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釣魚教我關於做父親的事

原文書名:Reading the Water: Fly Fishing, Fatherhood, and Finding Strength in Nature


9786267445341釣魚教我關於做父親的事
  • 產品代碼:

    9786267445341
  • 系列名稱:

    Identity
  • 系列編號:

    3ABK0008
  • 定價:

    420元
  • 作者:

    馬克.休姆Mark Hume
  • 譯者:

    李仲哲
  • 頁數:

    320頁
  • 開數:

    14.8x21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40711
  • 出版日:

    20240711
  • 出版社:

    二十張出版-遠足文化
  • CIP:

    785.38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我從未主動尋求父親這個角色,是這項任務找到了我,
孩子們以我從未想像過的方式與我的生命緊緊繫上紐帶。」
釣魚——這條連結的線已經投下,拋投的過程即是魔法。



領悟最純粹的真與善,一部充滿哲思與情感的生命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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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興趣形成了信仰,釣魚不僅是消遣,更像是種慰藉、學習與教導的方式。若做得對,釣魚可以是冥想、沉思,一種探尋自然與自身真理的方式。

作者馬克.休姆自小熱愛釣魚,童年時經歷過多次的搬遷,釣魚因此成為維繫他歸屬感的生命之線。他以兒時初學釣魚的回憶說起,一步步記述多年來於加拿大卑詩省釣魚時所見的景致與所思所想。在他成為一名父親後,決定將自己對流水、釣魚和大自然的熱愛,傳遞給女兒們。他想在女兒們步入充滿徬徨的人生階段時,為她們的未來帶來希望。

因此,馬克教女兒如何閱讀水面,看見大自然的韻律與模式。過程中,他漸漸領悟到,或許他熟悉的釣魚技術就和做一名父親一樣,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除了保持耐心、對遭遇保有彈性空間,也需要知道什麼時候該介入、什麼時候該選擇放手——

要讓她們成為真正的飛釣者並獲得啟蒙,學會透過與大自然結合來尊重生命,最終得由魚來教導她們——就如同魚教導了自己那樣。



本書形式上為回憶錄,充滿了作者個人對童年至成年階段的釣魚技藝(記憶)的養成追溯,此興趣最終形成了人生信仰,提供了作者成長的養分。他的所思所想極為深沉、敏感,正是童年早熟、低調、謙卑的個性導致。真,而且純善。

作者的文筆極為優美動人,他將加拿大卑詩省的生活記述,勾勒成一幅恬靜無染的山溪歲月,不只講述一名釣者的養成,也涉及父親與女兒之間微妙的關係,更透過釣魚理解自然定律的新生與殞落,字裡行間闡述人們透過大自然找到力量與內心獲得平靜的可能。發人深省、情感真誠。在心浮氣躁的現今社會,形成足以溫柔內心的氛圍。

作者簡介


馬克.休姆(Mark Hume)

自由環境記者。長年定居溫哥華,有五十年飛釣經驗。曾於《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擔任記者與專欄作家,報導主要專注於環境與「第一民族」(First Nations)議題。在此之前,他曾於《溫哥華太陽報》(Vancouver Sun)擔任資深記者、於《國家郵報》(National Post)擔任卑詩省分局長。記者生涯期間,獲獎無數,包含加拿大最具權威性的全國新聞獎(National Newspaper Award)。

著有《奔流》(The Run of the River)、《亞當的河流》(Adam’s River),合著有《怒月之河》(River of the Angry Moon)、《雨岸之鳥》(Birds Of The Raincoast)、《鱒魚學校》(Trout School)等書。

譯者簡介


李仲哲

文藻法文系畢業,目前專職翻譯,愛書人,喜歡漫步於文字與故事之間。譯有《後窗與另幾宗謀殺》(Rear Window and Other Murderous Tales)、《飯桌!飯桌!》(Rice Table)、《餘興派對》(Afterparties)等書。

