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藍之夢

原文書名:


9789863196716藍之夢
  • 產品代碼:

    9789863196716
  • 系列名稱:

    島語文學
  • 系列編號:

    IL003
  • 定價:

    300元
  • 作者:

    陳凱琳
  • 相關作者:

    插畫:Lasa
  • 頁數:

    256頁
  • 開數:

    14.8x21x1.7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20713
  • 出版日:

    20220713
  • 出版社: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 CIP:

    863.757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各界推薦?
「作者以寫實工筆,鑿刻出一個細膩婉約、栩栩如生的世界,溫柔而動人!」
——郝譽翔 (作家 )
「舖陳了南方客家家園的風景,每個人站在不同庄頭,接力傳唱客家精神外的真實面貌。」
——張典婉(作家)
「先將自己寫成了故事,讓故事感動讀者。相信『回鄉書寫』,將會成為凱琳獨具特色的文學路線。」
——黃文車(國立屏東大學中文系主任)
「這本小說,倒映出左堆客家庄的人文情懷。」
——葉正洋(六堆願景工作坊執行長)
◆◆◆
南國的客家庄,
庄外,是五月梅雨溪水暴漲難以通行的林邊溪;
庄內,是混著濃醇地域風景的記憶與生活。
拈香詛咒人生不公的少女、從新婚花轎上跳河的新娘、入不了祠歸不了宗的婦女、禁山、敬字人、童養媳、土角厝、醃菜脯、甜粄,以及超出文化傳承意義的藍衫⋯⋯
十則短篇,單獨成章,又相互照映;寫百年來客家男女身負傳統枷鎖的生命故事;寫宗族祭祖、歲時儀式的寄託或質疑;寫產業與時代流轉下閩、客、番之間的交集和界線;也寫穿梭在巷弄中的堂號,養生送死的細膩日常,以及吃食堆疊出的生活記憶。
作者以南客六堆中的「左堆」為創作題材,融合鄉土口傳和地方誌,加上個人體悟與想像鋪衍成篇,記錄在地語言及客庄習俗之餘,也暢敘一幕幕令人動容的生命故事。

作者簡介


陳凱琳
屏東人,成長於客庄新埤,現居住於大武山腳下的潮州。
曾獲文化部青年創作獎勵、國家文藝基金會創作補助、屏東縣作家作品集、吳濁流文藝獎、後生文學獎、教育部閩客語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等。著有短篇小說集《藍色海岸線》、紀實小說《曙光──來自極東秘境的手札》、客家小說集《藍之夢》。
偶而在「凱琳.一幕小說」粉絲頁耕耘文字。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十則故事,
從一場婚禮開始,
在一次喪禮結束。
南方故鄉書寫,左堆客庄百年。
養生送死的細膩日常,吃食堆疊出的生活記憶。

書籍目錄


目次
推薦序 張典婉
推薦序 黃文車
推薦序 葉正洋
細妹仔
藍衫
客家女兒紅
花令
敬字人
師傅
大孫
甜粄
阿婆
點主
後記

推薦序/導讀/自序


|序文推薦|
張典婉|作家
黃文車|國立屏東大學中文系主任
葉正洋|六堆願景工作坊執行長
|各界推薦|
郝譽翔|國立台北教育大學語創系教授
陳芳明|政治大學講座教授
——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序)

