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為我辦一場西式的喪禮

原文書名:


9786263966659為我辦一場西式的喪禮
  • 產品代碼:

    9786263966659
  • 系列名稱:

    新人間
  • 系列編號:

    AK00425
  • 定價:

    380元
  • 作者:

    游善鈞
  • 頁數:

    264頁
  • 開數:

    12.8x18.8x1.5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41028
  • 出版日:

    20241028
  •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
  • CIP:

    863.5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謝謝你以青春、無聲的語言陪伴
當我想你時,還能找到你嗎?

青春成長小說
改編自電影劇本《為我辦一場西式的喪禮》
電影於2024年10月25日上映
告五人首度為電影量身打造主題曲〈就說你想說的〉
*「第43屆優良電影劇本獎」首獎
*電影獲長片輔導金


許俐葳
張維中
告五人
張鈞甯
──感動推薦

釘仔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釘仔之所以叫「釘仔」,跟鐵釘無關。而是他小時候臉上常長那種冒不出來、俗稱「疔子」的爛青春痘。
疔子,臺語音同釘仔──我們就這麼一路叫著叫著,叫到他十六歲那年夏天。
那天,釘仔跳海,自殺了。死掉的釘仔出現在自己面前,用手語和自己說話。
但是全世界只有我能看見他。
在其他人眼中,對著空氣說話、胡亂揮動手腳甚至做出許多荒謬行為的我,愈來愈怪。他們問我是不是沒辦法接受釘仔的離開?我還真希望他趕快離開,或者回來。
最後,彷彿發現一直以來我偷偷對自己造成的傷害,釘仔不見、徹底消失了……
我想找他。
我還沒有幫他完成「那個願望」。變成那種狀態的釘仔,曾經熱切地用手語對自己說:為我辦一場西式的喪禮。

作者簡介


游善鈞

詩人、小說家、編劇。

蟬聯兩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首獎,創下紀錄。
曾獲時報文學獎、鍾肇政文學獎、臺北文學獎、周夢蝶詩獎、香港青年文學獎和華研歌詞創作大賽等獎項。

三度獲得優良電影劇本獎,並以《為我辦一場西式的喪禮》榮獲首獎。

出版詩集《還可以活活看》、《水裡的靈魂就要出來》,以及《瞬間正義》、《完美人類》、《神的載體》和《骨肉》等多部長篇小說。作品入選文化部改編劇本書推薦、臺灣文學館文學好書推廣專案。

