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她好像有點甜

作者簡介

姓名：三杏子
沉迷美色，被懶惰支配的女人，
清純可愛文藝美少女（不接受反駁）

寫作是信仰，而你們是心之所向。

IG：@xing__333
FB：三杏子
POPO個人專頁：https://www.popo.tw/users/xing333

文章試閱

九月初的天燥熱難安，夏季臨到了尾聲，卻遲遲不肯撇下一點句讀，非要用餘下的暑氣充塞人間，將句號硬生生拖成刪節號，倔強得很。
今天是久違的開學日，蘇有枝離家後，頂著大太陽走了五分鐘，終於見到位於十字路口的那間便利商店。
一進入店裡，涼爽的冷氣立刻撲面而來，將身上的悶熱全數捲走。她滿足地喟嘆一聲，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藉此得到了解放。
蘇有枝攏了攏因汗水而半黏在身上的白襯衫，繞到後方的架子，開始物色早餐。
最後她挑了咖哩麵包和蘋果牛奶。
此時是早上七點多，正是上學時段。因這裡位於K市一高附近，不大不小的一家店很是熱鬧，學生三三兩兩挑著早餐，櫃檯前排隊的人也不少。
蘇有枝等了一陣，終於輪到自己結帳。
「總共六十元。」店員刷了條碼後道，「需要點數嗎？」
她沒有集點的習慣，一邊搖頭，一邊伸手探進書包。
摸索了一陣之後，蘇有枝終於找到錢包，豈料打開後，只見那慘澹的內裡，她的面色頓時發白。她忽地想起，昨天去逛書店時順便買了高二的參考書，偏偏回家後又忘記跟母親請款，這會兒手上剩沒多少錢。
蘇有枝不死心，把錢包倒過來，將所剩無幾的零錢全倒了出來。
店員看著少女站在那兒數銅板，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
三十塊、五十塊、五十五塊、五十六塊……在數到最後一枚銅板時，蘇有枝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五十八塊。
她哭喪著臉，怎麼偏偏就差兩塊錢……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可以用電子支付嗎……」蘇有枝怯生生地道，一雙明澈大眼裡滿是尷尬，「我、我錢好像有點不夠……」
店員覺得她挺可憐的，溫聲道：「可以，妳別擔心啊。」
蘇有枝鬆了一口氣，連忙掏出手機，點開電子支付APP，秀出付款碼給她掃。
「嗶」的一聲，店員看著螢幕，眨了眨眼，「同學，妳的存款好像也……」
「不、不夠嗎……」蘇有枝出口的聲音都是抖的。
店員嘆了口氣，給予她最後一擊：「嗯。」
蘇有枝生無可戀。
她怎麼又忘了，前幾天為了買做布朗尼的材料，把戶頭的錢幾乎都領了出來，現在裡面也就剩個十幾塊而已。
後面還有好幾個人在排隊，蘇有枝頂著店員和其他客人的目光，覺得自己活了十七年，從未如此尷尬過。
空氣凝滯了幾秒，最終她喪著臉把桌上的零錢撿回錢包裡，一臉窘迫地道：「那個，要不然我就先──」
「一起結吧。」
一道男聲打斷了她的話，蘇有枝疑惑地轉向聲音來源，只見身後站著一名少年，年紀似乎與她差不多大，身上卻沒穿校服，反倒穿了一身黑。
她見他把手上的三明治和礦泉水放到她的蘋果牛奶旁邊，愣了一下後才趕緊道：「其實沒有關──」
「我等很久了，快點。」少年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清俊的面容沒有半分表情，倒是耷拉的眉眼隱隱摻了不耐煩，渾身氣質都是冷的。
蘇有枝閉嘴了。
順利結帳後，蘇有枝抱著自己的早餐，在少年走出店門前攔住了他。
「同學，謝謝你啊，抱歉給你添了麻煩。」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你留個聯絡方式給我吧，我之後把錢還給你。」
少年目光淺淡，將眼前的女孩子打量一番，最後道：「不用了。」
語畢，他便毫不遲疑地旋身離去。
蘇有枝「哎」了一聲，趕緊拉住他，「不行呀，六十塊也是錢，都能吃一餐了，我必須還你。」
少年瞅了眼蘇有枝拽著自己衣角的手，接著將目光移到她身上。
蘇有枝被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瞳看得一陣慌，小心翼翼地放開了手，「那個……」
「六十塊就當作花錢消災，不用還我了。」他漫不經心地道，隨後指了指她懷裡的麵包，「喔，順便提醒妳，那個挺難吃的。」
語聲落下，蘇有枝怔了怔，待她反應過來時，少年早已走遠。她看了眼手中新發售的咖哩麵包，一臉無語。