書籍目錄


引言

Ⅰ_河川的源頭
分水嶺
解讀流水
亞提姆溪
大師
小魚群

Ⅱ_流水終會溢出
聖約瑟夫
兩個
復活節的祝福
河水流向之處
拋投教學
釣獲放流
激勵
綁製釣餌的魔法
海斯基特

Ⅲ_沖積層
隱居所
林中之鹿
浮出水面
穿越森林的小徑
因流水而羈絆

致謝

文章試閱


試閱文章(一):穿越森林的小徑
第一次夢見那片幽暗的森林時,其陰森、無可知曉的寂靜令我不安。我走近一看,發現林中有個黑暗的缺口通向內部。我穿過草地並站在入口處,進入之後便毫無退路,被迫踏入這片昏暗的未知之境。眼睛逐漸適應光線,樹枝朝著隱藏的太陽編織成形,盤根錯節的樹根開始清晰可見,一路延伸至地底。森林猶如一張網,由彎曲的木枝纏繞,將天空與大地相連。

前方有一條不清晰的小徑,消失在灌叢中,似乎通往無處。起初,那裡充斥不祥的感覺;如童話般的森林,小孩遊蕩其中,最後被女巫或野狼抓走。我聽見小鳥在濃密的樹冠上唱歌,以李歐納.柯恩(Leonard Cohen)的話來說,那即是「讓光照進來的裂痕」。我意識到,那條穿越森林的小徑會帶著自己前去某處,正當下定決心時,我卻醒來了。

夢醒的早晨,我重拾了人生的意義。我希望,與癌症的對抗已經結束。身體仍在癒合,疼痛有時還是會襲來,但我想回到以往的生活,重新深入大自然——我覺得自己辦得到。首先,我得和之前一樣獨自去釣魚。女兒們會願意和我一同前去,但我擔心術後的自己太虛弱,無法再和她們一起涉水。因此,我想自己試試看。

我將計畫告訴瑪姬,她質疑:「你確定嗎?」

「我確定。」我回答,盡量不表現出擔憂的樣子。我看見她的臉上展露出的寬心,感覺她曾經認識的人正慢慢回到自己身邊。我開車出城,將漁具包和兩支飛釣竿放在後座,前往心之所向。在夢中,我憶起幾年前發現的一條森林小徑,它通向河道彎處,鮭魚在那裡沿著彎曲的礫石岸游淌於淺灘。

第一次發現那條小徑時,天色昏暗、寒冷,我凝視著樹林,好奇前方藏著什麼。我猶豫了一下,接著繼續前行。獨自釣魚時,最好不要想到熊或美洲獅,因為牠們總是潛伏於黑暗中伺機而動。我忍住回頭的衝動,直直穿過森林,找到了那條河流,但那日並沒有鮭魚。這幾年,這條小徑被我遺忘殆盡,直到它來到了我的夢中,呼喚著我。回訪那片森林時,我決定不再去想癌症這件事。

我沿著小徑走下河岸,那裡的巨樹裸露根部,陽光鮮少照到地面。小徑將我帶進一片茂密的柳樹叢,樹枝交錯,透出柔和的光線,眼前盡是綠意盎然。小徑通向乾枯的河道,除了微弱的水流,一無所有。這條河很快便會湧入流水,但現在仍是夏末準備入秋的時節,得等到十月落雨才能為河道解渴,讓這條河起死回生。

鮭魚正等待著秋雨抬高水位,為牠們開闢通往森林的道路。秋季時,鮭魚會從海洋洄游,大多和降雨同時發生,有些也會在夏季水位較低時抵達。牠們提前抵達,可能是出於不耐煩,或是知道其他魚不知道的事情。牠們滯留在主要河道,直到驟雨來臨、所有小河開始流動。接著,牠們會沿著支流前去上游產卵。

那些在河道中等待大雨的鮭魚,正是我想要的目標。只要捕到一條,我就能回歸生活,從術後的恍惚中清醒過來,想起曾經擁有的快樂。

離開小徑,我沿著乾枯的河道來到與斯闊米甚河的交匯處。感覺鮭魚應該快來了,但大自然有自己的時間,人們永遠無法準確預測鮭魚何時會洄游。魚群到來時,會以跳躍濺起水花並將頭和背部探出水面作為宣告,彷彿在尋找地標來找路一樣。

我在岸上尋找鮭魚,目光掃視水面,但河水匆匆流過,沒有留下任何跡象,神秘莫測。我是否來得太早?還是我忘了如何解讀流水?