文章試閱


1
我閉著眼睛,在一層連接一層的海浪聲中,緩緩舉高雙臂,接著用同樣的速度把臂膀往兩側伸展開來。
風從四面八方灌入身體,把輕薄的制服吹得鼓脹,胸腔打開的瞬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受,跟著睜開的雙眼,視線好像也隨之明亮起來。
染上暮色的大海映入眼簾,沖上沙灘的海水打溼了我光裸著的腳掌。
滲入腳趾間的海水讓我的肌膚細細地冒起雞皮疙瘩,我的嘴角慢慢、慢慢上揚。
「賴、健、祐──」
這時,呼喊著我的名字的聲音,混雜著海風直直地往我的胳膊撞擊過來。
「賴、健、祐──」
對方又叫了一次,像是在反覆提醒自己並不是一個人面對這片一望無際的大海。
我別過頭,對著站在彼側的那人咧嘴笑開。
和自己同樣身穿制服站在潮浪前緣的,是釘仔,我的死黨──在夕陽裡笑得像個白痴的他朝我猛揮著手,力量大到整個身體都在左右搖動。
「幹麼──」
我學他拉著長音,從這裡到那邊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卻沒有走近的打算。
釘仔垂下頭,朝沙灘比了比,我的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動,先是停在他綁著繃帶的右腿膝蓋,接著才落在沙地上某樣顏色黯淡的東西上。
想看清楚一點,雙腳定在原地的我瞇起眼,把上半身微微伸出去。
那是一條魚──或者應該說死魚。
體型不大,但也不算小……靠北,這樣到底是算大還是小,我是在講三小?
花紋黑白相間,大概是石鯛──隨便啦,死魚還管什麼魚。
「死魚啊,怎樣?」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欸!我們把這隻魚拖回去海裡好不好?」
「我才不要。白痴喔!死都死了,死在哪裡是有差喔?回去了啦,我肚子好餓。」
懶得理他,我邊說邊準備轉身。
「等一下啦!」釘仔著急地喊,「不然我們黑白ㄘㄟˋ,我贏的話就把魚拖回海裡!」
我不想把魚拖回海裡,但我想跟他玩。
「好啊,誰怕誰!」
興致一來,我對著他伸出拳頭,他也趕緊打直手臂。
「黑白ㄘㄟˋ──」我們的聲音重疊,他出石頭我出布。我猜贏了。像是在考驗他的耐心,我的指尖在空氣中一連轉了好幾圈,「男生……女生……配!」
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將臉別向了大海。
「我贏啦!」我雙手一攤,勝利者的欠揍姿態。
遠處的他彎著嘴角,喪氣地垮下肩膀。
「走了啦!」
我往前走了幾步,已經刻意縮短步伐,他卻一直沒跟上來……腳還是很痛嗎?
痛是不會說一下喔,這傢伙真的有夠麻煩。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一側過身,只見釘仔正朝自己快速走來。
膝蓋受傷的釘仔只能一跛一跛吃力地走,也許是走得太用力,抬起的腳丫子在他背後濺起一陣一陣沙。
「你走路走慢一點,不要到時候又跌倒。」我撇嘴說。
在我面前停下腳步的他,直勾勾凝視著我。
不等我開口,他的雙手冷不防摸上我的制服──
欸?
欸欸?
欸欸欸──
「你幹麼──」
無視於我的訝異,一顆接著一顆,釘仔開始解開我的鈕釦。
很快,我們在沙灘上扭打在一起,顆粒細小的沙子沾上我們的手肘和後頸。
「借我一下啦──」他說。
我投降。
在沙灘上的我左右翻動身子,配合著讓他脫下自己的制服──看他打算搞什麼鬼。
打著赤膊的我撐住沙地悠悠坐起身來,沙子陷入指縫之間。
我望著釘仔朝遠方踉蹌而去的背影。
釘仔抓著我的制服,奮力地跛足走著。
在強風中飄揚、摩擦出銳利聲響的學生襯衫像一幅白色的旗幟。
折返回那條死魚的他,在意著受傷的膝蓋,斜著身子蹲了下來。
垂眼注視著死魚的釘仔,捏住制服的雙肩,在空中甩了甩借用風勢將制服啪嗒啪嗒吹開。
然後,他居然直接用我的制服把那條死魚蓋住。
「幹!你到底在幹麼啦!」
我仰頭怒罵一聲。這下子,我被他惹毛了。
但釘仔好像慢半拍才聽見我的聲音,扭過頭看著我。
「你看屁喔!現在是怎樣──」我朝他走去,忍不住又開罵。
裝啞巴喔,真的是欠罵。
一逕凝望著我的釘仔還是沒應聲,甚至下一秒忽然嘴角揚起笑開,笑得渾身晃顫起來。
「陳智邦很髒欸你知不知道。跟你說,你要賠一件給我!你有沒有聽到,笑屁喔笑!」
「我腳開始痛了,扶我一下。」
「那我就當作你答應了喔,欠我一件制服。」
我們兩個各說各的話。
他按著大腿施力,我上前攙扶他。他半邊身體靠了過來。
半扛著釘仔的我,走著走著,不由得回頭瞄了那隻死魚一眼。
遠處,被白布蓋住的死魚,在海風不斷的吹拂下,輪廓立體鮮明。
有那麼一剎那,我以為自己的那件制服會被陡然增強的驟風吹開,可是沒有。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欸,賴健祐,你鞋子不拿喔!」
釘仔突如其來的發言將我的思緒拉回來。
我們脫下的球鞋忘了拿,並排放在那根形狀古怪的漂流木前──那是某次颱風過後突然出現在這片沙灘上的。不過,從外觀看,那根漂流木與其說是一「塊」木頭,倒更接近一根棒子,釘仔時常單肩扛著那根木棒在沙灘上胡跑亂叫,搞得像是尋仇討債的小混混。
「靠北,你幹麼不早點說,故意的齁。」
「最好是。」
他嘴上這麼說──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我們一拐一拐地朝那兩雙球鞋行進。
「你膝蓋是有受傷喔,學什麼學。」
釘仔這麼一嗆聲,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學他跛腳走路。
「靠北,就不是故意的齁……一定是被你傳染的。」我嗆回去。
「最好是會傳染。」
我們互看一眼,有默契地同時噗哧笑了出來。
我們愈笑愈大聲,呼吸的幅度也跟著變大。
連這個都要比賽──身體靠在一起的緣故,分不出到底是誰的胸膛震動得比另一個人更為劇烈。

