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孔洞裡的聲音
原文書名:Melody of The Recorder
產品代碼:
9786263968271系列名稱:
新人間系列編號:
AK00428定價:
390元作者:
劉庭妤頁數:
272頁開數:
14.8x21x1.5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41202出版日:
20241202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CIP:
863.57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大
商品簡介
以木笛為引,旋律間浮現各色女子身影。
樂器之孔,是人生的坑洞,也是以生命謳唱發出的迴響
享受故事傳來的樂音與力量
*篇末附有文內所提樂曲QRCode供賞聆
夏夏(作家)
鍾宗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專文推薦
任心皓(留德木笛演奏家、音樂系講師、桃園木笛合奏團音樂總監)
馬翊航(作家)
高翊峰(作家)
郭焜照(臺灣木笛協會首任祕書長、木笛音樂編曲家、木笛樂團指導)
劉俊裕(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教授兼人文學院院長)
顧玉玲(臺北藝術大學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副教授)
──文學、音樂、學術專家跨界推薦
「孔洞」,為木笛音孔,隱喻種種空缺與祕密,它們可以是被世人遺忘的歷史事件,也可以是情感空缺之人的嗚咽幽響,或是在黑暗中追尋記憶的必經路程。七篇短篇小說、兩篇極短篇,象徵木笛的七個全音孔,與兩個半音孔。
〈手指〉、〈惡魔之舞〉寫天才樂手的衰退,音樂是惡魔,也是世紀末的華麗;〈聯絡上的學生日記〉以營養午餐舞弊為背景,寫善惡分界,被霸凌者有如拿著一把直笛的女鬼;〈記憶管理員〉寫二二八文物與個人情感,音樂是記憶與詮釋;〈海邊的房子〉、〈孤獨星球〉、〈怪妹阿平〉音樂是空間的魔法,與過往藕斷絲連;〈哀傷的老姊與電話〉、〈死神與少女〉音樂是靈媒,種種情緒與憂愁,皆可跨越陰陽踏足而至。
書中故事改編自木笛樂團樂手的人生故事,這些故事各具代表性,不僅是小群體的個體故事,也是社會女性的眾生相。她們自黑暗中行來,反而從中尋得光明與力量。
小說結合木笛音樂的經典曲目,音樂於此間,不再是平凡的背景音,它是主角的情緒發音,是記憶線索,也是樂手的究極挑戰與考驗。劉庭妤身兼木笛演奏家、作家雙重身分,融合兩者,不受兩類藝術框架綑綁,使它們相輔益彰,不論是否具有古典音樂素養,都能輕鬆進入音樂與文字的世界裡。
以木笛為引,旋律間浮現各色女子身影。
樂器之孔,是人生的坑洞,也是以生命謳唱發出的迴響
享受故事傳來的樂音與力量
*篇末附有文內所提樂曲QRCode供賞聆
夏夏(作家)
鍾宗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專文推薦
任心皓(留德木笛演奏家、音樂系講師、桃園木笛合奏團音樂總監)
馬翊航(作家)
高翊峰(作家)
郭焜照(臺灣木笛協會首任祕書長、木笛音樂編曲家、木笛樂團指導)
