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半星中
原文書名:
產品代碼:
9789577873613系列名稱:
愛讀系列編號:
L172定價:
280元作者:
丁墨頁數:
336頁開數:
14.8x21x1.2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20207出版日:
20220207出版社:
知翎文化-欣燦連CIP:
857.7.102012228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文學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寥寥八字,似已注定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但落入紫金葫蘆裡的兩人卻在婆娑幻境裡,
看到完全與往日認知相悖的對方──
他誓言堅守祖訓,但也默默為無辜異族留下一線生機。
她身負一族未來希望,卻甘於在人類社會中低調度日。
他只是想要生命中重要之人都能留下,
而她是從宇宙深處流浪到他眼前的半顆星。
為讓陸惟真離開葫蘆,奈何橋上,陳弦松捨身斷後。
看著陳弦松遭萬鬼黑潮吞沒,肉體精血將被吸食殆盡,
陸惟真在絕望悲泣中悍然爆發,竟就此破境「六五」。
然而陳弦松亦在最後一刻,擺脫自身心魔執迷,
更將葫蘆中歷代先人殘力收歸己有,脫出重圍。
絕世大妖與大捉妖師走到這一步,兩人的未來……
「陸惟真,妳敢不敢?」
「你敢,我也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寥寥八字,似已注定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但落入紫金葫蘆裡的兩人卻在婆娑幻境裡,
看到完全與往日認知相悖的對方──
他誓言堅守祖訓,但也默默為無辜異族留下一線生機。
她身負一族未來希望,卻甘於在人類社會中低調度日。
他只是想要生命中重要之人都能留下,
而她是從宇宙深處流浪到他眼前的半顆星。
為讓陸惟真離開葫蘆,奈何橋上,陳弦松捨身斷後。
看著陳弦松遭萬鬼黑潮吞沒,肉體精血將被吸食殆盡,
陸惟真在絕望悲泣中悍然爆發,竟就此破境「六五」。
然而陳弦松亦在最後一刻,擺脫自身心魔執迷,
更將葫蘆中歷代先人殘力收歸己有,脫出重圍。
絕世大妖與大捉妖師走到這一步,兩人的未來……
「陸惟真,妳敢不敢?」
「你敢,我也敢。」
作者簡介
丁墨,生於湘地,曾經南北漂泊,如今定居長沙。
喜愛編織刺激又甜寵的愛情故事,遊走於懸疑、科幻、商戰等多個領域。每一次寫作,都是懷抱理想主義的現實征戰。
中國作協成員,女性網路文學著名白金大神。曾獲茅盾文學獎網路文學新人提名,2017年度IP影響力作者、年度十大讀書影響力大V。並入選中國作協年度十大網路文學作品排行榜。
文章試閱
第十一章
陸惟真醒來時,感覺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渾身懶得很,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院子裡。
這個院子很奇怪。看起來很眼熟,四四方方的院子,無論裝修、陳設、風格,和陳弦松在湘城的松林堂都非常像。但細節又不同,這個院子看起來更大,也更舊。院子中間那棵樹,比湘城的更年老更茂密,幾乎將整個院子都遮得很陰涼。院子四周堆滿木料,還有一些工具和半成品家具。
陸惟真抬頭看天,很藍,也很高,空氣有些乾燥,和湘城的氣味不同。
院子裡堆滿夏日午後的寂靜,外面有知了在一聲聲鳴叫。
她不是正和陳弦松在葫蘆裡,逃脫巨型無色鬼石獸的屍身石雨嗎?
為什麼現在會一個人在這裡?
她記得,當時有一片灰色的光亮起,然後就失去了意識。昏迷前,她被陳弦松緊緊抱著,鼻翼間彷彿還殘留著他身上的氣味。
他現在又在哪裡?
莫非那光有玄機……
難道他們已經離開葫蘆,出來了?是陳弦松把她帶到了這裡?
