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誰是審判人
原文書名:
產品代碼:
9786267436509系列名稱:
境外之城系列編號:
1HO163定價:
380元作者:
不帶劍頁數:
352頁開數:
14.8x21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41107出版日:
20241107出版社:
奇幻基地(城邦)CIP:
863.57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PTT MARVEL 人氣小說作家
不帶劍
臺灣首部法官身分創作,
從國民法官、廢死議題發想的司法小說!
Trick-or-Trial
《誰是審判人》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
但公平正義的審判,究竟誰審誰判?
各界名人推薦(按姓名筆畫順序):
Aris雅豊斯(《律政女王》作者、律師)、
王子榮(雲林地院法官、法普專欄作家)、
李志薔(《火神的眼淚》製作人、編劇)、
李荃和(大恆國際法律事務所所長)、
臥斧(文字工作者)、
唐福睿 (《八尺門的辯護人》作者暨導演)、
疑案辦(犯罪、懸疑主題網路媒體)
誠摯推薦!
雲林地院法官程平奭,期待與一群不同身分的國民法官們,一起做出公平正義的審判,不料卻迎來一個詭譎難判的殺人疑案——
支持廢死的邱令典教授被假釋的殺人犯黃遊聖殘忍殺害,但證據紛亂、真偽不明,檢辯雙方法庭攻防,唇槍舌戰,更在法庭間爆發「判死刑」議題,引起軒然大波、社會矚目,法律之前真能找到事實的真相?
推薦語:
Aris雅豊斯:
「本書宛如『機智法官生活』,引領讀者一窺台灣司法人員的日常與思考。」
李志薔:
「用小說的虛擬性,去挑戰現存社會既有的秩序。在國人對廢死議題仍爭論不休的情況下,小說情節模擬了一些可能性,藉以探討或反省法律無法顧及的灰色地帶。它的內裡有著十分精采的設計,獨具創意,又直指議題的本質核心,一步一步引領讀者去思考刑罰、甚至死刑的意義。」
李荃和:
「彷彿身歷其境了一場真實的法庭活動!開啟了哲學思辨的大腦風暴!」
疑案辦:
「臺灣這塊自由且豐沃的創作土壤,在近年快速茁壯以『律政』為主題的各式作品,很高興看到不帶劍以精煉而流暢的文字將『國民法官』、『死刑存廢』、『法治審判』融入這本深具議題反思卻又充滿娛樂性的精彩作品!」
不帶劍《誰是審判人》三大特點——
★臺灣首部以自身法官視角創作的小說!
★律政題材、法庭攻防、推理燒腦,不到最後不知結局!
★一場以國民法官、廢死議題為開端的案件,時事議題發燒!
PTT MARVEL 人氣小說作家
不帶劍
臺灣首部法官身分創作,
從國民法官、廢死議題發想的司法小說!
Trick-or-Trial
《誰是審判人》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
但公平正義的審判,究竟誰審誰判?
各界名人推薦(按姓名筆畫順序):
Aris雅豊斯(《律政女王》作者、律師)、
王子榮(雲林地院法官、法普專欄作家)、
李志薔(《火神的眼淚》製作人、編劇)、
李荃和(大恆國際法律事務所所長)、
臥斧(文字工作者)、
唐福睿 (《八尺門的辯護人》作者暨導演)、
疑案辦(犯罪、懸疑主題網路媒體)
誠摯推薦!
雲林地院法官程平奭,期待與一群不同身分的國民法官們,一起做出公平正義的審判,不料卻迎來一個詭譎難判的殺人疑案——
支持廢死的邱令典教授被假釋的殺人犯黃遊聖殘忍殺害,但證據紛亂、真偽不明,檢辯雙方法庭攻防,唇槍舌戰,更在法庭間爆發「判死刑」議題,引起軒然大波、社會矚目,法律之前真能找到事實的真相?
