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我在北京送快遞:那些失意,都很偉大

原文書名:


9786263967953我在北京送快遞:那些失意,都很偉大
  • 產品代碼:

    9786263967953
  • 系列名稱:

    新人間
  • 系列編號:

    AK00432
  • 定價:

    380元
  • 作者:

    胡安焉
  • 頁數:

    296頁
  • 開數:

    14.8x21x1.8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41021
  • 出版日:

    20241021
  •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
  • CIP:

    782.88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快遞員不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一個「底層」打工人的20年歲月

工作是生存的手段,不是人生的目的!
他將工作的點滴和生活的甘苦化作真誠的自述。

/※全球售出十六國版權※
※豆瓣2023年度圖書第一名※
※三聯行讀圖書獎中文原創文學年度作品※
※中簡版銷售20萬冊,橫掃暢銷榜!※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發自內心地喜歡送快遞。
就算有,大概也是罕見的。
反正我和我認識的快遞員都不是那種人。
一般來說,只有在發工資的時候,
我才會感覺自己付出的勞動值得,
而不是在比如說客戶露出感激的表情或口頭表達謝意的時候
──雖說那種時候我也很欣慰。

我的生活中,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方面,都充滿了挫折和痛苦。
我在一套我不適應的價值系統裡尋求肯定,然後不斷地失望和失敗。
世上從來沒有全見,只有偏見。
完全為了謀生而工作,就和坐牢一樣可悲。

是曾經艱難甚至殘酷的年代迫使我們變得可悲地單調和狹隘,
消費主義成了一種新的意識形態,囚禁卻始終存在,
我們只是看似更自由了而已……。

在物流公司夜間揀貨的一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生理印記:「這份工作還會令人脾氣變壞,因為長期熬夜以及過度勞累,人的情緒控制力會明顯下降……我已經感到腦子不好使了,主要是反應變得遲鈍,記憶力開始衰退。」在北京送快遞的兩年,他「把自己看作一個時薪30元的送貨機器,達不到額定產出值就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但他最終認識到,懷著怨恨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這些在事後追憶中寫成的工作經歷,滲透著他看待生活和世界的態度與反思,旨在表達個人在有限的選擇和局促的現實中,對生活意義的直面和肯定:生活中許多平凡雋永的時刻,要比現實困擾的方方面面對人生更具有決定意義。

「人生是螺旋上升的」這句話,不知道是誰最先說的,確實是很形象,只是沒有提到上升的幅度很小、速度很慢。

過往的人生總是重重複複,交往過的人也重重複複,只是每次換了名字和樣子而已。實際上人們沒有個性這種東西,只有和你的關係。

你到了一個新公司上班,看到新的上司和同事,不用說,他們很快會變成你以前的上司和同事。你已經可以預料會被怎樣對待,你可以預言將經歷些什麼,因為他們只是你的人生的演員們。

你終於領悟到這個世界的結構:這些人都是以你為圓心的圓,他們的半徑就是和你的關係。自然了,同樣的半徑上可能重疊著很多個圓,這不是一組平面的圖形,而是你螺旋上升的人生的一個切片。

難怪人們羨慕那些頭腦簡單的人,因為他們的目光不穿過表象,他們的思想不抵達實質。他們度過的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他們認識的每個人都是陌生人。他們把同樣的痛苦和快樂經歷了無數遍,每一遍都像是初次經歷……。

20年裡,作者胡安焉走南闖北,輾轉於廣東、廣西、雲南、上海、北京等地,做過快遞員、夜班揀貨工人、便利商店店員、保安、自行車店銷售、服裝店導購、加油站加油工……,在事後的追憶中,他將工作點滴和生活的甘苦一一記錄,藉由寫作療癒自我……,身體在飛,心裡在悲,「底層」中看見微光!

作者簡介


胡安焉

1979年生於廣州,2009年開始寫作。
曾先後在廣州、南寧、大理、上海、北京等城市打工或經營個體生意。2021年移居成都。現從事個人寫作。
出版有非虛構文集《我在北京送快遞》《我比世界晚熟》《生活在低處》。
憑藉《我在北京送快遞》,獲評豆瓣2023年度作者、《新京報》2023年度非虛構寫作者、《南方人物週刊》2023年度青年力量等榮譽。

書籍目錄


目錄

第1章 我在物流公司上夜班的一年

第2章 我在北京送快遞
01面試
02試工和入職
03流浪
04入組
05病休和借調
06旺季和跳槽
07履新
08時間成本
09投訴和「報復」
10賠錢
11遣散

