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天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古納入圍布克獎經典代表作(特別收錄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致辭〈寫作〉)
原文書名:Paradise
產品代碼:
9786269752164系列名稱:
當代經典系列編號:
2NCL0002定價:
580元作者: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納Abdulrazak Gurnah譯者:
何穎怡頁數:
296頁開數:
14.8x21x2.1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31201出版日:
20231201出版社:
潮浪文化-遠足文化CIP:
873.57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生而為人,如何定義自由?
抵達自由的瞬間,是否就能開啟天堂之門?
——
一個男孩悲傷的成長史,顛覆歐洲中心主義意識形態書寫的非洲歷史
——
二ま二一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入圍布克獎經典代表作,全新繁體中文譯本
他告訴自己,他不會再為父母哀傷。他不會。他們在許多年前拋棄了他,換取自己的自由,現在輪到他拋棄他們。如果他的深陷牢籠曾讓父母得到些許喘息,現在也結束了,因為他將打造自己的人生。當他自由漂浪草原,或許有一天他會去拜訪他們,感謝他們的嚴苛教訓,讓他得以面對人生。——〈同一血塊〉《天堂》
來自坦尚尼亞的古納,於一九六ま年代移居英國求學,著有多部小說,作品圍繞難民與流亡,聚焦身分認同、種族衝突及歷史書寫等,在二ま二一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書評家普遍認為,古納的作品在在呈現了殖民主義對世界的影響、戰爭所留下的創傷及難民流亡等經歷。
《天堂》是古納早期作品,出版當時即入圍布克獎和惠特布萊德獎,既是一個男孩的成長史,也是一個憂傷的愛情故事,更是一個歐洲殖民主義腐蝕非洲大陸的故事。古納從非洲人的角度講述非洲殖民化的歷程,可謂顛覆了歐洲中心主義意識形態書寫的非洲歷史。
故事從主人翁優素福說起,年幼的他被父親賣掉以償還債務,因此踏上一段難以想像的旅程。他加入債主經營的商隊,體會了東非大陸神祕卻豐富的生活樣態。經歷鄉村草原到濱海城市的生活,他從一個孩童成長為一個青年,目睹部落交易間的角力、難以驗證的迷信事件、商人和村民間的複雜關係,體驗了殘酷的現實世界。身處在東非的多元社會,要面對阿拉伯人、印度人的種族問題,也要面對歐洲人的入侵及衝突。故事透過優素福受盡剝削、身不由己的奴役生活,突顯了悲慘淒涼的命運,思考著自由的真諦。
《天堂》的題目亦極具諷刺意味。在書中,優素福被賣給富商抵債為奴,常在如天堂般的富商家中花園徘徊忘返,但眾人眼中的天堂卻也是他人難以明白的地獄。書中不僅有「天堂裡多數住民是窮人,地獄裡多數住客是貪婪者」這般現實而又帶哲思的觀點,更不斷反思探討自由的意義。古納的文筆細膩動人,從故事裡提煉出多層的隱喻及對生命的叩問。