推薦序
作家 張典婉
凱琳是近年台北市客委會——後生文學獎常勝軍,每回作品都令人落入沉思,恭喜她集十部短篇的南方書寫《藍之夢》出版了。
南方書寫客家,有的是濃醇地域風景、歲時祭祀,和十篇作品中重複出現的生活風暴。客家庄在上個世紀歷經農業社會,城鄉轉型,傳統聚落碎成紙片,飄零家族,隔代教養,婚姻關係離散,和刻板印象中和睦相處,和樂融融的三代同堂有巨大反差。
十篇作品中,大部分以書寫女性生命故事為出發,從〈細妹仔〉的女主角滿妹,〈花令〉中的金意,一再以不同形式、身分出場的阿婆,分別敘事的死亡喪禮,告別生活斷裂的回憶,作者為了作品時空地域環境,用心設計了不同庄頭出埸序,〈花令〉文中女主角金意嫁到新埤頭的鏡庄,〈客家女兒紅〉的美濃,穿梭在小説巷弄中的堂號,吃食堆疊客家生活記憶中的氣息,如影隨形
的控訴男女大不同的社會制約,都讓作者藏身在每篇小說中,童養媳,不能分家產的女性,老了還要承擔撫養第三代孫子的生活磨難,宗族家祠推不去的高塔,〈敬字人〉中曾經有過理想的早慧詩人,死於戰後北門無差別屠殺。
作者像是織布人,忙碌工整在不同作品主題鋪陳了南方客家家園的風景,每個人站在不同庄頭,接力傳唱客家精神外的真實面貌,十篇小說都展現迥異時空,接續出南方客家的宗祠祭祖,生活儀式及生命故事情節的困境,也脫離了歌頌客家忠孝節義的傳統枷鎖。更期待凱琳年年有新作品,為客家書寫多一道彩虹。