她沿著臥室、書房、工具房外,一步步走過去,房間格局也和湘城的松林堂極其相似。
陸惟真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地方。
北京的松林堂。
她走到了廚房門口,裡面器具齊全,有糧油肉菜,還有殘餘的飯菜香味,但是沒人。同樣有一條通道,通往前廳。
陸惟真走過通道,光線敞亮,前面果然是個家具店,風格和松林堂一模一樣,只是房間格局和擺設的家具不同。
店門外卻是很耀眼的一片亮光,陸惟真看不清楚,並且覺得非常刺眼。
店裡沒有客人,有一個男人,站在吧檯後,低頭在算帳。陸惟真恍惚就想起第一次到陳弦松店裡的情形。但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和林靜邊完全不同,反倒是像……
他很高大,一身棉布黑衣,卻顯得身材挺拔勁瘦。當陸惟真看清他的相貌,心裡微驚。
五官輪廓和陳弦松非常像,但是眉毛更濃密、斜飛入鬢。下頷線條也更粗獷,嘴時刻緊抿著,嘴角習慣性下撇,因此顯得更加凶悍和嚴肅。年齡看起來也更大,大概三十五、六。
陳弦松他哥?還是堂哥表哥之類的?
陸惟真已經站了一會兒,他卻沒有抬頭,好像完全沒察覺。
陸惟真沉默片刻,說:「你是……」
他還是沒反應。
陸惟真一愣。
這時,有人從店外走進來,模糊的輪廓從門外那耀眼的白光中浮現,陸惟真還是無法直視外面的光,她的心中越來越懷疑。
來的是個陌生男人,笑著對吧檯後的男人說:「陳老闆,我來付訂金了。」
陸惟真想:果然也姓陳。
然而來客彷彿也沒看到陸惟真,目光毫不聚焦地從她身上滑過,走向吧檯。
陸惟真在兩三公尺遠的位置,看著他們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她逕自走過去,也站在吧檯旁。
那兩個人依然沒反應。
陸惟真伸出手,在兩人中間晃了晃。她仔細盯著他們的瞳孔,一點反應都沒有。
陸惟真慢慢放下手,放在那姓陳的肩膀上。
她的手,從他的身體裡穿過了。
準確的說,是他的身體,從她的手臂中穿過。因為她看到,當肢體觸碰時,自己的手臂原來是一道近乎透明的影。
她低下頭,看著身體,原來,也只是一道影。
她的心中陣陣發寒。
那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客人付了訂金,離開。姓陳的男人繼續算帳。陸惟真走向店門口,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她用手臂擋著臉,剛想向外邁步,卻發現腳踢在一大片水波樣柔韌的東西上,又被撞了回來。
她連試幾次,無論如何都出不去,窗或者是門。
陸惟真轉身,看著那個依然無知無覺的男人。
她的意識,被困在這裡了。
青龍巨獸、窺知內心與回憶、無邊泥沼、灰色柔光……陸惟真隱隱猜出,這一切,或許和那頭巨獸的能力有關。
所謂幻境,透過某種高頻波的形式,侵入人的大腦,控制腦意識,尤其是潛意識。
雖然不是真實世界,但也可以給腦意識帶來永久傷害,甚至導致腦死亡。等同於身死。
她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璃黃人祖上對於這種意識型態類的攻擊手段,早有應對經驗──既然是幻境,只要找到這裡與現實和邏輯的最大相悖之處,就有可能喚醒自己的潛意識,並且脫身。
不過門窗外的光,並非邏輯悖點,而是邊界。
陸惟真再度看向那位「陳老闆」。
只是,巨石獸殘屍的能力,為什麼弄出這樣一個幻境?
它的目的,是什麼?
還有陳弦松,是否也陷在這個幻境裡?