《天堂》在英國首次出版於一九九四年,與他出版於二ま二ま年的最新創作《來世》相差二十六年,創作格局及企圖心恰成對照,可窺出作家寫作核心的轉移。這些創作路上的歷程轉變,古納在諾貝爾獎獲獎致辭中也表述得相當清楚深刻,致辭講稿亦特別收錄於書中。另一可供讀者參考的彩蛋是,《天堂》故事中的主人翁讓人聯想起《來世》裡的人物而被稱為前傳,這點就留待讀者在書中探索。
◆譯者何穎怡親自朗讀精彩段落◆
〈慾望園林〉
優素福覺得自己好像噩夢方醒。他告訴哈利爾旅行途中他經常覺得自己像脫了殼的動物,暴露曠野,是頭醜惡可怖的野獸,盲目爬行垃圾與荊棘,沿途留下骯髒痕跡。他覺得他們其實都是如此,在茫茫荒野裡蹣跚前進。他感覺的恐懼並不是害怕,更像是自己並不真實存在,活在夢裡,跨過毀滅的邊界。這讓他狐疑人們如此渴望的東西是什麼,可以克服尋找交易過程中的這種恐懼。此行並非全是恐懼,一點也不,但是恐懼賦予所有東西形體。而且他看過怎樣都無法預期的景觀。
他說:「山頂的光是綠色的。我從沒想過光可以是那種顏色。空氣乾淨得像洗過似的。當清晨陽光撒落蓋滿了雪的山頭,感覺像是永恆,好像那一刻會永遠停留不變。黃昏時待在湖邊,講話的聲音可以一直飄向天際。有一晚,我們在山區,停在瀑布旁。那瀑布美到好像一切圓滿。我從未見過那麼美的東西。你能聽見神明的呼吸。然後一個男人跑來想趕走我們。不管白天晚上,每一個地方都因各種聲響嗡鳴震動。一天下午靠近湖邊,我看到兩頭吼海鵰靜靜棲在橡膠樹上。突然牠們猛力往上衝,尖叫了二、三聲,脖子往後,鳥喙張開朝天,翅膀拍動,身體緊繃。一會兒後,湖的那一頭傳來微弱回應。又過幾分鐘,一片白色羽毛從雄鳥身上脫落,在一片寂靜中慢慢飄落地面。」
哈利爾聆聽不說話,偶爾嗯嗯響應。當優素福以為他睡著,停嘴,他馬上在黑暗中冒出問題,督促優素福繼續說。有時優素福回想到廣袤的紅色大地上擁簇人類與動物,山崖聳立湖裡如火焰之牆,自己也會震懾無言。
優素福說:「像天堂之門。」
生而為人,如何定義自由?
抵達自由的瞬間,是否就能開啟天堂之門?
——
一個男孩悲傷的成長史,顛覆歐洲中心主義意識形態書寫的非洲歷史
——
二ま二一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入圍布克獎經典代表作,全新繁體中文譯本
他告訴自己,他不會再為父母哀傷。他不會。他們在許多年前拋棄了他,換取自己的自由,現在輪到他拋棄他們。如果他的深陷牢籠曾讓父母得到些許喘息,現在也結束了,因為他將打造自己的人生。當他自由漂浪草原,或許有一天他會去拜訪他們,感謝他們的嚴苛教訓,讓他得以面對人生。——〈同一血塊〉《天堂》
來自坦尚尼亞的古納,於一九六ま年代移居英國求學,著有多部小說,作品圍繞難民與流亡,聚焦身分認同、種族衝突及歷史書寫等,在二ま二一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書評家普遍認為,古納的作品在在呈現了殖民主義對世界的影響、戰爭所留下的創傷及難民流亡等經歷。
《天堂》是古納早期作品,出版當時即入圍布克獎和惠特布萊德獎,既是一個男孩的成長史,也是一個憂傷的愛情故事,更是一個歐洲殖民主義腐蝕非洲大陸的故事。古納從非洲人的角度講述非洲殖民化的歷程,可謂顛覆了歐洲中心主義意識形態書寫的非洲歷史。
