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醬豆(《廢都》作者賈平凹自傳性小說)

原文書名:


9786263963849醬豆(《廢都》作者賈平凹自傳性小說)
  • 產品代碼:

    9786263963849
  • 系列名稱:

    新人間
  • 系列編號:

    AK00419
  • 定價:

    380元
  • 作者:

    賈平凹
  • 頁數:

    256頁
  • 開數:

    14.8x21x1.4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40710
  • 出版日:

    20240710
  •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
  • CIP:

    857.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在中國消失,一本下落不明的書?!遲遲未能上市!台灣繁中版不刪不減不剪,搶先上市
色情、空虛、沉淪、墮落、頹廢、下流、無恥,從被禁、失禁、到開禁,歷史就是猥褻與暴力
一本當代中國作家直面歷史事件最重要紀錄
第一手自剖上世紀中國重量級禁書《廢都》的來龍去脈。

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法國費米娜文學獎、「紅樓夢•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得主、《廢都》作者──賈平凹自傳性小說!以《廢都》的修訂再版為開端,回顧創作《廢都》前後的心路歷程及出版後的境遇

王德威(美國哈佛大學東亞系暨比較文學系Edward C. Henderson講座教授)專文推薦導讀

賈平凹是中國最重要的作家之一,1980年代初開始創作,論題材之大膽,反響之極端,甚至引發的社會轟動效應而言,非《廢都》莫屬。
1993年,《廢都》引發一場中國文壇的軒然大波,性的過多描寫被輿論譴責是最大的道德墮落。面對存在意義,《廢都》通過對虛無、頹廢、無聊等精神廢墟景象的描寫,反證了一個時代在理想上的崩潰與信念上的荒涼。觸目驚心。《廢都》何以如此轟動?原因無他,唯「情色」二字。小說描寫改革開放年代,西安一群文人的頹廢生活,風流到下流無所不為,露骨處直逼《金瓶梅》。此書一出,全民若狂,甚至引起動搖國本之說。三個月後,小說遭禁,但盜版早已鋪天蓋地,正版與盜版超過一千兩百萬冊。《廢都》現象成為上個世紀末中國出版業一大事件。
2009年,《廢都》竟然悄悄解禁,官方說法輕描淡寫。而環繞《廢都》的謎團依然難解:為什麼賈平凹寫《廢都》?他在事件前後經歷了什麼?小說內容人物是否有所本?時過境遷,賈平凹可曾有話要說?回答這些問題似乎並不容易,十多年後,終於有了《醬豆》。
《醬豆》看似《廢都》三十年後衍生的副產品,但自有其獨特意義。這部小說難以歸類,既有「作者」賈平凹現身說法,以第一人稱解密《廢都》現象,也有他的後見之明,時時流露「俱往矣」的感觸;既有報導文學的新聞性,也有後設小說的遊戲性。小說除了描寫《廢都》被禁、失禁、與開禁的來龍去脈,也交代了小說情節、角色的始末。原來小說中的人物角色通通對號入座,此中有人,完全呈現中國當代文壇怪現狀。而小說在禁與不禁間的角力牽涉複雜利益,更顯示一種名叫「資本」的怪獸橫行無阻──歡迎來到後社會主義中國。
《醬豆》也是賈平凹拷問自己:七十多年來,生於共產黨軍隊的團部,團部又駐在大地主的莊院;少年時期的土改、反右、公社化、社教、文化大革命、回鄉知青、反革命家庭可教子女;青壯年間的工農兵上大學、計畫生育、打倒四人幫、改革開放、反自由化、清除精神汙染;乾旱、水澇、地震、瘟疫、病屙沉沉、城市化、金融危機、反腐、扶貧……他經歷參與見證過每一個時間點,既是旁觀者,又是介入者。對於歷史的無力感,賈平凹站在什麼位置,充當哪一類角色?作家在創作上面對的誤解、壓迫、流言蜚語,壓得喘不過氣,又如何逃離呢?