既然這頭出不去,陸惟真走向後院。
後院裡,還是靜悄悄的,太陽在天空的位置也沒有變化。她找到後門,試了一下,依然出不去。於是她開始一間一間房,仔細地找。
當她走到院子側後方的一間臥室門口時,停住了。
裡頭坐著個人。
那是個孩子。
樹蔭茂密,房間裡的窗簾又拉上一半,光線昏暗如暮色降臨。房間裡的陳設簡單到似曾相識──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櫃,顯得空蕩蕩的。也沒有別的搭配裝飾,唯有每一寸家具的線條,透出冰冷和堅硬。
那男孩靠在床邊坐著,也就十來歲年紀,穿著黑色短衣短褲,手臂和臉上有血跡。他左手抱著把劍,那看起來是把尋常精鋼劍。而他抬頭望著窗外,神色很沉寂。
陸惟真走到他的正面,看清他的臉。
心頭巨震。
他的臉上青了一塊,鼻子下還有點沒擦乾淨的血跡,嘴巴也腫著,衣服上也髒,就像剛跟人打過一架。但是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執拗,也很無所謂的樣子。
腳步聲傳來,陸惟真注意到他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前店的那位陳老闆走了進來。
小孩立刻下了床,站直了,稍稍低下頭。陳老闆走過來,把他的下巴捏起,又丟開。
「和誰打架了?」
小孩答:「附近的幾個人。」
「鄰居的孩子?」
「嗯。」
「啪!」響亮的一個巴掌甩在小孩臉上,那聲音重得陸惟真的心都跟著抖了一下。孩子一下子被打得偏了頭,身體也晃了晃,差點摔倒,但又馬上站直了。
嘴角有血流下來。他一把擦乾。
陳老闆說:「我怎麼跟你說的?不准惹是生非。我們這樣的師門、身分,一輩子都要低調謹慎。你更不能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和這些普通孩子玩耍打鬧上。我們永遠也不能過普通人的生活。」
男孩沒吭聲。
陳老闆沉默了一會兒,說:「犯了錯,就要受罰。天黑前進山,只帶玉鏡和你的劍,殺死一隻白雀,再回來。」
「是。」
陸惟真的眉頭緊緊皺起。白雀?讓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只帶一把普通的劍,去殺白雀。這個陳老闆是瘋了嗎?怎麼可能做到?
然而,這看起來明顯是父子的兩人,對這一切似乎習以為常。陳老闆走了,男孩又坐回原來的位子,抱起劍,抬頭繼續往窗外看,不動了。陸惟真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挺像一隻受了傷的無人照看的小狗,爬回了自己的窩裡。
男孩忽然自嘲地笑了,擦了一下眼睛,說:「連我為什麼打架都不問,他們罵我野種、罵我怪人啊。下次遇見了,我照打不誤!」
陸惟真盯著他的每一個神態、動作和表情。
一個念頭闖進腦海:不在父親面前時,他分明就是個漂亮又凶惡的男孩子。
過了一會兒,男孩放下劍,下床,從抽屜裡熟練地拿出醫藥箱。他拿好東西,坐到桌旁,給自己簡單處理了打架傷口,又從隔壁房間拿了壓縮餅乾和水,裝進背包裡。
窗外暮色低垂。男孩背著包走出房間,走向院子的後門。陸惟真猶豫了一下,立刻跟上。
奇怪的事發生了。
當男孩踏出院子時,陸惟真幾乎貼在他的後背,一腳居然也邁了出去。之前的無形屏障,消失了。
當陸惟真另一隻腳踏出去時,她發現自己不是站在街上,而是在一片山林裡。
天已全黑。
月亮高懸在天空,已是半夜了。這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山林,她站在高高的山腰上,四面八方都是山,只有很遠的山谷裡,依稀有燈光。
這裡是無人區。
前方林子裡,有動靜。
陸惟真跑過去。
男孩手持長劍,在這茫茫森林裡,顯得瘦小又單薄。他的對面,站著一隻妖怪。雖然是人形,還穿著人類衣服,頭部卻是腫脹變形的,呈紅褐色,四肢前端還有鋒利的爪。
妖怪哼笑一聲,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說道:「你也自稱捉妖師?毛都沒長全吧?也敢和我作對?」
回答它的,是男孩手中長劍,穩穩向前,劍尖指向妖怪頭顱。
起劍式。
陸惟真的心發緊,這隻妖怪只是白雀境,可這孩子才十來歲!手無法器!
男孩已挺劍前刺。妖怪咆哮一聲,完全不懼怕這普普通通的精鋼劍,迎面對撞上去。誰知就在這時,男孩一個靈巧的前空翻,人已落在妖怪背後,一劍揮出。雖不是光劍,卻也是他師門所製、削鐵如泥的寶劍。妖怪的後背頓時多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鮮血直流。
妖怪快跑兩步落地,縮到角落,這時已變為四肢著地,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小捉妖師。男孩不急不慌,再次擺出起劍式。小小年紀,竟已有淵渟嶽峙、大開大闔的氣度。然而陸惟真卻更加為他擔心,剛才妖怪不過輕敵,才讓他得手,現在只怕加倍報復。
果然,妖怪兩隻前爪猛地在地上一拍,地上黃土翻滾成龍,雖然只有碗口粗細,卻急速向男孩撞去。妖怪同時躍起,雙重攻擊!