文章試閱


藍衫

1


翻出箱底最後一件藍衫,將舊有的幾處破損記錄在冊,以方便撤展時的檢驗工作;再一次巡視上鎖的櫥窗,確定櫥窗裡陳列的物件都編了號,以最安靜的姿態迎接長眠後的第一次面見世人。
本日工事大功告成!
籌備已久的文物館終於要開幕了。
跟文化處租借的場地不盡理想,(後來才聽附近的人說這老厝是「當年」被政府給強行徵收去的,哪個當年,我也沒來得及細問。)社群行銷遇到廣告詐騙,沒有所謂的公款,只能硬著頭皮用這幾年攢的結婚基金來補坑。得知戶頭金額所剩不多時,媽媽揚言要斷絕關係;我用根本沒對象要怎麼結婚的理由搪塞,接著奪門而出。
媽媽一直認為我有病,從青春期開始就帶著我跑遍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小宮廟。我說那些聲音又來找我了,她就瘋狂灌我喝符水、香湯;後來又聽說神的故事,帶我去受洗。
掛著佛珠進教堂,我知道她已無計可施。
媽媽病得更重,她需要大量的安眠藥才能讓自己入睡。
其實我並不覺得那些來找我的聲音讓人困擾。有更多的呢喃就像是低頻的馬達轉動聲,偶爾才會有像轉不到頻道的收音機,發出劇烈的摩擦聲。直到那個時候——遇見「她」,我才很確定那些令自己困擾的聲音,是來自於人的語言。
她是藍衫「編號七」的捐贈者。
我稱她巷尾阿婆。
阿婆住在都更區內的一間透天裡,這裡早期是無尾巷,房舍還未重新分配時,她住在最邊間。阿婆說她屬龍,算不清今年到底幾歲了;我翻過農民曆,推測她不是九十三歲就是一百零五歲。但不管如何,她一定是活過日治時期的人。我親眼所見。她從床底拿出一疊泛黃素色的包裝紙,我以為她是要讓我替她清掉那疊垃圾,很自然地接過,放進資源回收的公務車裡,打算載去焚化廠,跟一上午從各處獨居老人家整理出的垃圾,一起處理掉。
回到辦公室,地上擺滿雜物;有各單位捐贈的物資,也有同事們到個案家進行年末掃除清出的待分類物件。
我也把巷尾阿婆家整理的物件疊在上頭。
我又突然聽見了來找我聲音。
那是第一次在外頭聽見聲音,我有些害怕,擔心被同事發現自己的異樣;又想著媽媽總說我的病更重了。
聲音很清楚地發著音節,從單音,變成一個詞。
幸——
子——
幸子——
「幸子是誰?」同事的聲音從頭頂冒出,打斷了原本正靠近我的聲音。
「甚麼?」
「妳剛剛不是在叫幸子嗎?新開的案嗎?」同事眼神瞥往我的電腦螢幕上的檔案,「沒有啊,沒有人叫幸子。」
年末諸事實在太多。春節連假前,疊在地上的物資和待分類物品消化緩慢,又得應付尾牙和年終餐會,還有媽媽三不五時就見風轉舵的信仰……有點自顧不暇。雖然做的是社工工作,總感覺日子流動好慢;如井中倒映的雲,明明是天空上的雲,卻仍只是影子。
「幸子」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但說話之人肯定不是幸子,沒有人會呼喊自己的名字的,不是嗎?
年末掃除的終站,我又來到巷尾阿婆家。
物理復健師正巧來訪。
前幾日阿婆在屋前跌倒,不願住院,離世多年的大兒子的長媳替她申請居家看護。復健師評估後,還是建議阿婆住院。小兒子一頭白髮,跪在地上求阿婆上救護車,她不願,不說話,只掉眼淚。我曾經一度以為,阿婆是聾啞人士,因為自我接案兩年來,她從沒與我交談。
小兒子有腳傷,聽說是南洋回來的軍伕,被地雷炸傷幾隻腳趾。
他跪地,痀僂前行;阿婆還是無動於衷。
大兒子的長媳比較強勢,嚷著要整理阿婆的衣物,將人強行帶上車。小兒子搶不過,跪了地的腳,失了平衡,才起身就自己跌得東倒西歪。復健師替小兒子包紮傷口時,長孫媳繼續清掃阿婆的衣櫥。
散落一地的衣物有一致性的顏色:藍、黑的衣衫,有些看起來年代比較久遠,袖口縫著淡青色的車邊,不花俏,可在一片深到發黑的藍裡,格外引人注目。
從小兒子的口中得知,那是阿婆早年穿的衣物,號為藍衫。
長孫媳才不管這些,洩憤似地將舊衣物傾盡倒往門口。好巧不巧,她砸到了進門的五兒子;頭髮沒有小兒子白,眼角銳利,聽說是位有名的律師。在五兒子的協調下,長孫媳撤守,憤而離去。
阿婆在我和復健師的注視裡,始終靜視著在眼前搬演的鬧劇。
五兒子趕走長孫媳便不管事了,吆喝在門口抽菸,等著上場卻沒機會上場的四兒子一同驅車離開。記錄本上有寫,四兒子是地方角頭,因年紀大才金盆洗手,跟身為律師的老五最要好。
小兒子請走復健師時,連帶也要將我請出門。我趕緊說明來訪目的:只是來進行個案的年末掃除工作。他勉強讓我留下,但也無視我,拖行著萎縮的腳撿起一件件被丟出門外的衣物。
他將其一件件摺好,放進衣櫃,然後清點著……
一、二、三、四、五、六。
正巧是他們六個兄弟。
檔案上有紀錄,阿婆共有六個兒子。
大兒子去世多年,留下的一子成婚沒多久就意外身亡,長媳肚子裡留下遺腹子,是他們那一房唯一的後代。二兒子周歲時夭折,六件藍衫裡有一件衣領尚新,少有污漬,我想那便是專屬於二兒子的。三兒子成年後溺死,無後。四兒子曾任多屆議員,也是鄉里間心知肚明的角頭,女兒進入議會後,他順勢「金盆洗手」。五兒子長年旅居國外,打的是黑官司。六兒子最小,因為阿婆再也生不出女兒,所以從小就把老六當女兒養。女兒會出嫁,六兒子為了躲避閒言,「嫁」給了做公務員的丈夫;這幾年才正式登記結婚。
「還有一件呢?」小兒子突然問。
我困惑,數著他手裡摺好的衣物。
阿婆養育六個兒子,每個孩子的哺乳時期,都有一件專屬藍衫。據說,客家藍衫側領的設計,是為了女人哺乳方便;加上客人天性節儉樸實,所用衣料和衣物設計,都是為了能更方便行動和從事農務。(這是辦展時,蒐集而來的相關資訊。)
確實是六件,難道阿婆還有第七個孩子?
小兒子的疑惑很強烈,目光中有種質疑。
我搖頭,表示沒印象。
他回身詢問阿婆那件藍衫的去向,阿婆伸出瘦得見骨的手,指向了我。

