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王文興訪談集

原文書名:


9789866102813王文興訪談集
  • 產品代碼:

    9789866102813
  • 系列名稱:

    文訊書系
  • 系列編號:

    17
  • 定價:

    360元
  • 作者:

    單德興 編著
  • 頁數:

    256頁
  • 開數:

    14.8x21x1.9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31011
  • 出版日:

    20220519
  • 出版社:

    文訊雜誌社
  • CIP:

    863.51
  • 市場分類:

    文學總論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王文興為《現代文學》健將,獨樹一幟的小說家,對文學、藝術、宗教與人生別有洞見。單德興為英美文學與比較文學學者,自1983年首度訪問王文興,開啟個人數十年的訪談之路。兩人多年來在不同場合對談、鼎談,內容涉及王文興創作的不同面向,及其文學理念與鑒賞。由於雙方分別為天主教徒與佛教徒,曾兩度以文學與宗教為主題,討論文學與終極關懷之間的關係。

作者簡介


單德興
1955年生,臺灣大學外文所博士(比較文學),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曾任歐美研究所所長、《歐美研究》季刊主編、國家科學委員會(現科技部)外文學門召集人、中華民國英美文學學會理事長、中華民國比較文學學會理事長,獲頒國家科學委員會外文學門傑出研究獎(三次)、第五十四屆教育部學術獎、第六屆梁實秋文學獎譯文組首獎、第三十屆金鼎獎最佳翻譯人獎、政治大學105學年度傑出校友。著有《銘刻與再现:華裔美國文學與文化論集》、《越界與創新:亞美文學與文化研究》、《翻譯與脈絡》、《薩依德在台灣》、《翻譯家余光中》、《訪談的技藝》等,出版訪談集《對話與交流》、《與智者為伍》、《卻顧所來徑》、《擺渡人語》,譯有《近代美國理論:建制.壓抑.抗拒》、《美國夢的挑戰:在美國的華人》、《知識分子論》、《文學心路:英美名家訪談錄》、《禪的智慧:與聖嚴法師心靈對話》、《格理弗遊記》、《權力、政治與文化:薩依德訪談集》等。

受訪者簡介 王文興
1939年生,臺灣大學外文系學士,美國愛荷華大學((The University of Iowa)小說創作班藝術碩士,《現代文學》雜誌創人之一,長期任教於臺灣大學外文系,主講英美小說及小說創作,提倡精讀;教職退休後持續創作,2007年獲臺灣大學名譽文學博士學位,2009年榮獲國家文藝獎,2011年獲第六屆花踪世界華文文學獎。著有長篇小說《家變》、《背海的人》、《剪翼史》,短篇小說《十五篇小說》,文集《新舊十二文》等。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華文世界由單一學者針對單一作家跨越數十載的深度訪談如鳳毛麟角。本書為「文學名家王文興」接受「訪談名家單德興」的多篇訪談結集,提供了有關作家的第一手資料,允為「王學」不可或缺之作。一卷在手,華文世界的讀者、學者、作家便能分享王文興的經驗、心得與智慧。此書可歸納出如下幾項特色:一、作家現身說法,金針度人;二、訪者殫精竭慮,全力再現;三、編者發揮專長,圖文互參;四、全書形式多樣,內容獨特;五,文藝理念,文學史料

書籍目錄


代序╱王文興 3
自序:自家現身自說法,欲將金針度與人 5
錘鍊文字的人 23
偶開天眼覷紅塵 79
文學與宗教 105
宗教與文學 147
小說背後的作者世界 181
回首來時路 215
附錄
王文興生平及寫作年表╱文訊編輯部整理 223
王文興著作目錄╱文訊編輯部整理 253