推薦語:
Aris雅豊斯:
「本書宛如『機智法官生活』,引領讀者一窺台灣司法人員的日常與思考。」
李志薔:
「用小說的虛擬性,去挑戰現存社會既有的秩序。在國人對廢死議題仍爭論不休的情況下,小說情節模擬了一些可能性,藉以探討或反省法律無法顧及的灰色地帶。它的內裡有著十分精采的設計,獨具創意,又直指議題的本質核心,一步一步引領讀者去思考刑罰、甚至死刑的意義。」
李荃和:
「彷彿身歷其境了一場真實的法庭活動!開啟了哲學思辨的大腦風暴!」
疑案辦:
「臺灣這塊自由且豐沃的創作土壤,在近年快速茁壯以『律政』為主題的各式作品,很高興看到不帶劍以精煉而流暢的文字將『國民法官』、『死刑存廢』、『法治審判』融入這本深具議題反思卻又充滿娛樂性的精彩作品!」
不帶劍《誰是審判人》三大特點——
★臺灣首部以自身法官視角創作的小說!
★律政題材、法庭攻防、推理燒腦,不到最後不知結局!
★一場以國民法官、廢死議題為開端的案件,時事議題發燒!
作者簡介
姓名:不帶劍
PTT MARVEL 人氣小說作家
不帶劍
彰化鹿港人,現居雲林。法律志業,創作是難得的幸運,曾三度獲法律文學創作獎,出版過十餘本小說,創作橫跨愛情、武俠、靈異驚悚、社會寫實等不同領域,其中《恐懼罐頭》系列經改編為影視作品。
每日書寫重量不一的文字,試圖摸索人間的深淺。寫過許多論證或想像,始終相信某些不變的價值,也相信宇宙誕生自一顆種子。
奇幻基地出版不帶劍作品:
《恐懼罐頭(電視劇照書衣版)》
《恐懼罐頭(全新電影書封版)》
《恐懼罐頭:魚肉城市》
《誰是審判人》
相關著作:《口罩:人間誌異(首刷限量水墨風口罩收納夾版)》《恐懼罐頭:魚肉城市》《恐懼罐頭(電視劇照書衣版)》《恐懼罐頭(全新電影書封版)》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書籍目錄
目錄
推薦文 上帝的天秤,審判者的拔河 李志薔
第零章 假釋
第一章 分發
第二章 論告
第三章 起訴
第四章 準備程序
第五章 選任程序
第六章 審理程序
第七章 論辯終結
第八章 宣判
後記 方寸間的法治國 不帶劍
推薦序/導讀/自序
各界名人推薦(按姓名筆畫順序):
Aris雅豊斯(《律政女王》作者、律師):
「本書宛如『機智法官生活』,引領讀者一窺台灣司法人員的日常與思考。」
李志薔(《火神的眼淚》製作人、編劇):
「用小說的虛擬性,去挑戰現存社會既有的秩序。在國人對廢死議題仍爭論不休的情況下,小說情節模擬了一些可能性,藉以探討或反省法律無法顧及的灰色地帶。它的內裡有著十分精采的設計,獨具創意,又直指議題的本質核心,一步一步引領讀者去思考刑罰、甚至死刑的意義。」
李荃和(大恆國際法律事務所所長):
「彷彿身歷其境了一場真實的法庭活動!開啟了哲學思辨的大腦風暴!」
疑案辦(犯罪、懸疑主題網路媒體):
「臺灣這塊自由且豐沃的創作土壤,在近年快速茁壯以『律政』為主題的各式作品,很高興看到不帶劍以精煉而流暢的文字將『國民法官』、『死刑存廢』、『法治審判』融入這本深具議題反思卻又充滿娛樂性的精彩作品!」
以及
王子榮(雲林地院法官、法普專欄作家)、
臥斧(文字工作者)、
唐福睿(《八尺門的辯護人》作者暨導演)
誠摯推薦!