劉俊裕(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教授兼人文學院院長)
顧玉玲(臺北藝術大學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副教授)
──文學、音樂、學術專家跨界推薦
「孔洞」,為木笛音孔,隱喻種種空缺與祕密,它們可以是被世人遺忘的歷史事件,也可以是情感空缺之人的嗚咽幽響,或是在黑暗中追尋記憶的必經路程。七篇短篇小說、兩篇極短篇,象徵木笛的七個全音孔,與兩個半音孔。
〈手指〉、〈惡魔之舞〉寫天才樂手的衰退,音樂是惡魔,也是世紀末的華麗;〈聯絡上的學生日記〉以營養午餐舞弊為背景,寫善惡分界,被霸凌者有如拿著一把直笛的女鬼;〈記憶管理員〉寫二二八文物與個人情感,音樂是記憶與詮釋;〈海邊的房子〉、〈孤獨星球〉、〈怪妹阿平〉音樂是空間的魔法,與過往藕斷絲連;〈哀傷的老姊與電話〉、〈死神與少女〉音樂是靈媒,種種情緒與憂愁,皆可跨越陰陽踏足而至。
書中故事改編自木笛樂團樂手的人生故事,這些故事各具代表性,不僅是小群體的個體故事,也是社會女性的眾生相。她們自黑暗中行來,反而從中尋得光明與力量。
小說結合木笛音樂的經典曲目,音樂於此間,不再是平凡的背景音,它是主角的情緒發音,是記憶線索,也是樂手的究極挑戰與考驗。劉庭妤身兼木笛演奏家、作家雙重身分,融合兩者,不受兩類藝術框架綑綁,使它們相輔益彰,不論是否具有古典音樂素養,都能輕鬆進入音樂與文字的世界裡。
作者簡介
劉庭妤
1994年生,臺北人,臺師大國文學系畢,臺藝大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畢,北藝大文學跨域創作研究所畢,參與台北木笛合奏團二十餘年,多次參與國內外木笛合奏演出。曾獲文學獎若干,2020年出版《後少女時代》入選法蘭克福國際書展,另著有合集《那天,他們自101工地墜落》,稿件散見於各雜誌刊物、學術及媒體專欄。
書籍目錄
〔推薦序〕穿越千年的笛聲╱夏夏
〔推薦序〕一葉滑過濁浪中的輕舟╱鍾宗憲
手指
怪妹阿平
聯絡簿上的學生日記
惡魔之舞
憂傷的老姐與電話
記憶管理員
海邊的房子
孤獨星球
死神與少女
後記:被消失的首席
推薦序/導讀/自序
〔推薦序〕穿越千年的笛聲╱夏夏(作家)
「啊,終於有人寫了。」得知劉庭妤以木笛為主題創作一系列的小說,並集結成《孔洞裡的聲音》一書,內心不禁激動叫好。這個在臺灣由於普及程度之高,以至於人們再熟悉不過,甚至因為過於熟悉而經常遭忽略的樂器,終於被賦予其該有的重視。
用木笛稱之,可能讓人陌生,若用直笛來指稱,相信大家都會想起曾經在課堂上,被音樂老師鼓勵兼威脅,吹出一個個或者顫抖、或者破碎、或者渾圓與清亮的笛音。在面對課本上讓人一知半解的樂譜時,笛身上看來平凡無奇的孔洞卻比預料之中難以控制,甚至班上總有人惡意吹出刺耳的爆音企圖干擾課程進行,吸引同學們目光。種種回憶收藏在每個人心中的哪一個角落,又伴隨著何種滋味?
自一九九三年起,教育部公布國中小學音樂課除歌唱外,授課內容另增加直笛,以達到一人一技之目的。國小自三年級開始教授高音直笛,其細長且相對較短的笛身,正巧適合這個年紀的孩子開始接觸,並分為英式與德式兩類直笛。國中音樂課則是笛身更長,笛孔距離更寬,音質渾厚的中音直笛。
是的,直笛在臺灣學生的學習生涯中佔據長達七年的時間。
從學習按孔姿勢、運舌、指法,漸漸到聲部合奏,直笛也以各種嬉鬧方式存在在校園中,例如頑皮的同學把直笛當作武器互相攻擊,以及為了趕下一節音樂課急著跑去向認識的同學借笛子等,人們自有其回憶的方式。