第3章 在上海打工的回憶
01便利店
02自行車店

第4章 我做過的其他工作
01從第一份工作到第八份工作
02從第九份工作到第十一份工作
03寫作
04第十二份工作
05第十三份工作和第十四份工作
06第十五份工作
07從第十六份工作到第十九份工作
08尾聲

後記 生活的另外部分

文章試閱


第一章
我在物流公司上夜班的一年

  其實我在D物流公司就幹了十個月多一些,還不到一年。我是2017年5月12日入職的,那天是汶川地震九周年。我在D公司的順德某樞紐做理貨員,那裡是當時全國最大的一個貨運中轉中心。不過我是在離開後,才從網上了解到這一點的;當我還在那裡上班時,雖然也為它的規模所震撼,但老實說,我沒有心思去關心它能排第幾大。
  我們的貨運中轉中心在一個物流園裡,那裡除了D公司以外,還有京東、唯品會和百世快遞等公司的貨運中轉中心。我上的是長夜班,每天晚上七點幹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每個月休四天。那裡幾乎所有人都上長夜班,白天分揀場不運轉。我幹的這個活兒雖然不看學歷,但也不招文盲,因為不能認字的話,就沒法辨認貨物標籤上的地址。所以有些不認識字的老鄉,就連這個工作也幹不了了。
 所謂的面試只是走走形式,實際情況是來者不拒,但入職前要無薪試工三天。這應該違反了《勞動法》,但我打聽了一下,物流園裡的企業都這樣操作,假如你不能接受,就只能不幹這個活兒了。
  從實踐來看,試工也確實有必要。初次幹這活兒的人,很多其實並不知道具體要幹什麼、怎麼幹。試工是一個互相瞭解的機會。就我所見,試工後留下來的人還不到一半。有的人甚至試兩個小時就走了。不過,公司應該給留下來的人補上那三天工資才對。
  當然公司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很多從外地來打工的人,身上盤纏並不多,所以入職幹滿二十天後,公司會提前發放頭半個月的工資,而正常應該是次月15日才發的。
  貨運中轉中心就像一個大埠頭,我們在一米高的水泥工作臺上幹活兒,這檯子我們叫它分揀場。分揀場有八到十個足球場那麼大,上面蓋著巨型的鐵皮頂棚,四周是編了號的一個個裝卸貨口,一排排貨車屁股朝工作臺停靠著,打開車廂門裝卸貨物。晚上登上分揀場,立即就能聽見一陣延綿不絕的隆隆響聲,低沉而渾厚,好像從遠處傳來的雷鳴,那是上百輛叉車碾軋地面時發出的聲音。這些叉車就像工蟻,把從貨車上卸下的快件送到各個組分揀,然後再把分揀好的貨物送到對應的裝車口。
  我被分配到了小件分揀組,工作內容是把到站的快件按照目的地分揀、打包。我喜歡這份工作,雖然不是喜歡所有方面:它不用跟人說話,不用開動腦筋,擼起袖子幹就行了。因為那是在廣東,一年裡有九個月是夏天,白天太陽把頂上的鐵棚曬得發燙,晚上也涼快不了多少。一般上班後個把小時,我就已經汗流浹背,直到第二天早上。後來我買了一個三升的水壺,每晚喝掉滿滿一壺,試過整晚上沒有小便,水都從汗腺排掉了。
  試工的三天,我被安排去倒包,這是我們組裡最累人的崗位。營業網站送來的快件是用纖維袋紮成包裹的,我們組要把這些包裹拆開,把快件按照目的地分揀,再重新封包起來。而倒包就是把營業網站送來的包裹破開,把裡面的快件倒到分揀臺上。那些包裹有輕有重,輕的幾斤,重的五六十斤。如果只是倒兩三個小時,大概多數人都可以應付,可是不停地倒一個晚上,對體力的消耗就很大,有些人就扛不住了;這個崗位也是組裡唯一不讓女工上的崗位。
  所有到我們組來試工的男工,都會被安排去倒包,女工則去打包。只有在工作強度最大的崗位上,雙方才能看清楚彼此是否適合,從而減少因為誤解而產生的沒合作多久就「分手」的情況。實際上試工的幾天是最累人的,因為身體這時還沒適應陌生的工作方式和強度,動作的生疏也會造成額外的體力浪費,這也是很多人試了兩小時就走人的原因。但只要你扛下來,幹久了,慢慢都會適應,感覺就沒那麼累了。