故事從主人翁優素福說起,年幼的他被父親賣掉以償還債務,因此踏上一段難以想像的旅程。他加入債主經營的商隊,體會了東非大陸神祕卻豐富的生活樣態。經歷鄉村草原到濱海城市的生活,他從一個孩童成長為一個青年,目睹部落交易間的角力、難以驗證的迷信事件、商人和村民間的複雜關係,體驗了殘酷的現實世界。身處在東非的多元社會,要面對阿拉伯人、印度人的種族問題,也要面對歐洲人的入侵及衝突。故事透過優素福受盡剝削、身不由己的奴役生活,突顯了悲慘淒涼的命運,思考著自由的真諦。
《天堂》的題目亦極具諷刺意味。在書中,優素福被賣給富商抵債為奴,常在如天堂般的富商家中花園徘徊忘返,但眾人眼中的天堂卻也是他人難以明白的地獄。書中不僅有「天堂裡多數住民是窮人,地獄裡多數住客是貪婪者」這般現實而又帶哲思的觀點,更不斷反思探討自由的意義。古納的文筆細膩動人,從故事裡提煉出多層的隱喻及對生命的叩問。
《天堂》在英國首次出版於一九九四年,與他出版於二ま二ま年的最新創作《來世》相差二十六年,創作格局及企圖心恰成對照,可窺出作家寫作核心的轉移。這些創作路上的歷程轉變,古納在諾貝爾獎獲獎致辭中也表述得相當清楚深刻,致辭講稿亦特別收錄於書中。另一可供讀者參考的彩蛋是,《天堂》故事中的主人翁讓人聯想起《來世》裡的人物而被稱為前傳,這點就留待讀者在書中探索。
◆譯者何穎怡親自朗讀精彩段落◆
〈慾望園林〉
優素福覺得自己好像噩夢方醒。他告訴哈利爾旅行途中他經常覺得自己像脫了殼的動物,暴露曠野,是頭醜惡可怖的野獸,盲目爬行垃圾與荊棘,沿途留下骯髒痕跡。他覺得他們其實都是如此,在茫茫荒野裡蹣跚前進。他感覺的恐懼並不是害怕,更像是自己並不真實存在,活在夢裡,跨過毀滅的邊界。這讓他狐疑人們如此渴望的東西是什麼,可以克服尋找交易過程中的這種恐懼。此行並非全是恐懼,一點也不,但是恐懼賦予所有東西形體。而且他看過怎樣都無法預期的景觀。
他說:「山頂的光是綠色的。我從沒想過光可以是那種顏色。空氣乾淨得像洗過似的。當清晨陽光撒落蓋滿了雪的山頭,感覺像是永恆,好像那一刻會永遠停留不變。黃昏時待在湖邊,講話的聲音可以一直飄向天際。有一晚,我們在山區,停在瀑布旁。那瀑布美到好像一切圓滿。我從未見過那麼美的東西。你能聽見神明的呼吸。然後一個男人跑來想趕走我們。不管白天晚上,每一個地方都因各種聲響嗡鳴震動。一天下午靠近湖邊,我看到兩頭吼海鵰靜靜棲在橡膠樹上。突然牠們猛力往上衝,尖叫了二、三聲,脖子往後,鳥喙張開朝天,翅膀拍動,身體緊繃。一會兒後,湖的那一頭傳來微弱回應。又過幾分鐘,一片白色羽毛從雄鳥身上脫落,在一片寂靜中慢慢飄落地面。」
哈利爾聆聽不說話,偶爾嗯嗯響應。當優素福以為他睡著,停嘴,他馬上在黑暗中冒出問題,督促優素福繼續說。有時優素福回想到廣袤的紅色大地上擁簇人類與動物,山崖聳立湖裡如火焰之牆,自己也會震懾無言。
優素福說:「像天堂之門。」
作者簡介
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納
一九四八年出生於尚吉巴島,坦尚尼亞裔英國作家,一九六ま年代移居英國求學,於肯特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現居英國坎特伯雷。作品曾入圍布克獎、《洛杉磯時報》圖書獎、大英國協作家獎等,於二ま二一年獲諾貝爾文學獎,獲獎理由為「對殖民主義的影響,及對身處不同文化與大陸間的難民命運,展現毫不妥協且極富同情心的洞察力」。評委會表示,他的作品令人想起莎士比亞、康拉德、奈波爾等作家。