＊

蘇有枝走進教室的時候，裡頭早已是一片熱鬧的景象，聊天的聊天，打鬧的打鬧，沸反盈天。這個新班級……還挺活潑的？
就在蘇有枝這麼想的時候，眼前一抹黑影倏忽而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撞得往後踉蹌幾步。
她扶著門框穩住了身子，下一秒面前就出現一張放大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妳沒事吧？」少女扶著她的肩膀，滿臉擔憂，「撞疼妳了嗎？」
眼前的少女大約比她高出半顆頭，蘇有枝懵了一下，才道：「沒事……」
「呀！唐初弦妳好大的膽子，才開學第一天就把新同學撞傷了！」不遠處一名少年嚷嚷著，三步併作兩步地跳過講臺，跑到唐初弦的身邊。
「閉嘴啊你，要不是你這個死小孩把我的暑假作業藏起來，我有必要在教室追殺你嗎？」唐初弦翻了個白眼，轉頭朝對方吼去。
蘇有枝被眼前的景況弄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揉了揉方才被撞得有些紅的額頭。
唐初弦回過身來，看到蘇有枝一臉錯愕，連忙解釋：「不是霸凌也不是吵架，妳不要擔心。我和他高一就認識了，不打不相識哈哈哈。他藏我作業，我就搶他奶茶，日常操作，沒問題的。」
這時少年把唐初弦往旁邊擠開，朝蘇有枝伸出手，「同學妳好，我叫鄭洋。」
蘇有枝眨了眨眼，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蘇有枝。」
「我家孩子小小年紀不懂事，開學第一天就冒犯了妳，希望妳不要介意啊。」鄭洋神情鄭重，「不過如果妳介意的話也可以跟我說，我會好好教訓她的。」
「鄭洋你有完沒完！誰是你孩子了──」唐初弦抬手作勢要打他，豈料少年身手矯健，立刻往一旁的走道竄去，她被氣得不輕，趕緊追上，「今天不把你打得叫爸爸，我就不姓唐──」
蘇有枝望著兩個人在教室裡追逐的身影，靜默了三秒，覺得新同學還真是有意思。
此時上課鈴聲正好響起，蘇有枝看向黑板上方的時鐘，果真已經八點了，第一堂課即將開始。
「同學，上課了，還站在這幹麼？」
蘇有枝被嚇了一跳，鞠躬道：「抱歉老師，我這就回座位。」
女人看到她的同時揚起眉，「有枝？」
蘇有枝聞聲後立即抬起頭，也有些驚訝，「高老師！」
「真的是妳呀，看來我記憶力還挺好的。」高媛笑，語聲放柔了些，「好了，快回座位吧。」
高媛是蘇有枝高一時的國文老師，沒想到現在竟然也成為了她的高二班導。
「謝謝老師。」蘇有枝道了謝。轉身一看，原本吵鬧的班級在高媛進門後瞬間安靜，每個人都正經地坐在位子上。她環視了一圈，發現只剩下最後兩排的末端有空位。
蘇有枝對座位倒也沒什麼要求，畢竟在這個班級裡，沒有一個人是她認識的，坐哪兒都一樣。
待蘇有枝就坐之後，高媛雙手搭著講臺，朗聲開口：「高二六班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你們未來兩年的班導，也是你們的國文老師。」她側身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我叫高媛，今後也請大家多多指教。」
話音一落，坐在蘇有枝斜前方的鄭洋突然舉手發問：「老師！那如果國文考得很爛，妳會制裁我們嗎？」
高媛定睛一看，同樣是之前教過的學生，能讓她記得的不是太優秀就是太皮，鄭洋顯然是後者。
「鄭洋。」她彎起眉眼，「你覺得呢？」
鄭洋的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接著又舉手說道：「漂亮的高媛仙女，如果國文考很爛，妳會制裁我們嗎？」
「別的同學我不知道，但你……」漂亮的高媛仙女笑得和藹，聲音溫柔，「讓我們一起祝福鄭洋同學。」