  我記得有次來了個大姐試工,幹活兒沒有問題,但到了半夜突然走掉了。後來我聽說,她因為不識字,被組長勸退了。我覺得她不是完全的文盲,否則不可能幹了幾小時都沒出錯。可能是她認識的字有限,頻繁地問人,導致帶她的同事越來越害怕,最後通知了組長。因為一旦她貼錯了標籤,整包快件被發往錯誤的城市,我們整個組都要扣錢。
  初次幹這活兒的人,都會掉一些體重。我有一個同事,入職只比我晚幾天,他在三個月內從一百八十幾斤,掉到了一百三十幾斤。我原本就不算胖,但幹了幾個月後,也掉了十幾斤。
  我們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般情況下,早上下班前的兩個小時會相對慢下來,可以幹一會兒歇一會兒,而從晚上十點到早上五點這段時間最忙,基本上一刻都不能停。具體是這樣的:我們晚上七點上班,先幹到九點,然後有半個小時吃飯時間。貨場裡有兩個食堂,被不同的承包商承包,提供不同風格的食物。菜品是自己舀的,像自助餐一樣,稱重付費,米飯則無限供應。如果想省錢,可以少打點兒菜,多吃幾碗飯。平心而論,飯堂的價格還算公道,而且比較衛生。吃完飯後,我們就從九點半一口氣幹到早上七點,連續九個半小時不再有進食時間。有些人會自帶麵包或餅乾,半夜抽空往嘴裡塞點兒。有些人就連著十個小時不吃東西,他們已經習慣了。我一般都帶餅乾,偶爾忘了帶,肚子就餓得咕咕叫。
  記得我試工的第一天,沒人告訴我這些時間安排,我是吃了晚飯才去的。這導致九點大家去吃飯時,我根本就不餓,所以什麼都沒吃,我以為半夜還有機會去吃東西。萬萬沒有想到,接下來從九點半開始,一直幹到早上七點,其間我只喝過水,再沒進食的機會。我又沒帶乾糧,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已經餓得暈頭轉向了。
  我發現在這地方幹活兒的人,大多不喜歡交談,完全不熱情主動,就像沉默的老農民──雖然他們並沒那麼老──對陌生人報以冷淡和警惕的態度。恰好我也不喜歡攀交情,大家閉上嘴巴幹活兒很好,在這種人際環境裡我感覺很舒適。可是當我有事情向他們請教時,他們會先靦腆地笑笑,然後訕訕地回答──其實他們並不高傲,只是大多孤僻而已。
  每天早上下班前,我們都要開個例會,由組長和經理髮言,總結當天工作中發生的問題,一般兩三分鐘就講完。晚上上班前也要開個短會,說一下注意事項或最近的工作要點,但都是些無聊的內容,幾句話就講完,我一般都不聽,畢竟革命不是耍嘴皮子。
  我記得試完三天工後,有個副組長,是個小個子,來找我聊天。當時我們組有一個大組長、三個副組長,上面還有個負責行政的經理。那個副組長告訴我,雖然試工沒有工資,但他會在排班的時候,補償給我三天休息時間。當時我們上下班不用打卡,後來就要了。我聽了當然很高興。可是過了不到一個月,這個副組長和其他組長發生爭執,直接就不幹了。我的那三天帶薪假期再沒人和我提過。
  D公司的主營業務是貨運物流,但從2013年起,也推出了快遞業務,只是發展得不太好,起碼我2017年入職時,它的市場佔有率還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計。我們小件分揀組處理的就是快遞件,不過這不代表我們的工作很輕鬆。公司的人員配備和工作量是掛鉤的,資本家不養閒人。
  最初的幾個月,我就在倒包和打包兩個崗位上輪換。我們組裡主要的崗位有四種,其中倒包和補數協同工作,投櫃和打包協同工作。倒包員把送來的快件倒到分揀臺上後,補碼員用紅外線槍掃描快遞單上的條碼,再用大頭筆在快件上寫下目的地代碼。補過碼的快件經流水線進入打包區後,投櫃員通過分揀櫃把發往不同目的地的快件分開,然後打包員把分好的快件重新封包起來,交給叉車送到裝貨口。就工作強度而言,補數是最輕鬆的,一般由女工負責;倒包則最累,其次是打包。
  下班後我們要去吃早餐,這對我們來說其實是晚餐(大多數人每天只吃兩頓),吃完飯就回住處洗澡、洗衣服了。衣服是很難洗乾淨的,因為晚上要搬抬貨物,難免沾到各種污漬和油漬,而且人累的時候會這樣想:洗太乾淨沒有必要,第二天還是會弄髒的,再說高效的去汙品也不便宜,打打肥皂也就行了。於是當衣服晾乾後,甚至還能聞到濃濃的汗味。不過幹了這種工作,自然而然地,人就會變得不介意這種問題。