身為當今著名的後殖民小說家和文學評論家之一,古納結合自身經歷書寫殖民歷史,作品聚焦於身分認同、離散流亡、種族衝突等主題。學界普遍認為其展現的後殖民時代生存現狀具有重要社會意義。代表作包括《來世》(Afterlives)、《天堂》(Paradise)、《憶海》(By the Sea,暫譯)等多部小說。
譯者簡介
何穎怡
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畢,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比較婦女學研究,現專職翻譯。譯有《在路上》、《裸體午餐》、《阿宅正傳》、《時間裡的癡人》、《行過地獄之路》、《林肯在中陰》、《如夢的一年》、《背叛者》、《夜空穿透傷》等。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出版當年即入圍布克獎,是作家古納重要代表作。
●以非洲人的視角寫非洲大陸,顛覆歐洲中心主義意識形態書寫的非洲歷史。
●故事人物與古納作品《來世》相關而被稱為前傳。
書籍目錄
各界推薦
牆內的花園
山城
內陸之旅
火焰之門
慾望園林
同一血塊
特別收錄╱二ま二一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致辭:寫作
文章試閱
第一部 牆內的花園
男孩先登場。他叫優素福,十二歲時突然離家。他記得那是乾季,日子都一樣,今日像昨日。花朵出其不意綻放而後枯萎。奇怪的昆蟲從石頭下竄出,在烈陽下扭動死去。陽光讓遠處樹木看來像在空氣裡抖動,房子震顫鼓動呼吸。腳踏下去,大團塵土噗地飛起,白日裡,死寂銳利如刀。正是乾季尾聲的景象。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歐洲人,兩個,在火車站月台。一開始他並不害怕。他經常去火車站,看火車轟隆優雅進站,然後等著看皺眉的印度信號員揮舞旗幟吹哨指揮,火車又使力出站。優素福經常耗上數小時等火車來。那兩個歐洲人也在等,站在帆布棚下,行李與看似重要的物品整齊堆在幾呎外。男子魁梧,必須低頭才不會碰到遮陽的帆布棚。女的站得比較裡面,兩頂帽子遮住她部分汗濕的臉。荷葉邊白襯衫的領口與袖口緊扣,長裙掃過鞋面。她也很高大,但是和那男人不同。她柔軟波動,似乎有辦法變成另一種形狀,而他則是一根木頭雕成。他們凝視不同方向,好像並不相識。優素福盯著,瞧見那女人拿手帕輕輕抹掉嘴上的乾皮屑。男的臉點點斑紅,眼睛緩慢掃描,把車站的擁擠景觀、上鎖的木頭倉庫,以及黑鳥怒視的大面黃色旗幟 盡收眼底。優素福因而可以好整以暇看他,男人突然轉身,注意到優素福的凝視,他的眼神先是飄過,接著回頭注視許久。優素福愣住。男子突然齜牙裂嘴,不自主咆哮,手指蜷曲,狀難描述。優素福察覺警告拔腿奔逃,嘴裡喃喃,那是人們教他的,如果突然需要真主幫助時該說的話。
他離家那年也是蛀蟲肆虐後陽台廊柱的一年。他的父親每次經過就憤怒拍擊廊柱,讓蛀蟲知道他知道牠們在搞什麼鬼。蛀蟲在木柱留下爬行痕跡,好像動物在乾河床挖掘地道時翻土。優素福每次拍打,柱子聽起來都柔軟空洞,噴散腐爛的小粒孢子。當他咕囔吵著要吃,母親就叫他吃蛀蟲去。