作者簡介


賈平凹
中國陝西省作家協會主席。1975年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1974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賈平凹文集》26卷。長篇小說代表作有《浮躁》、《廢都》、《秦腔》、《古爐》、《帶燈》、《老生》、《山本》等。中短篇小說代表作有《黑氏》、《天狗》、《五魁》、《倒流河》等。散文代表作有《商州散記》、《醜石》、《定西筆記》等。
其作品曾獲得中國的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全國優秀散文(集)獎,以及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法國費米娜文學獎、法蘭西金棕櫚文學藝術騎士勛章、香港「紅樓夢.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北京大學王默人─周安儀世界華文文學獎、施耐庵文學獎、當代文學獎、人民文學獎等。有五十多部作品被譯為美、法、德、瑞典、義大利、西班牙、俄、日、韓、越南文在三十多個國家出版發行。

書籍目錄


禁書啟示錄──從《醬豆》到《廢都》╱王德威

醬豆

作者簡介

文章試閱


那一年冬至,賈平凹突然出現在北京東四街頭,一隻鞋掉了後跟。他是在躲避一輛疾馳而來的摩托車時,跑過馬路,跑過來了,才發覺左鞋後跟沒了。三天前的北京下雪,接著就颳風,風硬得像空中飛舞了無數的刀子,而所有的建築物上全掛了冰錐,偶爾就掉下來,摔個粉碎,沒有掉下來的,倒還是什麼獸在齜著獠牙。人行道上盡是落葉,原本已枯死,和雪攪在一起,再次凍死在冰碴子裡。賈平凹提著瓷罐兒走著,不擔心撞人,只怕人撞了自己,一腳高一腳低,趔趔趄趄,埋怨著路咋也是這麼不平。沿街的老房子因保護條例不讓拆,窄狹低矮,卻成了眾多小店,賣著炸醬麵、鹵煮、豆汁、包子,還有藥鋪,洗腳屋和酒館,酒館裡只出售二鍋頭。冬至要吃餃子,不吃餃子將會在冬季裡凍壞耳朵。這種農耕時代形成的節氣和風俗,西安有,北京竟然也有。三家餃子店門口都排了長隊,男女老少都穿著棉大衣和羽絨服,弓腰縮脖,雙腳在地上跺著取暖。透過玻璃門窗,能看到裡邊的人擁擠不堪,櫃檯上的店小二在喊著號碼吧,一盤盤冒著熱氣的餃子被手舉了,經過人的頭頂,傳遞到某個桌上。有列隊的警察從胡同裡出來了,整齊劃一地小跑。他們是去執勤或是有別的緊急任務,路邊的槐樹就嗦嗦地響,是枯黑的枝條在天上磨出的聲音。街對面同時有了一群孩子,也排著隊,背了雙肩包,沉重得如同要去登山似的,穿著袖子上有兩道白條的淺藍色上衣,兩側也有兩道白條的淺藍色褲子。統
一的服裝使那些男人變成了警察,將這些孩子標誌成學生。喂,學生!後面有緊張的喊叫,學生還未反應過來,一輛自行車就衝了過來。是自行車沒了鈴或是手閘失效,還是騎車人技術太差,遇見了人群就手腳僵硬,反正車子沒有減速,在自己的喊叫中擦著一個學生的身子駛過。他的樣子十分滑稽,人和車子都向著風傾斜了四十度,類似做雜技表演。