文章試閱
Trick-or-Trial
《誰是審判人》
本小說為虛構之創作,並非寫實紀錄,小說中出現之人物、學校、機關、事件等均與真實世界無關。又為了情節安排、劇情張力之創作需要,小說內容提及的偵查、審判或者相關法律程序,可能與真實情形有所出入。
§ 第 零 章 假 釋
外頭,是一道灰冷的高牆。
冬日陽光穿透了鐵窗,可以合理判斷外面的天氣晴朗。然而黃遊聖卻常常懷疑窗外世界的真實性,在被囚禁了八年又六個多月之後,他漸漸遺忘了這裡是監獄,因為他清楚地認知且相信,外面的世界也早已遺忘了他。
早上七點,雲林第二監獄仁一舍第三房,同房室友「同學」們都還睡眼惺忪地倚靠著灰牆發楞,只有黃遊聖精神奕奕,拿著洗衣刷不停著刷洗著「小白」──他們五人共用的白瓷蹲式馬桶。
只見他一邊刷著,一邊低頭呵氣擦拭,仔細地像在清潔保養心愛的古董珍藏,整座「小白」有如全新般晶亮。這是他自發性的每日例行工作,不用任何人要求或催促,他總是會花上半個小時刷洗「小白」,即使今天已經是他服刑的最後一天。
「0812,今天還是這麼骨力?」監所管理員蔡瑋森站在鐵門外,從狹窄的監看孔露出微笑。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黃遊聖也笑了,「我當一天人犯,就要幫小白洗一天澡。」
「唉唉,以後都沒人刷馬桶了要怎麼辦啊?」一旁的「同學」老許也搭上他們的話題,興嘆著黃遊聖今天就要出監的離別感傷。
黃遊聖向他隨意揮了揮手,逕自趴了下去,將臉貼近小白,用舊牙刷用力刷洗著,進行最後的細部清潔,只見他瞪大雙眼,不容許放過任何一點髒污,他不斷使力刷洗,讓右手前臂上的長條傷疤因為充血而顯得更加明顯。
「有必要刷成這樣嗎?」蔡瑋森搖搖頭,輕敲了下鐵門,「等等先收拾東西,準備要辦出監手續了。」
「當然有必要啊!」黃遊聖略微提高了一點音量,目光依舊專注在完美無瑕的「小白」身上,只見他用手細細撫擦過整座潔白瓷面,「好了!」
他輕輕親吻了一下「小白」,站起身來走近鐵門。
「黑白之間就是要清清楚楚,不能越線。」黃遊聖看著監視孔外的雙眼,沒有絲毫閃避,「蔡主管,你是邱令典教授的高徒,一定看過林山田老師的黑白書吧?」
明正大學法律研究所刑事法組出身的蔡瑋森,自然知道黃遊聖講的「黑白書」,是指已故台大法律系林山田教授經典的刑法總則教科書,「刑法通論」上下冊。封面呈上下兩色,上為白,下為黑,黑白分明,書的背面,林山田老師還寫了「白與黑」三個字,說明刑法的犯罪判斷必須黑白分明,是非清楚。
「好啦不要再抬槓了,快點我們要趕九點送你出去。」蔡瑋森總覺得黃遊聖侵犯性的注視令人不自在,也不想再和他多作牽扯,聳聳肩離開了監視孔的視線範圍。
事實上,從蔡瑋森一年多前因職務調動,管理區域包含了仁一舍第三房開始,黃遊聖總是會藉機找他攀談,一般受刑人親近、討好管理員,有人是為了尋求監所管理方面的通融;有人是認同管理員的為人與管理方式,真心想結識這位朋友;有人則是為了可以「狐假虎威」,假借管理員的名義遊走在潛藏的地下秩序──但黃遊聖顯然和他們通通不同。
在蔡瑋森擔任監所管理員的五、六年間,或者他所聽聞的監所管理實務經驗裡,從來沒見過黃遊聖這種樣子的受刑人。
他還清楚記得,黃遊聖知道他是刑法組碩士後,第一個問他的問題,是關於刑法上「容許構成要件錯誤」與「容許錯誤」的辯證,從黃遊聖提問過程所呈現出的思考脈絡,蔡瑋森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研究所時代的分組討論課程,黃遊聖提出的質疑是多麼犀利、直指核心而讓他無法招架。
蔡瑋森後來才從其他學長口中知道,黃遊聖已經自學法律好多年了,尤其關注刑事法領域,他微薄的勞作金都用來買了一本本的教科書,一本本教科書上面滿是鉛筆塗抹劃記的痕跡,不知道他翻閱了多少次才能讓書頁的紙張變得如此蓬鬆,每本書都呈現出主觀嫻熟的客觀狀態。
而當黃遊聖知道了蔡瑋森的碩士論文指導教授,就是知名的廢除死刑支持者、嘉義明正大學的邱令典教授後,更是每次看到蔡瑋森就緊追著他問問題,問題面向也更加偏向了死刑存廢的議題。