我和主河道之間隔著一條淺而湍急的支流。上次到訪時,很輕鬆便能涉水而過,但我今日不太有信心,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站穩腳步。我不想以癌症倖存者的角度來思考,認為自己太過虛弱,無法像以前那樣輕鬆涉水,但我還是害怕絆倒,害怕被本應抬起我的河流擊潰。這個想法一旦溜進腦海,便難以擺脫。

支流的彼岸就是我想抵達的地方,我在前方的主河道上看見四名釣客相距適當,一一拋出他們的飛釣餌。因此,鮭魚必定在那處。我輕輕踏入深及膝蓋的水流中,但河流似乎比先前更強勁,腳下的岩石也不太穩固,因而撤退。

遠處的釣客什麼都沒有捕到,但他們始終專注於一段水域,反覆向同一區域拋投。釣客們的堅持告訴了我,他們一定在那裡看到了什麼在移動,可能是深色的背鰭,或是尾巴的尖端。我想,那兒就是鮭魚聚集的所在,成群的生命正在那冷冽的灰色河水中顫抖、脈動。我必須去到那裡。

我又嘗試涉水穿過支流,但水深及腰處時,我便意識到水流太過洶湧。河流無情,試圖將我推向大海,我蹣跚退回起點,坐在河岸上等著什麼——或許是等著身體回復到以往的強壯。

我從口袋中掏出三明治開始吃午餐,一邊望著河川、水流和光線。我想,只要能離開病床、置身於河岸上,這一切皆足矣。隨後,一條鮭魚在湍急的蒼灰水流中翻騰,距離我只有幾碼之遠,幾乎能用魚竿的頂部觸碰牠消失的水面。我仔細瞧,不確定自己所見——沾有淤泥的背影在灰濛且泥濘的水中移動——因為人們很容易將水的波動錯認為鮭魚的背部。然而,又有兩條鮭魚從水中游出,展露銀色的側身,金色的眼眸一閃而過,隨即沉入底部。一群魚正沿著河岸逆流而上,被冰川的泥沙所隱藏。河流將魚帶到了我的身邊,直達我的腳下。

我慢慢站起身,嚼著最後一口麵包,注視流水,將釣竿的魚線解開,使其像貓尾一樣抽動。我輕輕揮動釣竿,將魚餌投至水面。釣餌沉沒,漂流了片刻,接著變得緊繃。夢境和穿越森林的小徑為我帶來了一條剛從海裡游上來的鮭魚。我感受到魚在急切地拉扯,釣竿的頂端如心電圖般跳動。

我跌跌撞撞地追趕試圖脫身的鮭魚,拉回釣線,又在牠急速逃往下游更遠處時,失去了掌控。我已經一年多沒有釣到魚,對其無法征服的強壯感到驚訝。然而,隨著我收放釣線,讓釣竿吸收衝擊,慢慢消耗魚的力量,終於將牠拉上距離搏鬥開始有五十碼遠的水岸。我沿著河岸奔跑,踩過一塊又一塊的岩石,卻並未摔倒。我抱著魚一會兒,牠冰冷生硬,尾巴附近生有海蝨。這類的寄生蟲會在淡水中死亡,所以這條鮭魚可能昨晚才進入河裡,我則躺在城市裡做著夢。

對我來說,這條鮭魚彷彿奇蹟。我思忖著,魚是否能透過我的手,感受到我的脈搏,是否能理解這一刻的意義。牠的鰓張開又閉合,閃爍紅光——這條鮭魚踏上了橫越永恆碧綠之海的偉大旅程,游上這不朽灰濛之河,其生命旅途被我們此刻的相遇所銘刻。我打開手,牠奮力逃脫,向前衝去並消失於淤泥之中。