經過十字路口,往東再走兩站,賈平凹終於到了七號院門前,眺望起院子裡頭的那座筒子樓。四十年前的七層職工宿舍,為什麼沒被拆除呢,建築的平庸和破敗,在眾多的有著玻璃幕牆的現代高樓叢中,猶如蹴著的一個鄉下老頭,還戴著翻絨棉帽。一路尷尬的賈平凹,倒覺得這樓親切,他站直了,左腳稍稍踮了腳尖,保持著身子平衡。在江浙的時候,所到各縣,見到的都是比他高一頭的人,唯獨紹興
的街上他可以自自然然地行走了,因為這個縣的人個頭都和他一樣,他忘卻了自卑,至今仍對人誇說那是中國最好的地方,風景優美,經濟發達,出過偉大的魯迅,產生過阿Q的故事,而且孔乙己的茴香豆好吃,梅菜扣肉也是一絕。七層的筒子樓確實猥瑣,但院角的五棵白楊竟高大偉岸,樹身上的疤紋如眼睛一般又長又寬,好像不是盯著院門外的街道,而在看天。一群烏鴉就停在樓頂沿上,風是西
風,牠們頭一律朝東,身子成團,羽毛皺亂,而牆頭上是拉下的稀糞,骯髒一片。
鞠于存已經看見了小個子的外省人。他的腳抬得高。生在哪裡就決定了你,這是山裡人走路的特點。進城三十多年了,街面上並沒有石頭,依然行走還是這種姿勢,而且誇張得一瘸一跛了。賈──平──,她用陝西話叫了兩聲,還要再叫,風堵住了口,凹字便沒了。她跑過來,披肩卻掉在了地上,一時撿不起來,老魯已經先跑來接拿了瓷罐兒。老魯也來了北京?因自恃著有文學和音樂的秉性,這位老兄在年輕時長髮飄飄,顯示著自己的與眾不同,現在竟然又剃成光頭了。三個人就再次相聚,在院子裡的雪地上,握手,擁抱,互致問候,身後磚混結構的筒子樓也顫慄不已。其實,冬天的北京早就失去了草木的顏色,只有爬壁藤還紅著綠著,而幾乎覆蓋了筒子樓一面牆的綠藤是在風裡晃動,且每個葉片上都閃著光點,一時有了千金萬銀的燦爛。
你們北京冷哇,賈平凹吸溜著鼻子,在和鞠于存擁抱的時候,楊樹上的一塊積雪掉了下來。鞠于存瘦得像柴棍,頭髮也灰白了,但面龐清?,眉宇間仍透著那份高貴氣。美麗的女人在不同的年齡段裡都有著不同的美麗。這是他第一次和她擁抱,他的身子不敢接近,伸長胳膊摟了肩,還側過臉,摒住呼吸,不讓常年吸菸的口鼻發出氣味,雙手在她的背上用力地拍了幾下。北京不僅是北京人的北京呀,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是全國人的啊!鞠于存笑起來,她的牙齒整齊而白,你這個農民也學會擁抱了?!
他寫過自傳體的作品《我是農民》,她也就一直這麼稱呼他,甚至每一次見面還都學著說一句他濃重的方言。老魯打開了瓷罐兒的蓋兒,以為是什麼好吃的,原來是醬豆。進京拿些醬豆就算是農民嗎?在西安已經三十多年了,農村只是個故鄉,可故鄉的老宅屋倒塌了,父母也早過世,故鄉是以父母的存在而存在的,他還算什麼農民啊?!
老魯說得對。十八歲的時候從秦嶺深處的小鎮上到了西安,他覺得是他一生的幸運,而五十多了,差不多的農村人都失去了故鄉,才知道這是整個中國的悲哀。我現在與農村的關係只有這醬豆了,我愛吃醬豆。老徐愛吃,我也愛吃。我只說老徐一死,我就再也吃不上了。以後我年年給你!老魯把醬豆罐兒交給了鞠于存,卻發現賈平凹的左鞋跟沒了後跟。沒了鞋後跟怎麼不立即去商場買一雙,就這樣走過北京街頭嗎?北京沒人認識我。啊哈,北京到底不是西安,沒人認識你啊?!