直笛在臺教育登場至今逾三十年,臺灣各級學校設有直笛團者眾,每年到了十一月且有各縣市舉辦的音樂比賽,讓學校能以校隊方式進行訓練並參賽,這也讓直笛教育在臺灣逐年深耕,益發精進。
雖然直笛是如此普遍,但真的懂得其中奧祕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包括我在內。曾經修習直笛課程兩年,沒日沒夜在琴房裡練著老師指定的曲目,還記得年邁且稍有些瘸腿的老師在講臺上得意地談起,直笛是人類歷史中數一數二悠久的樂器,已有千年歷史,而且這項樂器從發明的起初到如今改變並不大。沒錯,正因為笛身本身的構造是如此簡單明瞭,發展歷程中變化不大,所以人人都能上手,但若真要把其吹奏得好,便完全仰賴演奏者的技巧。
這或者跟說故事是一樣的道理吧。
書中收錄的九篇故事,劉庭妤無愧於長年在紙上與舞臺上寫作╱演奏身分,將她手中兩把利刃精巧地合而為一,形同老練的雙刀流,寫成紙上一篇篇精采的作品。此外,這些作品在她對樂曲的精確掌握與描寫之下,各個都「自帶音效」。
劉庭妤以音樂為引子,點出演奏音樂的人們的故事。畢竟舞臺上的光彩是再短暫不過的,而舞臺下的生活既現實也扎人。如何在人生每個階段中釐清紊亂,如何在走過之後優雅回望過往,如何擁抱當下的苦痛與喜樂,這些都是音樂與文學教給我們的。於是在書中她引用人們所熟知的曲目,如霍爾斯特著名的《行星組曲》與《軍樂組曲》、舒伯特的弦樂四重奏作品《死與少女》,以及展現精湛演奏技巧的〈大黃蜂進行曲〉、〈惡魔之舞〉。又如太魯閣古調〈Swayay〉、臺灣民謠〈快樂的出帆〉以及婉轉動人的〈傜族舞曲〉等。劉庭妤的故事中有故事,故事外亦有故事,如同泛音在同一個篇章中共振,讓人一次次駐足在文字與聲音勾織而成的柔軟中。此外她更是深具自信的演奏者╱作者,在她的心中早已明瞭複雜的和聲與旋律中主要的聲音線在何處,所以她能夠大膽且自在地遊走、漂蕩其間,任故事引發忽遠忽近的擺盪,正呼應了書中所提到的tartini tones。
tartini tones是一七一四年由威尼斯音樂家Tartini所發現的現象,意思是指當兩個不同的音皆達到音準時,聲音所引發的頻率差會自然形成第三音,反之則代表兩音之間有誤差或是不協調。然而這個古老的判斷方式後來越來越少被人提起,是由於與鋼琴的十二平均律衝突。也就是說這個自然引發的第三音現象只適用於更原始的樂器,例如木笛或弦樂器。而劉庭妤的創作方式彷彿承襲了古老的傳統,讓故事只是故事,她專注地講述,不刻意賣弄,反而盡可能將自我退到其後,謙卑地作為忠誠的侍者,悄悄地安頓每個段落的進程,讓讀者╱聽眾能盡情的享受。
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專注,她自然而然將樂譜也成為篇章的一部分,理所當然將它們視為敘述的必然線索,同時也發揮她多年的詮釋功力,用音樂分析人生,用人生回應音樂,使得這些樂譜的出現更加合理且必要地存在。
且儘管每個篇章各異,但總是會回到關於演奏者的視角,這也是少有人能夠接觸與處理的題材。劉庭妤長年於台北木笛合奏團演出,近距離與演奏者們相處,也寫出這些人在面對演奏時的困境與心境的轉換,例如因老化與疾病而無力再持續,道出了演奏家其實是另一類型的運動員,長年不停地跟身體的靈活度和控制力奮鬥。也描寫到器樂與演奏者間的情感,一把樂器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陪伴,比任何戰友都要來得貼近自己,甚至因長年演奏而在樂器上留下痕跡。當演奏生涯告終,與樂器的告別,甚至是將其託付他人得以延續器樂的生命,當中的情感都被劉庭妤的文字飽滿地記錄下來。