我緩緩走回上游,再次拋投,尚有機會擺動釣竿,另一條魚又抓住了釣餌。牠向上游的急流奔去,接著轉向下游,跳躍、拍擊水面,在陽光下濺起閃亮的水花。經過一番搏鬥,我將鮭魚放在平靜的水中,雙方都疲憊不已,但牠很快便恢復精神並游走了。我休息了半晌,穿著涉水裝坐在河中。不久後,又有一條鮭魚抓住我的釣餌。那天早晨,我在七次的拋投中捕到五條鮭魚,殺了其中五條後便停手。

我如夢初醒,發現豐足的漁獲,對自己的幸運不知所措,對再次回到水畔感到不可思議,對清新的空氣與河水的歌聲感到驚奇。我坐在岸上,將一條大型的銀魚擺在身旁的岩石上。休息片刻後,我回到樹林中,本想早點回家,卻在路上聽見鶯鳴:和我在夢中聽見的相同。我並未返回卡車,而是朝著另一方向前進,深入森林,穿過一片柳樹叢。我一時迷路,後來找到了另一條不曾走過的小徑通向小溪。我穿過溪流,靴子在泥濘的河岸上踩出深印,一路往上爬行,穿過群群樹木,朝著遠處的河聲走去。新的小徑帶我穿越莊嚴的楓樹以及沙沙作響的美洲黑楊林,陽光從高枝流洩而下,落在生於地面的漿果灌叢上。我在樹木的身影後,看見河水閃爍的光輝。

我坐在岸邊的茂密草叢中吃完午餐,一邊思索林中是否會有山獅出沒。我躺下,在樹冠灑下的斑駁晴光中入睡,眼皮的血液搏動、發出紅輝,接著褪入黑暗。醒來時,看見美洲黑楊向我近近俯身,樹枝如手臂般伸展保護著我。我沿著小徑走向河邊,一條美麗水流在眼前展開,依著寬闊的礫石灘延伸出一個街區的範圍。河水平滑如人行道、寬如公路,幾名飛釣者散落在這條大道上,彷彿在路邊等著搭便車。他們將釣餌投向一大群鮭魚,魚兒在水中擺動並濺起水花。河灘的銀鮭將道路擠得水洩不通,彼此相互推擠,不時會有人上鉤,將大魚從遠處拉上河的對岸。我走進河中至水深及腰部,小心用腳試探河床,仍無法像其他飛釣者那般深入,河水已經深至他們的胸部,離鮭魚更近三十英尺。我盡可能將魚線拋遠,但釣餌落在鮭魚群之外,兩小時內皆一無所獲。我始終抱持期盼,希望有條魚會向我的拋投範圍內游去,不過總得適時停下——時間就是這樣,最後一粒沙落下,該放手的時候便放手。釣魚之旅到了盡頭,我涉水回到岸上,回頭仍可以看見一排飛釣者將他們的釣線拋向魚群。

我想再回到先前那幸運的水域釣魚,但已經在那裡度過了完美的早晨,我就此罷休。因此,我帶著收穫的鮭魚朝卡車走去。途中爬上山丘,涉水靴輕輕掠過捲鬚——它攀附於一棵經歷五百年歲月的老樹,探索著根莖。

疲累爬上我的身體,但我似乎變得更強壯,精神越加振奮。我重新思考人生,思考重獲機會意味著什麼,思考自己能夠做出什麼改變。我很滿意這一日,將來也能夠帶艾瑪和克萊爾來到這條河流,指向岩石後方的水域,引導她們找到等待已久的鮭魚。就算魚兒那時已經離去,我知道她們仍會享受在幽暗的森林中漫步,珍惜和我一起從陰涼之地走向河畔的光明。