男孩連一條瞬移腰帶都沒有,只能靠自身敏捷的身手,躲開這凌厲攻勢。但他再敏捷,也不過是個孩子。很快,他就被土龍撞出五、六公尺遠,撞在一棵大樹上,發出一聲悶哼。他立刻爬起來,又攻了上去。
陸惟真忍不住上前一步。她張開雙掌想要把那小妖的小土龍給按滅,卻只抓了個虛空。
她現在只是一抹遊魂,又怎麼能召喚能量?
她看著男孩又冷又狠的神情,他好像一點也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也不知道害怕,更不懂退縮。
這是一場漫長而艱苦的戰鬥。起初,妖怪占盡上風,每每沒一會兒,男孩就會倒下一次,或者被撞飛出去,或被土龍擊中,或者乾脆被妖怪的爪牙撕破背上的血肉。起初,妖怪還得意洋洋的,甚至在打鬥中,像逗一條狗一樣,戲弄折辱男孩。
但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妖怪的神色漸漸變了,那狂妄的笑也無影無蹤。它發現無論被打倒多少次,男孩總能爬起來;它也發現,哪怕已像個血人一樣,男孩的劍招始終沉穩凌厲、密不透風;它甚至還發現,男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似乎已經掌握了自己的攻擊招數和習慣,他在逐漸變得遊刃有餘,而自己越來越難碰到他的身體了。
這……這是一個怎樣聰明、強韌的小捉妖師啊!他還是個孩子,竟已有這樣讓妖怪都覺得恐怖的心志!
一旦心生恐懼,即露敗象。
一招不慎,妖怪被男孩一劍刺穿腹部,連退數步,摔倒在地,它捂著腹部趴在地上,哀號不已,眼睜睜看著男孩持劍一步步走近。
其實小捉妖師比它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身黑衣,早已被撕成一條一條,每一條縫隙下,都是一個傷口。臉上、手上、身上,全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妖怪的。最重的傷在右邊肩膀,血肉模糊的一團,都可以看到森森白骨。每走一步,牽動傷口,他臉蛋上的肉就會輕輕扯一下。但是他一聲不吭。
他在距離妖怪兩公尺遠外站定,舉起劍,說:「報上你的名字。」
自始至終,屏住呼吸,看著他與妖怪死戰全過程的陸惟真,聽到這句話,用力閉了閉眼睛。
那妖怪也知道,捉妖師讓報姓名,那就是要下殺手了。可讓它就這麼死在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手裡,怎麼甘心!它吼道:「小捉妖師!我與你無冤無仇,好好待在這深山裡,安分守己,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
小捉妖師喘了口氣,清清楚楚地說:「我仔細觀察過,你的洞穴口,有新鮮的人類白骨。我沒有濫殺無辜。」
妖怪語滯。
它厲嚎一聲,身下泥土化為飛雨,朝小捉妖師包裹而去,同時騰空而起,用盡僅剩的力量,拚著同歸於盡,也要將這小捉妖師撕碎!
陸惟真的心一沉,暗道:不好!