《孔洞裡的聲音》可稱是職人小說,關於木笛演奏的種種細節穿梭在文字間成為這本書特殊的肌理,然而除此之外,劉庭妤並無負於不論是音樂或文學最終的主體都是人。因為有人,才有音樂與文學。她筆下的人物都剛強卻細膩,音樂好似她們的藏身處,但是躲在音樂的世界裡最重要的卻是誠實,劉庭妤便在這期間創造出專屬於她的敘述方式,既複雜又誠實,甚至有其俏皮與幽默,亦透露出文字背後那顆對創作樂於嘗試的心。
最後必須提到的是篇章尾聲附帶的樂曲解說與連結,每個連結都會連到台北木笛合奏團所演奏的完整曲目,讓文字更加立體,也賦予人們另一種聆聽╱閱讀的途徑。
我想起最愛吹的一首曲子,是日本童謠〈紅蜻蜓〉,旋律雖簡單卻帶著哀傷氣息,總是讓我想要一遍遍吹著。多半時候我吹奏直笛都是獨奏,幾乎從未與人合奏過。讀完《孔洞裡的聲音》後,不禁開始嚮往。就如同人生之路,獨行悠哉也最快抵達,但與人同行可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但凡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訴說的事物,這是天命。宇宙像是安排好的,給予每個人不同的位置,讓人們從各自角度來闡述,如同樂團中的每個聲部。我們也唯有敞開心胸聆聽眾人之聲,才能一窺世界全貌。劉庭妤找到了她的位置,準確地傳達,誠懇地訴說,即便周遭一片轟然,也無法讓人忽略她穿透一切嗡鳴的明亮響音。
〔推薦序〕一葉滑過濁浪中的輕舟╱鍾宗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再次閱讀庭妤的創作,已經時隔四年。每次庭妤出版新書,總有機會可以提前閱讀。記得去年在中央研究院的一家餐廳裡,瞥見坐在鄰近不遠處的庭妤正與女伴討論著什麼。顯然庭妤也發現我了,臨走前匆匆趕來打招呼,說起完成新書後尋覓出版的種種。那一臉清秀中蘊含著文青氣質,永遠不缺乏笑靨。我彷彿又回到庭妤在國文系求學的時光。
文藝創作依賴的是非常一廂情願的熱情。除非始終蝸居在象牙塔,在現代社會的濁浪洪流中,有太多的柴米油鹽、人情世故會不斷的壓抑甚至澆熄原本燃燒於胸襟懷抱的烈火。其實,就算一直在校園生活著,也難以避免人世間該有的瘴癘之氣。然而,當初在我擔任系主任的那段時間,卻有幾位可人而好學的文藝愛好者,前仆後繼的再三推促著我回歸初心,喚醒日益沉睡、本不易再次悸動的天真。於是,暫停幾年的國文系文學創作學程重新招生,幾位同學也因此得以徜徉於文學的起伏暖流並樂在其中。
意外的是,這幾位同學畢業以後不僅熱情依舊,而且持續筆耕,一一在文壇綻放璀璨。庭妤就是如此。猶記得她多次央求能邀請成名作家開課、講座的表情,即使懇請的力道深猛,如山風海雨,卻是一貫的溫柔和體貼。這是庭妤的人格特質,既堅定又婉約。這樣的特質並沒有影響到她的目光如炬,往往會有獨到的洞見。關於這一點,從她在校內的得獎作品〈鳥園〉已可窺見,流暢清新的文字裡,透露出試圖照亮黑暗的冷靜;在她畢業後首次集結出版的創作集《後少女時代》,則有了更為鮮明的發揮。那是一本清純如其本質的散文合輯,充滿著個人志趣與生活點滴呼應的愉悅。