他朝母親哀叫:「我肚子餓。」那是他經常複誦、無人教導的連禱,伴隨歲月,嗓音逐漸粗嘎。
母親會說:「吃蛀蟲去。」看著他誇張的作嘔憤怒表情哈哈大笑。「去啊,隨時愛吃多少就吃多少。可別讓我攔著你。」
他則憂心忡忡嘆息,這是他的新實驗,以示母親的笑話可悲至極。有時他們吃骨頭,母親熬成稀稀的湯,上面漂浮晶亮顏色與油脂,底部則是一坨坨汁液飽滿的黑色骨髓。最慘時只有燉秋葵可吃,優素福就算再餓,也吞不下那黏糊糊的東西。
那也是阿齊茲叔叔來訪時。他的停留經常短暫且相隔甚久,通常旅人、腳夫、樂人環伺。他從海邊到山邊、湖畔、森林,橫越乾旱的平原與赤裸的岩石山區,優素福家只是他長途旅程的一站。他的長征隊伍通常有鼓、鈴鼓、號角與西瓦 ,當他的火車進站,動物狂奔撤退,兒童為之瘋狂。阿齊茲叔叔散發獨特奇異氣味,混合動物皮革、香水、橡膠、香料,還有一絲較難定義、讓優素福聯想到危險的氣味。他慣常穿飄逸的細綿薄長袍,小頂編織帽在腦後。他氣派優雅、態度禮貌冷淡,看似向晚時分的散步者,或者前去晚禱的禮拜者,而非跋涉灌木荊棘、避過噴汁毒蛇窩聚之處的商人。即便在最紛擾的抵達時刻,包裹雜亂翻倒,疲憊吵鬧的腳夫與虎視眈眈張牙舞爪的商客圍繞,阿齊茲叔叔也能表現得鎮定從容。這次,他獨自來訪。
優素福喜歡阿齊茲叔叔來訪。父親說這麼富有顯貴的商人(tajiri mkubwa,斯)光臨,太有面子了。有面子當然是好事,卻不僅如此。阿齊茲叔叔每次來暫住,都會給他十安那 。優素福不需做什麼,只要在恰當時間出現在他眼前。阿齊茲叔叔張望找他,露出笑容,給他錢幣。每逢這種時刻,優素福也想笑,但攔著自己,因為他猜想這舉動不妥。優素福著迷阿齊茲叔叔的發亮皮膚與神祕笑容。離去後,他的氣味仍縈繞數日。
到了第三天,顯然阿齊茲叔叔要走了。廚房忙碌,飄散無可置疑的盛宴混合香氣:炒香料的甜味、噗噗冒泡的椰醬、酵母小麵包、麵餅、烤比司吉麵包、煮肉。優素福不敢一整天離家太遠,以防母親需要他幫忙準備菜餚,或者給意見。他知道母親在這類事情上看重他的想法。她也可能忘記攪動醬汁,或者錯過油沸了該放蔬菜進去。說起來這事很難拿捏,他既想幫忙盯著廚房,又不想在母親視線裡閒晃,被她瞧見鐵定不斷打發他去跑腿,跑腿本身就不爽,還可能讓他錯過跟阿齊茲叔叔道別。每次都是在道別時,十安那銅板換手。阿齊茲叔叔會伸手讓優素福親吻,彎腰摸摸優素福的腦後勺,熟練地把十安那放到他手中。
父親通常中午過後就休工,優素福猜想他會帶著阿齊茲叔叔回來,因此他還有大把時間可消遣。優素福父親的工作是經營旅館。這是他企圖賺大錢、享盛名的最新營生。心情好時,他會在家裡講述自己曾搞過的發財大計,讓它們聽起來像荒謬笑劇。要不然就是抱怨自己的人生大錯特錯,做什麼都失敗。那旅館其實是個食鋪,樓上一個房間擺了四張乾淨床鋪而已,位在卡瓦(Kawa) 的一個小鎮,他們在那兒住了四年。在這之前,他們住南部的農牧區小鎮,父親經營小店。優素福還記得綠色丘陵以及遠處山影,還有一個老人坐在店門口人行道的板凳上給帽子繡銀線。他們搬來卡瓦,為德國人建鐵路通往內陸高原,拿這兒當補給站,算是新興城鎮。但是繁榮轉眼即逝,火車現在只停留此處載運木材跟補給水。阿齊茲叔叔上次長征時,曾搭這條線到卡瓦,然後步行到西部。他說下次長征,他會搭這條線到終站,接著往西北走或者東北走。他說,這些地方都還有很多生意可做。有時優素福聽見父親說這整個城鎮都要下地獄了。