2

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巷子裡把腳踏車停下,單腳撐住水泥地,我從口袋掏出打火機。
小小火焰燃起的同時,想起釘仔曾經說過的話。
「把花的花莖用火燒過的話,花可以活比較久一點。」
除了昨天下午在海邊用制服蓋住死魚那種無厘頭的舉動,那傢伙也常會說一些無厘頭的話。
問他是從哪裡學到這些有的沒有的東西,他從來不正經回答,總是唇角微微上勾,一臉挑釁地說:「拜託我就告訴你。」
靠北,誰要拜託他啊。
我縮起鼻翼皺起眉頭,用力抽一口菸。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每次到釘仔家找他前,得在碗粿店旁小巷子先抽一根菸的習慣。
我和釘仔國小三年級認識,他是轉學過來的,第一眼印象覺得這傢伙話不多,不知道在跩什麼。
不要看他現在細皮嫩肉、皮膚白白淨淨的,之所以會有「釘仔」這個綽號,是因為那傢伙念國中時臉上長滿青春痘──而且有很多還不是單純的青春痘,是那種脹脹的、悶在皮膚底下怎麼發都發不出來的頑固疔子。
這麼想來,這種死心眼的痘子,歪打正著挺適合他。
我把香菸直接扔在地上踩熄,沒有撿起來。
當然知道這行為很沒品,但最剛開始扔了幾次,後來每次來,發現地上乾乾淨淨,一枚菸蒂都找不到……我差點要開始信神了,從那之後我就把這地方當作自己的神奇樹洞,不管往裡面扔些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沒關係。
釘仔家沒有屋簷,夏日時分即便過了正午,太陽依然炙烈。
簡直快被烤焦,日光燦爛到把頭再抬高一點就會瞎掉。
「釘仔──釘仔!幹!你是在打手槍喔!釘仔!」
雙手握住龍頭、單腳支撐著腳踏車的我瞇細眼睛,仰頭朝二樓釘仔的房間窗口高聲喊著。
砰。儘管我全神貫注盯著的是二樓窗戶,打開的,卻是一樓大門。
從門後出來的,是素著一張臉的釘仔姊。
她踩著拖鞋來到屋外,轉過身,「陳智邦!陳、智、邦!」跟著我朝二樓窗子喊。
她大我和釘仔一歲,是同校學姐,我都在心底稱呼她釘仔姊,但實際上我連一次都沒有開口叫過她,她似乎也從來沒定睛看過我。
釘仔家是連棟住宅,但另外兩戶幾年前便已搬離小鎮,不必擔心吵到鄰居。
然而,不管我們兩個怎麼喊,二樓窗子還是緊閉著。沒有回應。
要不是釘仔姊在,我恍惚間有一種釘仔不吭一聲搬走了的錯覺。
釘仔姊大概被晒熱了,覺得有些煩燥,她一下拉了拉小可愛細肩帶一下搔頭,把一頭長髮抓得更為分岔。
我很想叫她去二樓直接幫我把釘仔找出來,但很顯然我們沒有一個人想爬樓梯。
在莫名的僵持之下,身後傳來輪子滾動從砂礫輾壓而過的粗糙聲響。
在菜市場擺攤的釘仔媽推著推車回來。
天氣溼熱,逛市場的人不多,掏腰包的就更罕有,菜況不佳的蔬果理所當然剩下不少。
「他出去矣,無佇厝。一透早就毋知是死去佗,無一個會曉鬥相共……」
也許是今天生意欠佳的緣故,釘仔媽邊忙著整理,邊用臺語神經兮兮地碎念。
我的臺語雖然講得袂輾轉,聽倒是都聽得懂,好比在家,爸媽跟我和哥都是說臺語,而我們兩個小孩則用國語回應──釘仔媽的意思是釘仔一大早就不見人影,而待在家裡的人也不懂得主動出來幫忙,實在很不懂事。
最後一句是我自己加的。我憋著笑,含蓄地看向釘仔姊。
意外掃到風颱尾,被釘仔媽嘮叨,釘仔姊把拖鞋當作鞭子啪嗒啪嗒快步進屋,大門關得很用力。
在釘仔媽展開下一波叨念前,我趕緊騎上腳踏車,調轉龍頭,一溜煙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