全班大笑。
隨後高媛指揮了一些同學去活動中心搬教科書，一部分的人留在教室大掃除。大致打理完班級事務後，她道：「我知道你們應該都很期待班級幹部選拔，但在這之前我們先來點名，接下來從第一排開始，每個人輪流上臺自我介紹，讓彼此互相認識一下，也方便等會兒選幹部的時候，大家能有個參考。當然，自我介紹時也可以順便拉票。」
同學們依序上臺，隻身在眾人面前介紹自己。有的內向不敢大聲說話，有的講完自己叫什麼名字後就飛速下臺，沒了方才上課前喧鬧的氣勢。
唯獨鄭洋依然熱情似火。
「唷囉本，安妞哈ㄙㄟ呦！」少年的嗓門特大，風風火火地上臺，出其不意飆了一句韓語。
臺下的唐初弦聞聲，立刻站起身揮揮手，「大家，我兒子最近迷上了韓國女團，見笑了見笑了，不要看他講得很順，其實他也只會這一句。」
眾人哄堂大笑。
鄭洋被拆臺也不以為意，依然笑嘻嘻地繼續說：「我是鄭洋。喔，我的興趣是打排球，但其他運動我也很喜歡，聽到這裡，大家應該知道某股長要投給誰了吧？如果不知道也沒關係──」他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氣勢如虹地道：「明人不說暗話，體育股長請投我一票！」
鄭洋這波操作又把全班的氣氛帶起來了，接下來的同學上臺後也比較放得開，班級氛圍變得活潑許多。
自我介紹了大半，終於輪到蘇有枝。
她深呼吸了一下，拽著自己的裙角走上臺，望向眼前一張張陌生臉孔，淺淺抿了抿嘴。
不遠處的唐初弦見狀，猜她是有些緊張了，於是「嘿」了一聲，做出一個加油的手勢，「枝枝fighting！」
一旁的鄭洋不甘示弱，扭動身子為她打氣：「枝枝衝呀！」
高媛笑罵了一句：「你們還讓不讓人說話了。」
蘇有枝看了眼才剛認識的兩人，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兩個小梨渦陷在唇邊，心裡有些感動。
她重新調整心態，然後啟唇：「大家好，我是蘇──」
豈料話頭剛墜入空氣，便被一道開門聲打斷，一名少年從外頭的日光中走了進來。
蘇有枝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心想這不就是方才在便利商店遇到的那個人嗎？
少年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瞟了眼站在臺上有些無措的少女，又掃了一圈在坐的同學，大概理解了現況，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現在在自我介紹？」
也不等有人回答，他勾了勾側背包的背帶，逕自往教室後方唯一的空位走去，邊走邊道：「我叫何木舟。好了，下一位。」
聲音不大，卻正好能讓全班聽到。
高媛被這行雲流水的行為給整懵了，過了幾秒後才倏地站起身，「何木舟。」
「嗯？」何木舟懶懶地瞥了她一眼，拉開椅子。態度散漫又囂張。
遲到就算了，態度還這麼沒禮貌，高媛被氣得不輕，「現在都第三節課了，你遲到還挺理直氣壯的啊。」　
少年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將書包擱在桌面上，在全班的目光中從容地坐下。他抬眼迎上她的視線，「喔，我這不是不想上前兩節嗎？」
在K市一高，大抵是沒有人不認識何木舟。至少高二這屆沒有人不認識他。
上課時間，他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做自己的事，出了名的沒把師長放在眼裡，但你說他不學無術混吃等死吧，偏偏人家段考又考了個校排第一，分數甚至將大家狠狠甩在後頭。
再加上渾身的氣質都冷，自帶一種生人勿近的氣場，規則在他眼中基本等於無形，除了平時和他玩得好的幾個孩子，通常沒有人敢輕易接近他。