三個人都嘿嘿笑著,賈平凹笑起來還是有幾分羞澀,用手抹一下臉,如同貓一樣。哇,老了還是那樣子。鞠于存好喜歡他的這種表情,他的頭頂差不多禿了,用旁邊的長髮覆蓋著,風把長髮吹亂了,一撮兒就吊在耳朵上,她幫他把那撮長髮又搭到頭頂。賈平凹不好意思,看著老魯,老魯的嘴皺成了一個圓洞,驚訝著,也有幾分嫉妒。幾年也沒來看望你了,你好像是凍齡了。是嗎,你這麼說,就證明我老了。五年了吧,還是你去江浙深入生活時見過?老魯在觀察著賈平凹的鼻子,那個大鼻子怎麼紅得像胡蘿蔔,是冷凍的,還是蟎蟲所致,實在難看。什麼深入生活,是流放吧。他又是笑了,沒有聲。
從東邊的門洞進樓,水泥臺階又窄又陡,鞠于存能輕快地上去,賈平凹卻邁一步都覺得累。腿沉?沉。你是重量級人物麼。咹?越重的東西地球引力越大呀。臺階拐著彎往上,上到六層,進入一個幽暗的過道,兩邊分別是同樣大小同樣門窗的房間,誰家的門口堆著塑膠袋裝的垃圾,還有一個小鐵桶被撞翻了,哐哐啷啷響,隨之是水像蛇一樣䆤了過來。鞠于存扶起了小鐵桶,說過道裡的電燈壞了,端直著走。你是幾時來的?我前天來看望大姊,她喜歡吃臨潼石榴,我帶了一紙箱石榴,卻拿錯了,不是甜石榴是酸石榴。酸石榴也好,口感差些卻是藥麼,能健胃祛溼。原本當日返回,大姊說你也在北京,還要見她,我就留下來了,偏巧逢冬至,好日子。冬至是什麼好日子,正冷著!不是有一句名詩: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這樣的宿舍樓,賈平凹在西安曾經住過,那時候還是大框架結構只壘了隔牆為房間,頂上統一搭了蘆蓆頂棚,一家是有了什麼動靜,滿層樓的人家都能聽到,人人都小聲說話。那一年住進來了一對小夫妻,前半夜總是吵架,一個比一個罵得難聽,可到後半夜了又是做愛的床板咯吱聲和淫叫聲。就有人在吼著喊:聲音不會小點麼,這是殺人啊?!
他就在那樣的環境裡開始了文學寫作。現在北京竟然還有這樣的樓,只是房間完全是水泥的四壁和屋頂,可以隔音。但鞠于存的房間怎麼就斜對了公用廁所呢?冬天不怎麼有臭氣刮過來,而廁所靠南的窗子破了玻璃,冷風直穿過來,使正面牆上的相框也啪地搖擺了一下。鞠于存就趕緊把門關上了。相框裡是三人的一幅大照片,右邊是賈平凹,左邊是老魯,中間是徐展後。三個人都穿著黑色的風衣,而徐展後的一頭愛因斯坦式的亂髮卻全是白的,猛地看上去,像開著一叢白花,或者,像夜裡燃著的一堆火起了白焰。老徐,鞠于存扶正了相框,說:你也知道他倆來了!賈平凹和老魯就站在相框前,一時慌亂無語。一隻蒼蠅趴在牆上,看上去像一顆釘子。蒼蠅在冬天不能活的,但房間裡有著暖氣。有靈位嗎?賈平凹說,該給徐老師上一炷香啊。這倒不用,鞠于存說著,倒是把醬豆罐兒放在了相框下的桌子上,並打開了罐蓋。鞠于存是無神論者,她始終相信徐展後還活著,死只是隱身了而已。她從臥室的櫃子裡拿出了徐展後的一雙皮鞋。你試試,都是矮子,鞋的號碼應該差不多。賈平凹和老魯再不說了任何悲傷話題。賈平凹坐在沙發上開始換鞋,老魯一眼一眼盯著。合腳嗎?真的合腳。你走幾步。賈平凹走到了廚房門口,又走回沙發前。在他接過了鞠于存遞來的鞋油和鞋刷,擦拭著舊皮鞋使之煥然一新的時候,抬頭又看了一眼牆上的蒼蠅,賈平凹覺得徐展後就是那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