庭妤多才多藝,直到我接觸到這本《孔洞裡的聲音》的新書初稿,才知道她與「木笛」的多年情緣,而且是個典型的玩家。但是這還不是最讓我感到驚喜的地方,書中真正足以震撼人心的是遊走於文從字順、體悟通透的深邃心靈,以及一種緊扣社會脈動,冀望正本清源的人間關懷。如同本書中〈孤獨星球〉一文提到羅馬神話的信使神,庭妤彷彿也是「身後長一對翅膀,頭戴頭盔,手拿手帳,靈巧且速度飛快」的形象,如一葉輕舟般穿梭於排空的濁浪中,帶來天帝對於人間的注視,透露出諭示的訊息。
貫串整冊書的題材很特殊。曾經,我是小學節奏樂隊的一員,負責的是敲擊樂器,是一般小學樂隊罕見的定音鼓。其實我不熟悉樂理,當時看著一大冊滿滿的五線譜,著實感到頭疼,端賴老師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指導。老師的專長是小提琴,有著敏銳的音感。擊鼓前,老師會通過鋼琴的音響來調整定音鼓的鼓面,以維持必需的音準。那是專業的表現,即使後來我試著想描寫這一直浮在腦中的影像,卻每每感到力有不逮。估計是素養不夠,無法訴諸筆尖。而庭妤能夠,跳躍的音符自始至終都抑揚頓挫的流展於本書收錄的九篇文章中。
可以將某種專業知識或技能融入文學的表達,是一種成熟:是專業的成熟,也是文學表達的成熟。在我有限的閱讀經驗裡,少數的運動文學、舞蹈文學、飲食文學,甚至土木工程文學陸續出現過為人稱道的佳作。以「木笛」的熱愛者、參與者、演奏者的身分來從事,庭妤或許是第一人吧。圍繞著「木笛」主題的大家庭,宛若一個小型社會──那該是社會的縮影──箇中人物的多樣背景、情緒變化,在愛與不愛之間,在核心與外圍之間,在直率與隱晦之間,都因著文字和音符的展示而歷歷在目。
隨著本書各個樂章的流展,讓我聯想到古代的季札子觀周樂。音樂不只是用耳朵聆聽,而是「觀」,是用心的「觀照」。無論庭妤是否是文章中的代詞「她」、「你」、「我」,面對著哲學系的高材生謝凱宏、有點像新垣結衣的布農族怪妹阿平、聯絡簿裡小日記中的田昆山、李雯茜、林老師,或者擁有兩把超高音木笛的謝芳芳、跨越時空的對話者老姊、在家變漩渦裡的陳惠敏,乃至於遠在日本的那個人、陷入自己孤獨星球的林淑芳、為人妻為人母的Antje,庭妤將木笛社、學校、部落等社會的角落,如作曲者般一一寫入樂譜,娓娓的演奏出來。
木笛的演奏可以是單獨的,團體中也有首席,然而大合奏的聲量和音質卻教人動容。我勉強算是一個音樂愛好者,書中提到的許多樂曲本是我接觸過的,經過庭妤的混成,就變為一頁一頁的新曲。說是新曲,又似曾相識,作為一個讀者該回饋的,不單是接受美學所謂的「陌生化」,更多是千言萬語似的目光相接和心靈的共鳴。
這本書嘗試運用了不少文藝技巧,庭妤告訴我:「書寫這本書時,鎔鑄我參與木笛合奏團二十年的經驗,也為了找尋寫作素材,走訪四個田野、完成七次深度訪談。」從事國語文教學多年的我,一直為著文學的價值、時代意義申訴,一直認為創作始終不是單純的信手捻來,更不是搖頭晃腦的無病呻吟。文學史中的樂府詩最重要的精神是「感於哀樂,緣事而發」,這本書所呼應的正是白居易所稱的「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庭妤的創作一向有強烈的敘事性,那怕是具有抒情的況味,其情感背後的本事也呼之欲出。或許不宜用散文或小說這樣的框架來限制一位充滿活力的創作者作品,因為除了應付考試,這一點都不重要。
閱讀之後,我看到的是庭妤駕著一葉輕舟,正迅速的滑過。
文章試閱
〈惡魔之舞〉(摘錄)
謝芳芳擁有兩把超高音木笛,一把黃楊木,一把黑檀木。
木笛收妥在黑帆布袋,掀開內袋,露出半截笛頭。
黑檀木笛頭背後刻著「K.Ü.N.G」字樣,瑞士老品牌出產的機器笛。光線下,笛頭黑得發亮,細密的木頭紋路於光暈中隱約浮現,像穿了盔甲似,明明是木頭,卻漆黑有如金屬質感。