「我們都知道,死刑是一種法律效果,」黃遊聖稍微頓了頓,「但你認為死刑的存廢,只是一種法律問題嗎?」
傍晚在監獄運動場的放風時間,黃遊聖向蔡瑋森提出了這個問題。
蔡瑋森瞇了瞇眼,眼前這個理著平頭、穿著白色脫線汗衫、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受刑人,竟然讓他想起了多年前在法學院,難熬的碩士論文口試中,那張長桌對面三位西裝筆挺的口試委員。
蔡瑋森忘了自己是用什麼話語搪塞過這個問題,一如他也早已想不起來自己碩士論文曾經探討過的議題爭點,但他還記得,出於好奇心,他查找了黃遊聖的相關資料,包含當時判處他十三年二月有期徒刑確定的判決書。
「黃遊聖犯殺人罪,處有期徒刑拾參年貳月。」判決主文如此記載,也總括描述了黃遊聖其後在監獄的每一天,再簡約直白不過了。
「十八歲啊……」蔡瑋森看著判決書喃喃,合議庭法官在判決書寫下,黃遊聖當天在熱炒店與友人慶祝十八歲生日,一群人酒後與鄰桌起了口角,黃遊聖持酒瓶砸向被害人的腦袋,甚至兩人倒地扭打時,黃遊聖還持酒瓶碎片多次刺進被害人的胸口,導致被害人因失血性休克不治死亡。
蔡瑋森那時候才明瞭,原來當時還未成年的黃遊聖曾經站上審理庭,站在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條第一項殺人罪,站在「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及「死刑」的選擇之前。
難怪「死刑」對於他來說,遠遠不只是一種法律效果,而是曾緊緊掐住他咽喉的窒息雙手。
黃遊聖脫去了橘色的受刑人衣服,換上便服──那是他二十出頭歲帶進雲二監的衣服,八年多過去了,他穿起來還算合身,只是衣物堅硬的老舊纖維提醒著已經逝去無返的光陰。
「許大哥,這些東西看你有沒有需要的,自己拿去,免客氣。」黃遊聖將一個大麻布袋遞給室友老許,裡頭裝滿了牙杯、牙膏、拖鞋、沐浴乳、洗髮精、衛生紙、毛巾、碗筷等等日用品。
「免啦!這又沒有什麼好料的,連包長壽都無。」老許嘴巴抱怨,臉上卻是帶著笑容,「你自己帶出去用啦!剛出去總是辛苦。」
老許知道黃遊聖平日總是省吃儉用,下工廠辛勞工作的微薄(或者有人稱之為「剝削」)勞作金,他都攢下來買了一本本法律教科書,就連內衣褲穿到破爛都捨不得買新的。當「同學」們在牢房裡吃零食、喝汽水閒聊時,他總是一個人安靜地蜷縮在牆角,津津有味啃著厚重的書本。五十多歲、因為背信罪入監的老許,他大半輩子認識了很多人,也看過了很多事,他一眼就知道黃遊聖不屬於這裡,這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誤會──雖然一年多的相處下來,他也漸漸不確定黃遊聖適不適合外面的世界。
黃遊聖沒有回應,僅微笑拍了拍老許的肩膀,逕自留下了大麻布袋,感謝他在監獄裡的好朋友。他自己只帶走一個黑色大背包,從包包側邊破爛的洞口可以看見,裡頭裝了數十本的法律教科書。他當時有如赤身裸體地空手進來,如今卻是收穫滿載、沉甸甸地離去。
「有機會出去找你!」在黃遊聖踏出舍房鐵門前,老許喊了聲。
「一定。」黃遊聖點頭,用前臂傷痕的右手輕拍了左胸口。
雖然他們並沒有彼此的聯絡方式,他們也都知道這只是社交性質的客套,但在這種地方,這樣的關心就已經非常足夠。
仁舍辦公室,單調呆板的日光燈管映照著各式各樣慘白的文件,蔡瑋森將最後一份確認書交給黃遊聖簽名。
「恭喜假釋『退伍』啊!好好做人,不要再進來了。」蔡瑋森微笑,打從心底的祝褔。
「蔡主,謝謝!」黃遊聖點頭答謝,接過了蔡瑋森交付的大牛皮紙袋,裡頭裝的文件記載了關於他生命當中的三千一百一十三天,以及他每天用勞力換取的剩餘報酬,一萬兩千一百零一元,大致完整地將他這段人生剖下,有條不紊地收納其中。
「蔡主!」黃遊聖起身離開辦公室前,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們這裡頭是黑的,外面是白的嗎?」