(本文摘自:Ⅲ_沖積層.穿越森林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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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文章(二):激勵
並非每位飛釣者都能感受到沉浸於自然的美好;許多人一心只想追求戰利品,或是捕到大量的漁獲。我剛開始釣魚時,要是沒能釣到魚回家炫耀,便會覺得渾身不對勁。釣客常會以「被臭鼬攻擊」來形容沒有收穫的釣魚之旅,好似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發出惡臭般地令人蒙羞。我最初對成功的標準是釣到一條魚,且隨著經驗增長,開始渴望捕到更多、更大的魚。然而,我拿起飛釣竿後,便有了不同的感受。我逐漸明白,捕魚和純粹融於自然的喜悅毫無關聯,只要單純身處其中,無須思考,在野生而靜謐的環境中漫游,便是一種幸福。

我希望女兒們也能達到這般境界——意識到她們不只是在水上尋找鱒魚或鮭魚的身影,也是在追求更崇高的意義。處身在那裡,是為了感受大自然在自身周圍展開,並走上通往無處與一切的道路。

飛釣與光線受到雨滴折射有關,與黃頭黑鸝的鳴聲示意昆蟲孵化有關,與雷雨雲籠罩山頂時湖面也跟著變得深暗有關。只要能感受到這些,僅僅在水上便會是幸福的。

這正是我試圖播下的種子,而我正等待著跡象發芽。但當然,要達到這種境界,就得像我一樣釣魚。游魚會帶給她們更廣闊的經驗、遠遠超過捕魚之外的一切。

——

艾瑪很快便成為一名熟練的拋投者,但轉變為一名真正的飛釣者還得一步一步慢慢累積。她在海達瓜依釣到的鮭魚正是向前邁出的重要一步。不過,還有許多試煉正等著她。

一年夏天,我們去到加拿大洛杉磯山脈的一條小溪釣魚。我在仔細挑選釣餌的同時,艾瑪獨自向上游走去,幾分鐘過後,我來到水道的彎處,看見她跪在水中,抱著一隻三磅重的割喉鱒。其鮮紅的魚鰓大口吸氣,閃閃發光。她按照我教的方式握住牠,一手緊抓魚尾上方,另一手拖住前身,就在胸鰭的後方與下方。她放開雙手,讓魚游走,如一片玻璃消失在半透明的翠綠水中。

「牠吃了我的乾毛鉤。」她說,彷彿在描述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之後,她便一直走在我前方,向上游涉水,往急流與倒木之後拋投,釣到一條又一條的割喉鱒。大多數都有十八英寸長,有些甚至更大。牠們從卵石河床升起,攻擊艾瑪的魚餌。在沒有我的幫助與建議之下,她獨自找到魚的蹤影,並與之搏鬥。

隨後,我們坐在高高的草岸上吃著午餐,腳下的溪水碧波蕩漾。山巒高聳,我們注視水面,見到一條大鱒魚浮出以捕食浮游昆蟲,接著慢慢消失;其同步性宛如在太空中運轉的行星般美麗而精準。牠沒入水中,有保護色的背部消融於河底,墨黑斑點成了岩石間的陰影,綠色的身影則化為流水,不著痕跡。

「你看到了嗎?」艾瑪問道。

我悄悄進入水裡,拋投至我們認為魚所在之處,但牠依舊潛藏著。我爬回岸上後,魚兒又開始現身捕食。艾瑪笑了。我們看著鱒魚時隱時現,浮出水面咬取昆蟲,於雪山的倒影上留下波動的足跡,在水流中搖擺、顫動。

「太美了。」艾瑪讚嘆道。

我們依著小溪走了一整日,駐足觀看灰熊、狼與駝鹿的蹤跡,並捕捉大魚,有時還會因笨拙而將魚嚇跑。

每次的拋投都是學習的機會,我從不須要提供觀察的意見。如果艾瑪做得對,魚餌便會輕輕浮上水面,自然隨著水流漂動,鱒魚也就跟著上鉤。草率的拋投、拖曳的釣餌,或是突然落在池潭上的影子,都會驚動敏感的鱒魚,使獵物消失無蹤。一步接著一步,一次拋投接著下一次,從中學習才得以成長。