2


就在我和小兒子幾乎要將阿婆家翻個朝天時,同事救援的電話打來了。多虧辦公室的大家平日習慣把業務堆著處理,疊在待分類物件上頭的那包泛黃包裝紙才沒被提前送進焚化廠裡。
把附耳的手機拿開,很尷尬地跟小兒子對視,藍衫找到了,就收在我的抽屜裡;當然不敢明說本來的打算。
他嘆口氣,督促我一定要把那件藍衫「原封不動」送回來。他語氣凝重,感覺得出來這是一件十分珍貴又別具意義的藍衫,甚至超越疊好的那六件藍衫。是比二兒子還要早夭折的孩子嗎?我想問,但他的眼神過於銳利,只能硬生生把話吞回肚裡。等年假後,找機會單獨問阿婆看看吧。我如此盤算。
當日我沒回辦公室,跑完剩下的個案後就直接返家。年假開始。
屋內燈火黑暗,宛若空城;但媽媽的鞋子在門口,我料想她一定是吞了安眠藥,正躺在屋裡的某處。我喊了她兩聲,沒回應。媽媽不是會自殺的人,她服藥,單純是因為睡眠不好;但有時迷糊下還是會多吃幾顆。她就曾有過藥物過量送了急診催吐的經驗。
客廳只有六坪大,置物櫃隔出客廳與飯廳的空間;說是飯廳,更像是走道,因為這房子裡只有我和媽媽,而我們倆幾乎未曾在所謂的飯廳桌上,一同吃過飯。
一字型的廚房沒有窗,抽風孔是唯一聯通戶外的孔道;長年西曬,抽風機已年久失修。微弱的路燈剛好透進孔道裡,算是住在二樓住戶的好處;不開燈,一年能省幾度電。
客廳和廚房都檢查過了,剩下兩房。一間是媽媽的房間兼衛浴,一間是我的房間兼倉庫。往房間走去時,大概就能感覺到她在哪間房裡。
耳邊又出現雜音,而且越靠近媽媽的房間,雜音就越明顯。
語音像飄散的棉絮,從遠處往我眼前匯聚。
推開門,媽媽果然躺在床上,被子沒蓋好。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藥盒。她通常會將每日份的安眠藥分類到藥盒裡,按時按量服用。今日週二,但週二和週三的藥都是空的。看來她吃了兩顆藥。
我推她,叫不醒。
明日就是小年夜,還有祭祖的牲禮沒準備。記憶裡,媽媽也沒拜過哪家祖先,她總說我是撿來的;再纏著她問,就會說我是垃圾桶生出來。比石頭蹦出來的還慘。年幼時,依稀記得外婆來找過媽媽一回,言談時聽見媽媽是個拋家棄夫的女人;她否認,只說自己是在找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們這間屋裡唯一祀奉的牌位。只有一塊牌位,沒寫名,不知是祖先、遊魂,還是哪位神仙。
我預料那兩顆安眠藥應該會讓媽媽睡過明天中午,然後再度錯過準備牲禮和祭拜的時辰,接著懊惱下又吞了幾顆藥,讓自己睡過整個年。
好多個小年夜,都是這樣過的。