小捉妖師的雙腿果然被泥土裹住深陷,動彈不得,電光石火間,陸惟真望見他那張清寒的臉。妖怪已躍至他的面前,張開血盆大口咬下。小捉妖師劍光如電,一劍斬落,妖怪的一條腿被斬斷,落在地上。但它也將小捉妖師撲倒在地,兩隻前足按在他的胸口。
陸惟真距離兩人不到一公尺。她眼睜睜看著妖怪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小捉妖師身上,令他動彈不得;看著他用流血的五指,死死按住妖怪的頭,而妖怪的獠牙,距離他的喉管不到一寸;看著在這寂靜漆黑的森林裡,他和妖怪一點點角力,角逐那一線生機。此時的他,看起來更像一頭紅了眼的幼獸。
她看著妖怪眼裡流下絕望的淚,看著他喘著粗氣,抬起被妖怪死死按住的持劍的手,幾乎是一釐一釐的,將劍鋒移動到妖怪的脖頸處。
他再次說:「報上……你的名字。」
妖怪已經動不了了,說了自己的名字,又說:「死前,我也想知道捉妖師的名字。」
血和淚,早已糊住小捉妖師的眉眼,然而當他開口時,臉上竟已顯出清正莊嚴之色。
「陳弦松。」
話音響起時,劍也落下,妖怪的頭顱滾在地上。
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聽在陸惟真耳裡,如同雷聲滾過。她望著他,已有些癡惘了。
卻看到小捉妖師用力推了妖怪的屍身幾下都推不開,只好慢慢地從妖怪身體底下爬出來。與妖怪健碩高大的身軀相比,這時的他看起來,才又像個十來歲的孩子了。
他把劍一丟,雙臂張開,人已癱在地上。陸惟真慢慢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低頭看著他。他閉著眼,眼皮上也是血和汗。陸惟真伸手觸了一下,手卻穿過他的額頭,碰不到。陸惟真把眼眶裡的溼意壓下去。
難怪後來的他,僅憑一條瞬移腰帶,就能徒手殺歸犬。
這樣的絕境,他早就被逼著面對過。還是被自己的父親。
然後,陸惟真看到有兩行眼淚,從他的眼角滑下來,他抬起一隻手,用手背按住自己的雙眼,可是抽泣聲還是傳來。他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接著,他就哭出了聲音,哽咽著,抽泣著,低聲號著,哭得那麼傷心。陸惟真蹲在他身邊,看著他哭,眼淚也跟著往下掉。
過了一會兒,他不哭了,擦乾眼淚,再抬頭時,已恢復堅毅神色。他從背包裡拿出急救包,咬著牙給那些傷口做簡單處理包紮,又掏出一大把藥丸子塞進嘴裡。然後他用劍撐著地,搖搖晃晃站起來,點火將妖怪的屍身燒掉,再掩埋,一切竟已十分熟練。他起身沿著一條無人山路,往山外走去。
陸惟真就一直跟著他,看著他沉默趕路,看著他機警地避開偶爾遇見的山民,看著他路過一樹野果時,腳步一頓,繼續朝前走。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拐回來了,摘了顆野果子吃,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看著他似乎也不急著回家,在一條溪水旁蹲著,半天不動,伸手就捉了條小魚,默默看了一會兒,又把牠給放了;看著他經過一棵枝葉特別繁密的古樹時,乾脆躺下,閉眼睡覺。一開始他是呈「大」字形躺著,慢慢地縮成一團,把雙臂都放在耳朵邊,腿也蜷曲起來,像一隻軟軟的收起刺的刺蝟。陸惟真就在他對面躺下,目不轉睛盯著他那張無比寂寞的臉。
哪怕明知這不是真實世界,陸惟真一點也不害怕緊張了。
她想,原來這裡不是石獸所築的幻境。
這是你的回憶,你的大腦,你的潛意識,你的世界。
而我掉進來了,觸碰到了你的腦電波。
陳弦松,原來你被困在這裡了。
陸惟真沒想到,自己竟然睡著了。
鬼魂居然也能睡著?
但當她睜開眼時,大樹枝葉依舊繁密,微風習習,草葉輕響,身旁已沒了人。
陸惟真連忙爬起來,這裡已靠近人類聚居點,遠遠的,可以望見山腳下零星幾棟房屋。但是她的視野裡,半個人影都沒有。陸惟真立刻往山下追。
追了大概半個小時,終於望見前方山路上一個小小的人影,拐了個彎,又沒了。陸惟真用盡全力奔跑,好在又在前方山路上看到了他,但是眼看又要拐彎。且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大晴天,陸惟真總覺得看不清他的身影,只是可以依稀辨認出是他。
她連忙攆上去,就在他又要拐彎時,下意識伸手一抓,但自然是沒抓著的。且眼前竟不再是山路,而是一片與店門外類似的白色的光。陸惟真跟著他,一隻腳剛跨進白光,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吸引力,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陸惟真愣住了。
這是……什麼?
是陳弦松腦迴路裡的……溝嗎?
光芒於她身後泯滅,她站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所有的山、樹、景都消失,陳弦松也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