推薦序/導讀/自序


單德興自序
自家現身自說法,欲將金針度與人
精讀啟蒙
王文興老師是我精讀與訪談的啟蒙師,一如余光中老師是我文學與翻譯的啟蒙師。
自幼父母親為我播下的文學種子,經過聯考制度下中學六年的休眠,大學時終於萌芽,有幸在政治大學西洋語文學系余光中老師教導下,重啟我對文學的喜好,並培養出翻譯的興趣,決心以文學研究為職志。進入臺灣大學外文研究所之後,跟隨多位老師鑽研英美文學,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王文興老師的「現代英國小說」。
一般研究所老師指定的閱讀材料眾多,要求學生讀得愈多愈好,因此必須盡速閱讀。王老師卻要求精讀、慢讀,務必看出作家用心所在,因此主張一小時不超過一千字,一天不超過兩小時。這個理念也反映在課堂上。王老師上課速度很慢,先以磁性嗓音朗讀一段文字,停下來,環顧大教室內的學生,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學生們於是各顯身手,「各言爾志」。若所答不符,老師便問:「是這樣嗎?」再由其他同學回答。若所答切合,老師會緩緩點頭,以示首肯,讓答者很受鼓勵。若幾回下來沒人答出,他就揭曉「謎底」,說明作者的用意。王老師非常重視文字,寫作千錘百鍊,因此解讀作品時能在看似平常的字句中,發掘出出人意表的答案。即便未必接受他的解讀,也會佩服他的獨到見解。這種特殊的上課方式──我戲稱為「猜謎大會」──讓學生們終身難忘。他自任教四十年的臺大退休,八十歲生日時婉謝外文系為他舉辦壽慶活動,改以「上課」方式。幾代學生共聚一堂,坐滿文學院階梯教室,重溫昔日上課情景,既溫馨又特殊。
當時臺灣還沒有駐校作家制度,以文學創作聞名的余老師和王老師在學院裡就兼扮駐校作家的角色。若說其他老師傳授的是文學知識,兩位老師傳達的則是對文字的敏感與對文學的熱忱。當時風行的新批評(New Criticism)強調細讀(close reading),王老師示範的精讀尤有過之,而且不假文學術語或理論,直指文字本身,探究字與字、句與句之間的關係與作用,還原到最基本功。其他老師著重廣博、宏觀,王老師則著重深入、微觀,發揮奇妙的互補作用。這種精讀方式成為獨門功夫,受教者津津樂道。
訪談啟蒙
王老師對我另一個重大啟蒙就是訪談。當時政大新聞系執全國牛耳,新聞採訪與寫作是重要課程。然而西語系開設的「新聞英文」只帶領學生閱讀英文報章雜誌,了解新聞英文的特色,不涉採訪、寫作實務。我是在臺大外文所碩士班時接觸到訪談,從英美文學開始,更精確地說,是從《巴黎評論》(Paris Review)的英美作家訪談錄開始。雖然在大學與碩士班課堂上多少讀過這些名家的作品,寫報告與備考時也整理、運用過一些參考資料,但始終覺得隔了一層。直到閱讀作家訪談錄──那還是平面媒體盛行的1970年代,不像今天網路上到處是各式各樣的訪談──發現內容包羅萬象,包括成長背景、閱讀喜好、文學教育、心儀作家、作品內容、寫作習慣、人生起伏、創作心得、生活安排、生命經驗、作家往來、甚至文壇祕辛⋯⋯在問答之間,呈現出活生生、有著喜怒哀樂的人物,不再是高高在上、只能遠觀的作家。這種親切感──以及難免的好奇心與「偷窺欲」──是閱讀文學作品時所沒有的。藉由訪談者與作家訪談取得的第一手資料,讓人增加對作家的認識,甚至有「斯人也而有斯文也」的感受。
大學時我開始熱中翻譯,念研究所時已出版譯書,精采的訪談令我見獵心喜,很想譯出來與人共享。其實,翻譯=精讀+詮釋+表達,先進,再思,後出,是絕佳的學習方式。透過翻譯作家訪談,我不知不覺進入了這個奇妙世界。我在《英美名作家訪談錄》(書林,1986)〈出版說明〉中,對身為「代言人」的訪談者有如下的說法:

  在這裡,「代言人」的意義是雙重的:他們是讀者與作者之間的傳聲筒,雙方藉著這具傳聲筒互通訊息。這些訪問者本身便是熱誠的讀者,對作品耳熟能詳,對讀者心理瞭若指掌,他們一方面「代」表讀者發「言」,請教作家眾人亟欲知道的問題;另一方面,藉著他們高超的採訪技巧,作家得以暢所欲言,輯為訪談錄,廣為流傳,「代」替作家發「言」。如此一問一答:訪者當面請益,盤根問底;答者現身說法,咳唾成珠;讀者見雙方你來我往,又覺自己內心的疑團一一化解,真是不亦快哉!(2)

上述看法我至今未變,只不過在三十多年後出版的《訪談的技藝》(中山大學人文研究中心,2020)中,據此衍生出其他不同角色:研究者、求教者、提詞者、刺激者、謄(編)寫者、翻譯者、分享者、再現者、合作者(65-73)。
然而,訪談涉及實務。閱讀是一回事,實際進行是另一回事。類似《巴黎評論》的深度訪談似無理論可言,也罕見操作手冊,不同於新聞學、社會學、人類學或民族誌學的訪談,已累積出可觀的理論、方法論與實作手冊。我是從翻譯中精讀,偷師,潛移默化,既然是「偷」、「潛」、「默」,就只能暗自揣摩。即便有些規矩,但也相當空泛,無法授人以巧。正如無法從閱讀手冊學會騎車、游泳或打拳──練太極拳的經驗讓我體會到「武功祕笈」之不可恃──必須親身體驗才算上道。而第一位提供我真修實練機會的,就是王文興老師。
1983年我就讀臺大外文所博士班三年級,鑽研比較文學,翻譯、修訂作家訪談錄已有數年。該年適逢第四屆國際比較文學會議,我特意選擇王老師的意識流小說撰寫英文論文,除了遍讀他所有著作──幸好量少質精──以及重要研究資料,並有意進行訪談,解答研究時的疑問,確認自己的一些猜測,包括作者的意圖、閱讀的作品、可能的影響等。我不僅心知肚明,也對好友坦言,自己的論文頂多是為王文興研究加一塊磚,但這篇訪談卻可能成為後來者必須參考的文獻。我向王老師提出訪談請求,得知兩人都喜歡閱讀《巴黎評論》的作家訪談錄,很高興獲得首肯──日後我為人師,才體會到老師對學生的正當請求基本上不會拒絕。
於是我仔細準備,在每張卡片單面列出一個問題,分門別類,依約於6月19日帶著厚厚一疊卡片到老師位於文學院的研究室進行訪問錄音。王老師聆聽每一個問題,專注回答,態度從容,條理清晰。由於訪題甚多,9月4日又前往舟山路臺大教職員宿舍進行第二次訪談,老師並出示寫作大綱與卡片,寫作過程中以鉛筆敲打的線條與紙張,以及由線條轉譯的初稿。這次為了出書,整理舊時檔案,發現兩次訪談各準備了一百二十九張和七十二張卡片,錄音謄寫在四十四張和三十五張的六百字稿紙,經老師逐字修訂,並由當時的女友(現在的太太)協助,合併成一稿,再請老師修訂,完成平生第一次訪談紀錄(多年後得知老師把文稿捐贈臺大圖書館典藏,我便將這份親筆修訂的訪談稿奉還,老師把捐贈後圖書館的收執證明寄給我,態度之認真不苟令人敬佩)。
1984年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先生於美國創辦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中國現代文學》),有意訪問王老師,王老師告知已有現成的中文訪談,由我迻譯約十分之一,以“Wang Wen-hsing on Wang Wen-hsing”為題,刊登於9月的創刊號。中文稿〈王文興談王文興〉則於1987年6月號《聯合文學》一次刊完,整整三十頁,為截至那時有關王老師篇幅最長、內容最仔細的訪談。當時我已取得博士學位,中央研究院辦理留職停薪,在高雄鳳山中正國防幹部預備學校服預官役,以步兵少尉排長擔任隊職官,遠離親愛的家人與熟悉的學術圈,「悲欣交集」與「恍若隔世」是我看到白紙黑字訪談錄的複雜心理寫照。