3


初一早上,媽媽終於醒來半天,看著錯過祭祀時辰的牌位,正苦思著要不要把剩下的安眠藥全吞了。但是診所初七才開診,她現在如果全吞了,接下來六天就沒有藥吃了;幾番掙扎後,她決定補拜,拿著香跟牌位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
耳邊的聲音一直沒有停過,接不上頻道的雜訊中偶爾參雜著一句「幸子」。
如果對話是真實的,是不是表示這位「幸子」是這些長年以來纏著我的聲音中的,其中一位人物?
我在屋內隨意而走,像是接收訊號那樣,試圖尋找更清楚的頻道。
媽媽看見我漫無目的走動的模樣,知道我幻聽的病徵又出現了;她從牌位後拿出一包不知收集多久的香灰,泡了水,讓我喝下。
「讓妳趕快找個對象嫁了妳偏不聽,放假就賴在家裡,想那些有的沒的,才會這樣啦。」她說。
我真的有聽見聲音,這次比以前清楚……想這麼回應她時,手機傳來鈴聲。是坐我隔壁的同事,就是幫我攔下差點進了焚化廠的藍衫的那位。
她的聲音有點興奮。大意是,除夕夜她家親戚齊聚一堂,她跟親戚們提到差點被丟棄的那件藍衫;好巧不巧,裡頭有一位是私立大學服裝設計系某研究院的計畫主持人。但他重點不在同事如何英勇救下一件近七十年歷史的藍衫,而是藍衫本身。
「他要辦一個客家古文物展,想要跟妳配合,我問過主管了,她說只要有利於基金會正面形象,辦公室都可以配合。妳可以問問個案,能不能借展那件藍衫嗎?只要半年的展期就好。」
「可是阿婆的小孩子們不太願意耶,他們之前還討論要把阿婆送到安養院。」想到前幾日小兒子緊迫盯人的目光,我有些膽怯。
「妳只要問阿婆就好啦,藍衫不是她的嗎?妳還可以去問問那個藍衫的由來,別跟我說妳一點都不好奇喔。」
同事的話,真是正中紅心,誘引了我的好奇。
在同事的引薦與古物研究室的推波助瀾下,我成了策展組的其中一員。負責的項目,就是蒐集更多藍衫。他們覺得這件事交給我最妥當;因為我負責的個案區域,就位於客家左堆。以訪視之便,詢問地方長輩或耆老家中舊物,再適合不過了。
於是,年後我便成了斜槓的上班族。
白日訪視個案,寫紀錄表;下班後當研究室的鐘點策展員,整理從各方租借或蒐集而來的「舊物」。
蒐集「舊物」的行動維持半年,直到端午前後我負責的地區才整理出七件藍衫,和一雙貼有紅紙,用毛筆字寫著「家官」的繡鞋。(繡鞋轉交給另一個組別負責,聽說他們要建立一個清末時期的客人嫁娶場景,需要那雙唯一的繡鞋。)
七件藍衫裡,只有兩件是真正穿過的衣物,破損嚴重,本不採用,但收來的文物實在太少,只好列入選項。從行銷組得知的資訊是,藍衫本就是客人常服,會特別保存起來的莫不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一般農作人家,衣物無法修補後就會丟棄,當然很少留下。
這麼一說,阿婆倒是另類的文物「富豪」了?
除了那件被特別包裹在包裝紙裡的藍衫之外,阿婆還有代表著六個兒子哺乳期的六件素色藍衫。可當我回去想跟阿婆租借時,她卻說衣服都被長孫媳整理掉了,大概是丟進年初三的那趟垃圾車裡……那是阿婆第一回跟我說話,卻讓人聽得昏頭轉向。
六件珍貴藍衫,就這樣沒了?
「該只係舊衫。」阿婆平淡地說。
臉上的失落很明顯,我竟不自覺地在阿婆面前嘆出氣來。她又是同樣的動作,從床底拖出一只皮箱,拿出那疊泛黃的紙。
我已經知道這疊紙的重量,壓抑著尖叫的激動,不敢伸出手。感覺有些罪惡,不久前我竟然差點將它給送進焚化廠裡。
「還分你了,小春。」
我不叫小春。說實在的,我也從未跟阿婆說過自己的本名,只介紹自己是基金會的訪視社工。
那句「還給我」太清晰,一度有個錯覺,那不是阿婆的聲音,是一個少女的聲音;而少女的靈魂,就被關在阿婆的眼眸裡。
誠惶誠恐接下那疊紙。
果然重量變得不一樣了。
在我手裡的紙被照進屋內的微弱陽光印上影子;突然間,好似就在一瞬間,紙在光影中化成虛無。一件色澤飽滿的藏青色藍衫出現在視線裡,長袖的反摺處是紅色棉布,衣緣上的闌干是絲質的緹花織帶,繡著金邊的蝴蝶。
蝴蝶彷彿乘著日光而來,翩然飛舞。
我又聽見了有人在喊——幸子——後頭還有幾個聲音——幸子,幸子大阿姊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