  睡覺才是最磨人的部分──對於日夜顛倒的生活,每個人的適應力各不相同。頭幾個月,我一直處在這種狀態:每次到了凌晨四五點,我都困得不行,只要讓我躺下,五秒內就可以睡著;即使不躺下,我也已經搖搖欲墜,經常眼前一黑就要失去知覺,可是隨即又驚醒過來,重新撐起身體,那副模樣就像一具行屍走肉──目光是迷離的,意識是模糊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前一秒做了什麼。因為這個緣故,有次我把兩包快件的標籤貼反了,發去重慶的貼上了北京的標簽,發去北京的貼上了重慶的標籤,幸好在裝車前就發現,被追了回來。毫不誇張地說,每個晚上,當我被睡意折磨得走投無路時,我都會在心裡賭咒:下班後一定要不顧一切地即狠狠睡上一覺。可是等到早上下班後,睡意已經過去了,人又精神了起來。而且,因為剛剛長時間地從事完身體並不喜歡的勞動,心裡會生出一種奇怪的厭煩,渴望著做些身體喜歡的事情,以壓制那種厭煩感,使身體得到補償,恢復活力。我看到有些同事經常下班後去唱K,唱到下午快天黑時,匆匆地睡一兩個小時又來上班。我可不是那種瘋狂的人,我不想把命丟在工作裡。所以我採用一些溫和的方式,比如說早餐吃好一點兒,或者去附近的村子逛逛超市,雖然那個超市很小,商品種類不多,但我發現逛超市對我有減壓效果,即使逛完後我只買一兩種東西。
  但問題是我仍然不想睡,也睡不著。到了下午,我又開始為睡眠焦慮了。最初我住的房間很熱,夏天室內有三十幾度,牆壁被太陽曬得滾燙,吹風扇也不頂用。為了省錢,我租了個沒空調的房間,其實帶空調的房間只貴50塊。大約到了8月份,我真的熬不住了,感覺自己只剩半條命,於是聯繫了房東換房間。可是夏天哪有空餘的空調房,房東一味忽悠我,老是說快有了,實際連影子都沒有。就這樣被她耗了兩個多月,連中秋節都過了,她突然聯繫我,說有空調房了。這時候天氣其實已經涼爽了一點兒,但還是很熱;在廣東,即使到了10月份,溫度也維持在三十幾度。所以我還是立刻換了房間。不過在換了房間後,我大概只開過三四次空調,高溫天氣就逐漸結束了。
  除了熱以外,雜訊也是妨礙睡眠的因素。我住的這種出租房,樓下的大門沒有門禁系統,假如租戶有訪客來了,要不就電話聯繫下去開門,要不就直接在樓下喊。只要樓下一有人喊,就會把我吵醒,這時我真想下去掐他們脖子。
不過,即使沒有雜訊,氣溫也降了下來,我也還是很難睡著。為此我想了很多辦法。安眠藥我買不到,聽說黑巧克力有助於睡眠,我就把它當藥吃,睡前服一片──這當然不管用了。褪黑素我也買了,可是完全沒有效果。最後只能採用老辦法──喝酒。超市里有四升裝的二鍋頭,紅星的太貴,我就買雜牌。幾種雜牌都是四川產的,喝起來不像清香型的二鍋頭,倒像濃香型的酒,不過價格倒是很便宜。在我給自己劃定的消費水準內,我偶爾也會買好一點兒的酒,比如500毫升裝的「老村長」,18塊錢一瓶,是這個價位裡最好喝的。
  我經常一邊喝一邊看書,喝完後完全不記得看了些什麼,有時我要喝個二三兩才能躺下。晚上我是六點半起床,假如中午兩點前能睡著,我就會感到慶幸。但在有些糟糕的日子裡,我甚至過了四點還醒著,這時我就會非常焦慮。在到D公司之前,我每天要睡七個小時;但上夜班之後,我日均只睡四個多小時。
  喝酒導致的另一個問題是,睡醒後我還是醉醺醺的。幸好我是走路上班。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每一步踏下去,路面的高度都不相同,而且說不清楚是我的身體在搖晃,還是這個世界在搖晃。假如沒有醉得那麼厲害,我就會感到困乏,覺得像是完全沒有休息過一樣。在上班的路上,經過一排平房,聞到屋裡傳出的飯菜香味,看到別人已完成一天的勞動,正愜意地癱坐在沙發上,我深深感到這種休閒的時刻才是真正的幸福,而我甚至還沒有開始幹活兒就已經比他們更累了──這時候我就會惡毒地咒罵自己,我的身體咒罵我的意志,我的意志也咒罵我的身體,我發誓明早下班後要立刻睡覺。可是到了明早,情況又和前一天一樣,就這麼周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