而師長們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不要在校內鬧出太大的動靜影響同學，給他們添麻煩就好了。
成績雖然不是一切，但在學校這個小型社會裡，成績好還是有成績好的優勢。K市一高是K市的第一志願，但凡沒有意外，以何木舟的成績絕對是能考上頂大的。說白一點，只要他的成績能夠維持在一定的水準之上，上課睡覺、遲到或蹺課，都能當作小事處理。
高媛自然也是認識何木舟的，誰知道開學第一天就出岔子了。
少年沉冷的聲音中帶著輕佻，猖狂的字句刺激著眾人。學生們尚未反應過來，身為師長的高媛則是直接氣炸了，「何木舟，你……」
「老師──」蘇有枝平時是絕對不會在師長說話時插嘴的，但不知怎的，這回竟鬼使神差地拿起麥克風。
高媛被打斷後也不惱，側首看向聲源，在見到蘇有枝時迅速調整了表情，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蘇有枝眸裡盈滿膽怯，咬了咬唇，羞赧地道：「老師我肚子有點痛，能不能……」
「快去吧，不舒服不要憋著。」高媛應允，見她面色不太好，又關心道：「沒事嗎？需要找人陪妳嗎？」
「沒關係，謝謝老師。」
看著蘇有枝小跑步離開教室後，高媛也冷靜了些，見何木舟旁若無人地玩手機，她深呼吸，調整了語氣後道：「有枝就先跳過，等她回來再繼續，下一位同學是誰？先上去吧。」
才剛開學，失態確實不太好。反正何木舟這麼囂張，她也沒指望自己能讓他在升上高二的第一天就改邪歸正。
蘇有枝沿著走廊走到盡頭處的女廁，進去洗了手，對著鏡子發了一會兒呆。
其實她根本沒有肚子痛，只是覺得方才那種景況，如果不打斷，好像就會一發不可收拾，況且何木舟早上幫她墊了錢，雖然他態度挺討人厭的，但終歸是拯救她於尷尬之中，想著人情總是要還，她才順勢幫了一把。
大約過了十分鐘，蘇有枝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拖著步子慢慢走回教室。
此時班上的同學正好都自我介紹完了，高媛見她回來，便道：「有枝，正好換妳了，上去吧。」
經過方才的小插曲，班上的氣氛明顯冷了不少，誰也不敢造次，不知是怕惹怒老師，還是怕打擾到何木舟。
「大家好，我是蘇有枝。蘇東坡的蘇，『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有枝。」少女溫軟的嗓音響在空氣中。
高媛身為一名國文老師，可真是太喜歡這番言辭了，多麼有學識的介紹方式！
「我的興趣是做甜點，對於運動有點不擅長，性格比較內向，以後再請大家多多指教。」蘇有枝的音量不大，說出口的話卻依然清晰，如三月柳絮輕揚一般，細細地刮著耳梢。
「對了，我前兩天有做布朗尼，大家如果想吃的話，下課歡迎來找我。」
「布朗尼」三個字順入耳裡，何木舟玩小遊戲的手一頓，視線從手機螢幕上移開，抬首看了她一眼。
蘇有枝的眼瞳清澈，嘴邊掛著微微的弧度，小小一隻站在臺前，皮膚很白。
何木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以前外公養的小兔子。他眼睫微歛，目光在遊戲畫面上停留了幾秒，接著關掉螢幕，懶散地靠上椅背。
他不由得想起了剛才她說的布朗尼，巧克力蛋糕與眼前的女孩子特別相襯，都有著甜軟的氛圍，讓何木舟不禁覺得，她的興趣似乎本就該與甜點相關。
蘇有枝的座位旁邊原本是沒有坐人的，但何木舟來了正好被填滿，她在走回去的路上又和他對到了眼。
何木舟就這麼看著她驚惶地別開視線，小心翼翼地入座，全程輕手輕腳，一副生怕呼吸大了點都會吵到他的樣子。
何木舟無語，心道老子看起來像是能吃了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