╱第一次與黃錦樹相遇──從韓素音小說遭禁與李昂.康博的辭職談起
第一次在大阪和黃錦樹先生見面時(二○一二),草草打過招呼,我便唐突地詢問他有沒有讀過李昂.康博(Leon Comber)的賴特論。黃先生回答沒讀過的同時,反問我知不知道康博是何許人也?我情急之下回答康博是Secret Service(特務,正確來說是Secret Branch Officer特別事務部警官),黃錦樹先生補充一句:「他也是韓素音的丈夫。」這次輪到我反問他:「那您知道韓素音是誰嗎?」黃錦樹先生告訴我她是好萊塢電影《生死戀》(Love Is a Many-Splendored Thing, 1955)的原著作者。那個瞬間我的眼前浮現,珍妮花.鍾絲站在小山坡上的一棵樹下,身穿旗袍的身影。想不到《生死戀》的原著作者竟然和前英國特別事務警察有關聯,使我大吃一驚,幾乎要忘記接下來要問黃錦樹先生的問題。
隔年(二○一三),黃錦樹先生自己也在小說集《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的〈自序〉中提到「去年十月我在日本『宣傳馬華文學時』遇到巴赫金專家,已退休的北岡誠司教授,一見面他就問我有沒有讀過Leon Comber的“On Lai Teck”,我確實吃了一驚。老先生是從我過去的小說順藤摸瓜摸索進馬共歷史的,那是離他的專業領域(敘事學)非常遙遠的一個地方」,表明他從另一個脈絡吃了「一驚」,並寫下得到康博論文的前因後果。
黃錦樹先生對於康博的關注還不僅止於此,去年(二○一四)出版的小說集《猶見扶餘》當中收入的新作〈追擊馬共而出現大腳〉的開頭便寫道:「前特種部隊成員Leon Comber、小說家韓素音的前夫,在他那本詳細敘述英國特種部隊在緊急狀態的權威著作Malaysia Secret Police 1945-1960: The Role of the Special Branch in the Malayan Emergency(中文譯名省略)的第十二章有一個小節,題倣〈馬共與大腳〉(Communist and the bigfoot),以數十頁的篇幅描繪了剿共過程中發生的一件怪事……一名雄性大腳救了一名女馬共」。這裡提到的著作是康博的博士論文(二○○五,蒙納許大學,澳大利亞)公開出版的版本(二○○八)。黃錦樹在另一篇作品〈猴屁股,火,及危險事物〉明確標示引用自達爾文《小獵犬號環球旅行記》的開頭引言,其實完全是他的虛構(詳細請參照前文)。相同的,這裡雖然也是有這本書,但是書中並沒有黃錦樹白紙黑字寫下的「第十二章」〈馬共與大腳〉(Communist and the bigfoot)這一小節,又是一個精采的虛構。康博著作的「第十二章」題為“Conclusion: the end of the Emergency”,裡頭包含兩個小節:“the end of the Emergency”和“the role of the Special”,這兩節都沒有提到〈追擊馬共而出現大腳〉中所說的「一件怪事」。其他十一章也都沒有〈馬共與大腳〉這一小節,更別說是和「大腳」有關的奇談了。
我記得黃錦樹先生也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席上,告訴我韓素音的另一部小說《餐風飲露》(And the Rain My Drink, 1956)和康博的關聯。實際不久以後,我也不管韓素音其他眾多的作品,先買了這本小說(二○一○)來讀。而在她過世(二○一二年十一月,於瑞士洛桑)之後,隔年(二○一三)發行了「紀念版」,裡頭收入了康博簡短的〈序文〉。
這篇〈序文〉的開頭是這樣寫的:「身為韓素音的前夫,我經常被問到,她的馬來亞小說《餐風飲露》是如何寫成,起源於何處的呢。這部作品是一九五○年代我們住在新山時,由倫敦的喬納森凱普公司(Jonathan Cape Ltd)出版。當時我是派駐於柔佛州警察特別事務部的特務警官」。本稿特別關心的也是這個「起源」問題,但不是和小說寫作前收集「資料」的相關問題(康博也有提到這部分)。而是《餐風飲露》最後註明「Malaya, 1952-53」),表示是在一九五三年脫稿,出版年分卻是一九五六年,潛藏在中間這三年裡的問題。這個問題也和「有部分也是因為她(的小說)的關係,李昂才會失去在馬來亞皇家警察特別事務部的工作」,也就是李昂的「去」職問題有關。從脫稿到出版,為何需要花費三年呢?這段期間,為何會因為妻子的小說而使丈夫「失去」工作呢?其中的脈絡、緣由,根據康博自身敘述,有一段至此「不被提起的故事」。