黑檀木笛身二十四公分,寬約二點五公分,口徑較大,音色雄厚。適合編制較龐大、和聲色彩豐富的樂曲。
深黑色的笛頭旁,露出一截赭黃色的笛頭,那是另一把黃楊木,和黑檀木的色澤形成強烈對比,它們幾乎像是兩把截然不同的樂器。
黃楊木超高音由國外製笛師Anton製作,耗時五年,木笛笛身優美柔長,分兩截,中間鑲嵌一金屬環,音色清亮溫潤,靠近金屬環的接口有一道特別深邃的木頭紋路,遠看像疤。
兩把超高音裹在棕色羊毛內,孿生姊妹似並排在一起,彼此作伴。
謝芳芳時常把木笛從帆布袋裡拿出端詳,並不吹奏,僅是觀看。
她想,樂器不出聲時只是物件,彷彿被收藏在博物館光亮的透明壓克力盒之下,如珍寶似被人拱著欣賞,成為歷史,時間總是靜止封印。惟有演奏者拿起樂器演奏的那一刻,無形樂音才終於顯現,時間隨著空氣中震動的分子而展現生命,它穿透聆聽者的耳朵、穿透窗戶凝著露水的紗網、穿透窗前綠意蔓生的仙羽蔓綠絨,飛舞水流似環繞空間。
演奏樂器是意義充盈的瞬間,充滿詩意。
光是凝視與想像,便是一件美好之事,音樂聲響如貓掌踏於心。
指尖細細撫摸著樂器的時候,謝芳芳又想,世上只有兩人能聽出這兩把木笛音色間的細微差異。
一個是她自己,謝芳芳,另一個是樂團前首席李雯慧。
黑檀木超高音製作年代較早,李雯慧也擁有一把。
某次音樂會,在臺北市中山堂的舞臺上,樂團開場第一曲,演奏英國作曲家Colin Touchin所作的〈曼徹斯特歡迎曲〉。
彼時,李雯慧已退出樂團,謝芳芳成為首席,樂團換了新的副首席Ken。尚未習慣指揮的指揮手法,以及樂團各個聲部樂手的吹奏習慣,副首席Ken在樂曲進行至中間段落時,搶快一個小節,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只馬不停蹄地繼續演奏。
眼看聲部皆要潰散,整首樂曲也無重來的可能,轉眼便要成為極其糟糕的開場曲。謝芳芳當機立斷,不顧Ken失誤,至超高音主旋律進來時將黑檀木吹奏得大聲又響亮。
黑檀木聲響劃破空中,利刃似割裂空氣,那是一種情非得已的主權宣示,不管無頭蒼蠅般慌亂將音符演奏的激進吹奏者,不管渾然不知悲劇噩耗降臨而沾沾自喜演奏的愚者,也不管僅是晾在那而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手足無措者,謝芳芳聚精會神,將黑檀木如微型手槍上膛,對頂上開槍擊發。
「轟!」
煙花碎紙於空中凋謝落下一地碎片。
最後,是那把短小精悍的黑檀木救了〈曼徹斯特〉。
內聲部及低音部迅速跟上黑檀木,樂手們有些緊張盯著樂譜、有些趁著空檔向左鄰右舍使眼色,有些仔細聆聽謝芳芳樂音中暗藏的指令,找回了節奏及旋律。
樂曲再度縫合回指揮雙手,又成為一隊訓練有素的精裝部隊。
Ken呆了片刻,立刻發現自己的疏忽,豆大汗珠從額間流下,筆直的襯衫領口坍塌,他聽從謝芳芳的旋律,重新找回節奏,待樂曲結束後穩定情緒,才放心接著演奏下一首。
貴賓席坐著一個女人,身著連身長裙,披針織短背心。
她戴著深色口罩,低調坐在觀眾席,沒有人認出她。
那是李雯慧,她清楚舞臺上發生了什麼事。
對於臺下坐的大部分聽眾而言,高音部和內聲部脫鉤不過幾秒誤差,他們或許根本無法察覺,也不曉得首席危急時刻做了些什麼樣的處理。然而對於李雯慧而言,她早已聽過〈曼徹斯特〉不下二十遍,且與謝芳芳同臺演出十八年,對謝芳芳的吹奏及〈曼徹斯特〉瞭若指掌─她當然明白舞臺上發生的緊急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