蔡瑋森皺眉,他總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黃遊聖這種又無厘頭、又哲學的疑問,或者可以說是逼問。
「你知道抓一把土丟進海裡,會變成什麼嗎?」黃遊聖繼續離開辦公室的動作,或許他的提問根本就不打算獲得答案。
蔡瑋森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其他同仁帶著黃遊聖離開二監。
「會比粉身碎骨還要慘,連一點點骨頭都不剩了!哈哈哈!」黃遊聖大聲笑了,他回頭看蔡瑋森最後一眼的眼神竟是如此尖銳。
那股銳利,讓蔡瑋森不禁想起了判決書上,在十幾年前,重擊刺進被害人胸口的酒瓶玻璃碎片。
黃遊聖已經走了出去,從這座深不見底的水泥黑洞。
二監門外,是一片開闊的鄉間荒涼,沒有任何人在等黃遊聖,甚至連一台計程車都沒有。
從小單親的黃遊聖,在他入監的前幾年,爸爸偶爾會來探望他,更偶爾才會匯給他幾百元的生活費,但黃遊聖並不責怪他,酗酒成性、窮困潦倒的爸爸能為了他省下一點酒錢,還能保持清醒來看他,他就已經非常意外。雖然後來已經好多年沒再看到爸爸,最後的消息是他又失業了,或許他現在也在某座監獄服刑吧?無妨,畢竟黃遊聖離開監獄,本來也就不打算回去他在更多年前,早已離開的「家」。
揹著沉重背包的黃遊聖,獨自徒步走了好一陣子,他在一間路口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包七星中淡,一個打火機,吃完陌生的微波食品,裝在紙袋裡的錢少了一些,然後他繼續徒步前行。
他有目的,卻沒有目的地。他徒步,換了幾台公車,又徒步,換了一台偶然經過的計程車,最後獨自走著山路向上,天色逐漸轉黑。
他在山路旁找了一處無人空地,終於站上漆黑的山頭,遠眺著下方不知道是雲林還是嘉義的城市燈火。
他點了一支菸,想起在獄中老許接濟他的每一根長壽。
他卸下背包,將包裡的法律教科書一本本倒落在地,凌亂的書堆中,半開半掩著滿布鉛筆線條的幾千張書頁。
他拿起了其中一本,刻意地選擇了那本黑白書,用打火機將背面的左上角點燃,橘紅火焰慢慢侵吞了「白與黑」三個字,再緩緩延燒到白與黑的分界,成為一團不復辨識的火種。
於是成堆的法律教科書一同焚燒起來,火光映照著他的臉龐,在冬夜裡,他同時感到寒冷與溫暖。
書裡頭的文句彷彿都融進了他的心裡,在那扇鐵窗內的多少年,他緊緊摸索著那些文字,像是墜入新世界的深谷中,他唯一能夠拉住自己的繩索。
如今他抽著菸,看著熊熊焰火。
他今年要三十歲了,三十而立,他正站立在這片焚燒法律的山頭。
這天是二0二三年一月十七日,台灣國民法官法施行的第一年。
§ 第 一 章 分 發
二0二二年八月,雲林縣虎尾鎮,臺灣雲林地方法院。
從大門口的傳統噴水池往內望去,法院是一座兩、三樓高、外觀老舊的灰色建築,它佇立在此,已經靜靜聽訟了五十多年。
走進法院內,右側白牆上有一塊深色石牌,刻著「公平正直」四個斑駁金字,大廳正中間則是老式的大紅色樓梯,寬敞而顯眼。
中午時分,法院二樓會議室,正召開刑事庭會議。
「各位學長姐,我們今年九月開始,法官的事務分配,經過事務分配小組多次開會討論,結果就如同各位手中的草案,不知道有沒有人有意見要表達的?」主席刑一庭王庭長徵詢與會人員的意見。
「主席,不好意思。」相當資深的前庭長許法官舉手發言,「今年我們法院有一位新分發的法官,按照我們法院的優良傳統,應該要給予這個新分發的學弟多一點的保障或者關懷,讓他能夠慢慢學習成長、勝任法官工作。國民法官法明年才上路,大家對於這個制度都不是很熟悉,新分發的學弟也沒有參加過模擬法庭,我個人覺得,草案將他排入國民法官專庭,並不是很適當,應該由其他較資深的學長姐來擔任專庭成員會比較適合。」
她在「優良傳統」的「優良」二個字加了重音,強調她捍衛雲林地院過往傳統的立場。