我們在水池間穿梭移動,森林、天空和山脈圍繞四方。午後,我們回到卡車上,脫下涉水裝,拆下釣竿。我知道,儘管艾瑪的生活中佔有其他事物,但飛釣已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她的一部分——她將永遠記得洛磯山脈中游動著鱒魚的潺潺流水。

——

一年夏季,我們飛往英屬哥倫比亞北部,抵達一座受到遼闊荒野環繞的湖泊,我們從水上飛機往下看了一小時,沒有發現任何人煙,道路和電線皆不存在。眼前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森林,時不時便能瞥見其中所容納的生命:具有野性靈魂的河流、停留在黑色峭壁上的雪羊、從湖中湧出的駝鹿、母熊和其幼崽,以及在山坡高處滾動的岩石。

我們和另外兩家人在湖畔空地上搭起小型營地。湖泊位於高原上,盛產大型虹鱒。南邊矗立一座崎嶇的灰色山峰,遠處的西邊水面倒映遙遠的山脈,閃耀的白雪覆蓋其上,在夕陽的輝映下照出剪影。北方和東方則坐落著一片起伏不定、杳無人煙的森林,松樹和雲杉靜靜沉眠於幽謐之境。日落後,湖水閃爍,彷彿正將光芒釋回天空。

站在營火旁,火花朝著微弱的群星盤旋而上,我看見一艘雪松獨木舟停泊在附近,於黑藍交織的荒野畫布上掠過一筆綠色的優雅曲線。獨木舟錨定在柔軟、水草叢生的湖底,由一條綁著黃繩的岩石固定著。水上吹拂著難以察覺的微風,不足以激起漣漪,但足夠使錨繩拉緊,好似獨木舟正試圖隨著潮水漂入夜空。

一名年輕女子手持飛釣竿,在一片水域上進行拋投;那裡富含石灰的泥漿上長滿水草而呈現綠色調。

我看著女兒慢慢收回魚線,並再次投向遠處的水面。艾瑪整日都忙著拋投,上岸只是為了吃一頓簡易的午餐,似乎毫無察覺從海洋升起的黑暗正漸漸籠罩周圍。我知道原因。那天,她在淺灘拋出一支由兔毛製成的大型黑色水蛭擬餌,在沉重的釣餌飛過頭頂時,身體傾斜並低下頭以避免被擊中。她將魚餌拉回,緩緩收線,魚則在水中擺動掙扎,猛烈的拉力立刻襲來,將釣竿的頂端拉入水中。那是一條虹鱒,可能是湖裡十八磅重的大魚之一。竿尾撞上艾瑪的腹部,魚線拉得緊繃,巨大的重量從深處湧來。她努力抵住大魚的攻勢,感受軟木柄在手中彎曲。

飛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體驗,視覺、聲音和光線都是刺激元素,但最令人興奮的非觸覺莫屬。魚衝刺時,釣竿會震動;魚掙扎時,釣竿會受到猛烈拉扯。水草會慢慢附著在魚線上,沉重感隨之加深,接著突然的鬆懈表示脫鉤,或是釣線斷裂。

艾瑪被那條大魚的力量嚇了一跳,那是她釣過最大的鱒魚。她驚訝地看著釣線劃破平坦的水面,嘶嘶作響。

很難估計躲在深處的魚有多重,牠們感覺起來比實際上更大,但這條魚高高跳出水面,重重墜落——這是我們所知的湖中大魚。牠是一名獵人、頂級的掠食者,從深處巡航至水草床,現在正拼命試圖甩掉卡在嘴裡的釣餌。

艾瑪只是緊緊抓住,希望在釣線從猛烈旋轉的線輪上完全脫落之前,魚能夠停下掙扎。接著,鱒魚改變方向,穿過海草床,釣線隨著海草的堆積而不斷增加重量,魚便如此逃走,釣線鬆脫並浮在空蕩蕩的湖面,毫無生氣。