往海岸的火車傍晚出發,優素福認為阿齊茲叔叔會搭這班。他是從阿齊茲叔叔的態度猜出他要返鄉。但是人善變難測,他也可能搭北上的火車到山區,那麼就是下午出發。優素福對兩種可能都有準備。父親要他每天結束响禮(midday prayer)就到旅館,說是要他學習這門生意並學會獨立,其實是讓兩個年輕幫手可以休息,他們負責廚房打雜打掃和上菜。旅館廚師愛喝酒、愛幹?、霸凌所有人,優素福除外。看到優素福,他馬上中止長篇咒罵換上笑臉,但是優素福還是怕他,見到他就發抖。這天他沒去旅館,也沒做响禮,熱氣蒸騰,應該也不會有人來逮他,所以他躲到陰涼角落跟後院雞舍後方,直到他被伴隨初午沙塵升起的窒人氣味熏出來。之後他躲到隔壁的木料場,那兒陰影紫黑、茅草屋頂高聳,他聆聽躡手躡腳的蜥蜴小心奔過,牢牢張望十安那的來臨。
他並不覺得木料場的陰暗與靜寂令人不安,因為他習慣一個人玩耍。父親不喜歡他跑到遠處玩,說:「我們周遭都是野人,這些不信仰真主的野蠻人(washenzi,斯)崇拜住在樹木與岩石裡的神魔。他們最喜歡綁架小孩兒,愛怎麼用就怎麼用。要不,你也可能跟啥也不在乎的人廝混,就是浪人跟他們的孩子,他們不會管你,野狗會吃了你。就待在附近,安全,有人可就近看著你。」優素福的父親喜歡他跟附近印度店家的小孩玩,只是他一靠近,印度小孩就朝他扔沙子、吐口水,嘲笑他叫著猴子猴子(golo golo) 。有時他會坐到大孩子群間,他們總在樹蔭下或房子背風面晃蕩。他喜歡這些大孩子老是嘻嘻哈哈講笑話。他們的父母是零工(vibarau,斯),替舖鐵路的那夥德國人做事,在鐵路終點打散工,或者給旅人、商客做腳夫。論工計酬,有時根本沒工。男孩們說德國人會吊死不好好工作的人。如果年紀太輕,不該吊死,就會切掉他們的蛋蛋。德國人什麼也不怕,為所欲為,誰也拿他們沒法。一個男孩說他的父親曾見過一個德國人把手伸到火中央,根本沒燒傷,跟鬼一樣。
這些男孩的打零工父母來自各處,有的來自卡瓦北方的烏桑巴拉(Usambara)高地、高原再往西的美麗湖邊,或者被戰爭摧毀的南邊草原,許多來自海岸區 。這些男孩嘲笑自己的父母,戲謔模仿他們的工作歌,競相講述父母返工時的酸臭噁心氣味。他們給父母的家鄉起別名,淨是些滑稽又不悅的名字,拿來彼此取笑戲謔。有時他們會打架,摔角踢打,傷害對手。如果可能,年紀較大的男孩能找到僕人或者跑腿工作,多數時候,他們只是四處晃蕩、撿破爛,等著長得夠壯就可以做男人的工作。只要他們允許,優素福就坐到一旁聽他們聊天,或者替他們跑腿。
他們閒嗑牙或者玩牌打發時間。因為他們,優素福首次聽說嬰孩住在男人的雞雞裡。當男人想要小孩,就把它放到女人的肚子,才有長大的空間。優素福不是唯一覺得這故事不可思議的人,因此大家掏出雞雞比量,激烈爭辯。不一會兒,大家便忘了嬰兒的事,改為專心在雞雞上。大男孩驕傲展示,強迫小的暴露他們的「小男孩」(abdalla) ,嘲笑一番。
有時他們會玩打木片(kipande) 。優素福年紀太小,沒機會揮棒,因為打擊依年紀與體力排序。但是只要他們准許,優素福就會跟著其他野手在沙塵滾滾的空地追逐打出去的木片。有次父親瞧見他跟著一大群歇斯底里的孩子在街上追逐木片,就狠狠瞪他,甩他一巴掌,叫他回家。
優素福給自己做了木片,把它改成一個人玩的遊戲。他扮演所有遊戲者,好處是愛打擊多久就多久。他在門前的馬路上下奔跑,興奮喊叫,追逐被他打得老高、讓他有足夠時間去接住的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