較年輕的王庭長認同地點了點頭,也順勢說了下去:「謝謝學姐!其實這也是我今天召開刑事庭會議的目的之一,當然事務分配小組有他們的整體考量,但讓新分發的法官直接成為國民法官專庭成員是不是適當?或許我們可以再多考慮看看。即便是我們這些相當資深的法官,對於國民法官的新制度,到底該怎麼操作也都還不是很有把握,讓一位才剛分發的學弟承擔,是不是跟我們法院先前的慣例不太一樣?新分發的法官會不會吃不消呢?」
「庭長,我想大家可能過度擔憂了。」一位中年男法官舉手,他是刑事庭胡法官,同時也是事務分配小組的成員,自然要為被質疑的草案發聲。
「好,我們也想要聽聽事務分配小組當初開會的考量。」王庭長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首先,我們法院事務分配,基於審判工作的安定性,一向都是以『最小變動』為最大原則,今年本院異動的法官不多,刑事庭更只有楊法官調動到士林地院,讓新分發的法官直接補上刑五庭楊法官的空缺,這樣其他庭就可以維持原本的合議組織,我想是最為理想的狀態。」胡法官起身說得振振有詞,「再來,比起像我這種已經服務好幾年的法官,新分發的法官他們才剛從司法官學院結業,相信他們在學院裡一定是學習到最新的實務見解及法學理論,國民法官法正是一個全新的制度,由新分發的法官來擔任專庭成員,我想是非常適合,加上專庭的徐審判長非常有經驗,庭員劉法官長期鑽研實務見解,裁判品質優異,合議庭成員的組成非常堅強,我們又給予專庭相當優渥的案件折抵,我相信新分發的法官一定可以勝任愉快。」
「從最小變動原則來看,草案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王庭長沉吟,轉頭看向右側的「主角」,兩個國民法官專庭之一的審判長徐義霆,大家正在討論的,就是他庭裡的庭員空缺。
徐義霆四十多歲年紀,留著俐落的平頭,戴著一副金框眼鏡,檢察官出身的他,雙眼炯炯有神,眉宇間自有一股威嚴。
眾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他,不知道一向與人為善、也很照顧學弟妹的徐義霆,打算怎麼處理這個難題。
徐義霆起身,正準備發言時,刑二庭的黃庭長卻打斷了他。
「不好意思,主席、各位學長姐,我可能要插播一下。」黃庭長拿出她的手機展示在大家面前,「新分發的法官剛剛聯繫我,表達出很強烈的意願。」
王庭長跟大家一起湊了過去看她手中的手機,只見LINE的對話畫面,新分發的法官剛剛傳了一個訊息。
「庭長,萬事拜託了,我真的好想成為國民法官專庭的一員啊!」
然後附上一張造型詭異的白色外星人,在地上揮淚跪求的貼圖。
與會的法官們都笑了,會議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許多。
王庭長也笑著搖搖頭,他在雲林地院這麼多年,還沒遇過這麼特別的新人,但當事人的意願既然這麼強烈,也就讓他省得處理這件原本左右為難、非常棘手的爭議。
於是雲林地院二0二二年九月起的新事務分配,隨後也就拍板定案,第二個國民法官專庭為刑事第五庭,審判長是四十期的徐義霆法官,庭員為五十三期的劉苡正法官,以及剛分發、六十一期的程平奭法官。
二0二二年九月一日,各級法院法官整體遷調報到日。
早上八點,雲林地院刑事紀錄科第二辦公室,秋日陽光從木框的窗戶降落,光亮鮮明的像每個值得好好甦醒的早晨。
二十多歲年紀、一雙鳳眼、留著及肩棕髮、身材較為嬌小的書記官丁朵雯,她為自己泡了一杯即溶二合一咖啡,目光卻始終離不開辦公桌上,那張上個月拿到的手寫卡片。手寫的感謝,手寫的溫度,俊美的字跡寫著她分發擔任書記官以來,將近三年的回憶。
「調走了調走了!」書記官蘇恩瑜伸手闔上那張卡片,露出惡作劇的笑容,「不要再當迷妹了,楊法官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了,相信我,妳長得這麼可愛,絕對值得更好的!」
「妳在亂說什麼啊,我是擔心萬一再也配不到這麼好的法官要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