她十分吃驚,幾個小時過去後還是放不下那場挫敗。

於是,她又回到了原地,錨定在發亮的泥灰河床上,以大樹、帳篷和山來定位獨木舟的位置。她試圖重新建立連結,以數百次的拋投尋找鱒魚,受到牠或許還在那裡的希望所鼓舞。再來一次。或許。或許。或許。

她釣過一些五磅重的大鱒魚,但真正渴望的是在湖裡徘徊的巨型鱒魚。畢竟,我們飛到山中,就是為了有機會能捕到如此巨碩的魚。看著她拋投,我的眼睛緩緩染上夜色,並意識到,艾瑪自兒時起便和我一起遊歷無數的湖泊和池潭——她已經成為了一名真正的飛釣者。雖然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但在經歷於碼頭上釣海鯽、在寒風吹襲的湖上獵捕小鱒魚——成群結隊的黑蠅在一旁飛舞,熊則在沿岸的泥地上留下足跡、在帳棚裡醒來時聆聽貓頭鷹於寂寞的黑夜中發出呼喚,以及聽見數億隻蟋蟀在河流的岸邊鳴叫之後,大鱒魚便帶著她的心進入了黑暗的水中。

此刻,正如我年少時一樣,她因失去一條大魚而受到激勵。

那晚,她高興地展示了自己捕獲的鱒魚,其中還有一隻跳過獨木舟,迫使她彎下身閃躲,但仍為那條逃脫的巨大虹鱒搖搖頭,感到難以置信。

「就跟石塊一樣重。」她說。

克萊爾跟著她在湖中釣魚,但並未失去獵獲物,且很開心能在營火旁工作,幫忙準備晚餐。對她而言,飛釣仍只是一種和所愛之人在戶外共處的活動。儘管她總是樂意與我一起到水邊釣魚,但那在她生命中似乎不是如此重要。我意識到,克萊爾也許不必釣魚,因為她老早便取得了成功,使她認為水中的魚兒都在等著自己的到來。

幾年前的夏日,我們住在一間湖畔小屋,我將克萊爾留給瑪姬照顧,因為自己租來的划艇對三人來說太小了。艾瑪和我忙著準備釣具,克萊爾則躺在碼頭上,透過木板向下凝視。在她腳下,一個秘密世界展開,幾條大鱒魚悠哉遊動著。我們划船離開時,克萊爾站起身並拿出釣竿拋投,讓魚餌漂入陰暗之中,進到她所發現的隱密之境。

兩位漁民朝著我們而來。他們配備昂貴的飛釣竿,穿著有多個口袋釣魚背心,並戴著奧維斯的棒球帽,宣示自己對高級漁具製造商的忠誠。

「一隻魚都沒有。」我們的船經過時,其中一人如此說道。他舉起雙手,彷彿在哀嘆漁神拋棄了他們。

正在此時,克萊爾的釣竿深深彎曲,一條虹鱒在兩艘船間翻騰、濺起水花,一路衝回碼頭下方。克萊爾奮力撐住攻勢。魚將釣竿頂端拉入水中並使其在碼頭下折起,接著又跳到碼頭的另一側試圖逃脫。

克萊爾低頭看向眼前的水域,鱒魚卻在她身後拍打著水面。現場一片混亂,男人們開始大聲呼喊,瑪姬和艾瑪也跟著歡呼起來。

「萬歲!」艾瑪喊道。

克萊爾將釣竿頂端繞過碼頭一端,如此便能面對這位敵手——她拒絕屈服。我爬回碼頭時,鱒魚已經在她腳下的水中濺起水花。我放下網子,撈起一條四磅重的虹鱒;就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條大魚。剛剛繞過湖泊的兩位釣客看似低落,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們整個上午都沒有魚上鉤。」其中一人說道,推著他的奧維斯棒球帽。

我取出釣餌,克萊爾輕輕握住魚,然後將牠放回水中。她看著魚兒奔向遠處,一臉驚奇。因為那一日的經歷,她總是以平靜的心態釣魚,知道時候到了,大魚便會自己找上門。

(本文摘自:Ⅱ_流水終會溢出.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