話雖如此,其實在這篇〈序文〉之前,韓素音針對丈夫的「去」職問題已或多或少發表過意見。副標題為「中國:自傳、歷史」(China: Autobiography, History)的回憶錄My House Has Two Doors《吾宅雙門》(一九八○。日文版由長尾喜又譯為《不死鳥之國》上〔一九八六〕)中,是這麼描述這段「不被提起的故事」(以下的引用由於原文不在手邊,因此引自日譯):
李奧納多(譯者按:李昂.康博的本名)為我的成功(《餐風飲露》再刷)感到開心,興奮極了。也因此稍微忘形。從和他結婚的那天(一九五二年二月一日)起我就能預見,他極想辭去特殊事務部的工作。而現在他急著實現這份決心。當特殊事務部的兩位長官拜訪我們家時,李昂連襯衫都不穿,無視他們的態度顯而易見。我覺得那只是無謂的挑釁。他被視為「危險人物」,被調到無關緊要的邊鄙之地。我對他說:「你不是很想離開特殊事務部嗎?那也是求仁得仁吧。」他猶豫了一陣子,便辭職了。
從韓素音的敘述我們可以理解康博是剛好碰上妻子小說的「成功」而喜不自禁(或許也和電影《生死戀》的成功有關係),用「無謂的挑釁」態度來「無視」特意來訪的「長官」,所以被視為「危險人物」貶到「邊鄙之地」,因為不滿被降職,就藉機實現自「結婚」之始的夙願辭職了。然而事實真相這麼單純嗎?首先為什麼「特殊事務部的兩位長官」會來「拜訪我們家」呢?妻子韓素音的敘述當中沒有提到這一點。如果丈夫的「辭」職是「從和他結婚的那天起我就能預見」的話,到底從何得知呢?有什麼根據嗎?
根據上述「自傳」的內容,韓素音和康博最初的相遇是在一九五二年,康博當時是「馬來亞皇家警察特別事務部的副部長,休假來到香港」,和警察同事一起遇見「在瑪麗醫院(Queen Mary Hospital)急症室」服務的韓素音。他邀請韓素音共進晚餐,在晚餐席間向韓素音傾訴自己的「身世」。康博於倫敦出生(一九二一年九月二十日),「父親是排字工,母親在一九二九年經濟大恐慌的時候找到一份打掃地板的清潔工作」。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康博「加入軍隊成為陸軍下級士官,在軍中學會烏爾都語和印地語」,「現在正在學廣東話,以及北京官話」。康博「非常具有語言天分」,「戰後,因為他不想回英國(日後取得馬來西亞國籍),所以當上馬來亞警察」,「但是他最想做的其實是進大學學語言」(日後康博接連取得倫敦大學「優等學位」,香港大學碩士,蒙納許大學博士)。「他一定是在英國受到不小創傷,才會這麼想要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階級歧視的社會」。「他因為出身貧寒而飽受傷害,受苦掙扎,一路奮戰而來」。「我之所以會被李奧納多的故事吸引,是因為他絕口不提『我們必須與共產主義奮戰到底』等陳腔濫調,而是以知性的口吻談論馬來亞的緊急狀態和人權侵害問題。『其實我們並沒有重返亞洲的權利。亞洲遲早要走上自己的路』。他說的話沒有太深的含意,但是理路十分清晰。『我們答應要讓他們獨立,卻又打破這個約定,為了製造留下來的藉口,費盡力氣讓事態更為複雜』」。爾後一位天主教神父介入,「他好意想促成」「我和李奧納多的婚事」,因此韓素音便接受康博的求婚,兩人結婚以後從香港搬到新山(黑點為北岡所加,以下同)。
從這裡可當作韓素音「預見」的根據,應該是「結婚」之際康博的「知性」吧。從這些話語我們可以充分見識到,康博雖然身為殖民政府的一分子,卻對英國殖民地政府當局充滿批判態度。然而從這樣的批判態度,就能「預見」到康博會因為妻子小說的「成功」而決定離職嗎?
我認為丈夫康博重新再次敘說的〈序文〉內容,遠比韓素音的話語更具說服力:妻子韓素音的「這本書從許多方面批判英國殖民地政府。特別是批判殖民地政府,為了隔絕共產黨恐怖分子(英國政府當時的官方稱呼)與華人非法占據者(同)及農民之前的關係,以『馬來亞緊急狀態』的名義,推動『新村』這項大型移居計畫,使得他們(華人)備受辛酸苦難。這件事情也得到當時馬來亞最高專員鄧普勒將軍(Sir Gerald Walter Robert Templer)的關心。因為這本書具有反英傾向,所以鄧普勒將軍有意禁止(suppress)本書出版。一九五三年他訪問倫敦時便向殖民地部提出異議。不過鄧普勒將軍也沒有成功從市面上回收這本書」。這個「禁止出版」,同時與另一個「壓力」(異動要求)重疊(後述),與康博的辭職發生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