若說翻譯《巴黎評論》是教學觀摩、紙上談兵,那麼與王老師訪談則是實際操練、攻守兼備:訪者根據作品與參考資料提出一個個具體問題,甚至追問、盤問;答者坦然應對,有問必答,毫不迴避。經過這次洗禮,我從訪談的閱讀者、愛好者、翻譯者,晉升為執行者,而王老師也順理成章成了我的訪談啟蒙師。
再接再厲
首次訪談的成功經驗讓我深受鼓舞,覺得其中自有妙趣,並樂於與人分享。因此從1983年至今,配合個人的閱讀興趣與研究需求,我陸陸續續跟中外作家、學者進行了上百次深度訪談,與我的論述、翻譯鼎足而三,相輔相成,形成個人的學術特色。由於比較文學的訓練及對臺灣文學的關心,這些年來訪談次數最多的就是王老師。
第一次訪談時,長篇小說《背海的人》上冊問世不久,我自然會關切進行中的下冊。以王老師「錘鍊」文字的工夫,每天三、五十字,完工之日好似遙遙無期。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他的恆心、毅力與「勞動」下,眾人翹首盼望的下冊終於在世紀末的1999年殺青,成為文壇盛事,正逢王老師六十歲。我在誠品《好讀》月報劉虹風編輯邀約下,徵得老師同意,於2000年進行第二次訪談,〈偶開天眼覷紅塵──再訪王文興〉全文刊登於5月號《中外文學》,距離第一次進行訪談竟已十七年之久。相較之下兩次的方式頗為不同:第一次務求翔實,準備了超過兩百個問題,依次詢問;第二次則準備了十三個問題,現場隨機應變,順藤摸瓜,定稿竟有四十六回合問答。
之後,王老師繼續埋首創作,我也繼續自己的研究,如此「相安無事」又十年。2009年王老師獲得第十三屆國家文藝獎,11月4日在《家變六講》新書發表會暨國家文藝獎獲獎祝賀會中,我應邀發言,分享自己多年來親炙的感觸。12月27日接到老師傳真,表示「不只當天,聽過所有座談以來,還是你這句『自家現身自說法,願將金針度與人』講得最好」,讓我深感驚喜。
王老師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我則於1988年退伍後立即在聖嚴法師座下皈依佛教,因此可說我們以文學為志業,以宗教為終極關懷,成為安身立命的礎石。一般說來,知識分子對宗教或終極關懷比較有定見、甚至偏見,而臺灣的文學界中跨宗教(interfaith)的深入對談並不多見。我便趁此機緣,再度邀請王老師,兩方約定半個月後會面,從天主教與佛教的角度對談,〈文學與宗教:單德興專訪王文興〉刊登於2011年2月號《印刻文學生活誌》。
事有湊巧,目宿媒體「他們在島嶼寫作.文學大師系列電影」開拍,王老師名列第一批拍攝的六位作家,並向林靖傑導演推薦我與他對談宗教,相約於4月見面,距離上次訪談僅三個月。有別於先前三次對談,這次是在多位工作人員之前進行,不時有好奇的路人圍觀,不過準備工夫和進行過程並無不同。兩人就坐在臺大總圖書館一側小徑的長木桌旁,在幾隻攝影機與麥克風前交談,最後林導演也忍不住加入,提了幾個問題,全程兩小時,拍攝時我如同以往般錄音。由於對談的影像未納入紀錄片,王老師覺得可惜,希望對談內容「將來可轉為文字稿」,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依照前例整理謄稿,請老師過目。〈宗教與文學:王文興訪談錄〉2011年9月刊登於我當時擔任編輯委員的《思想》,為該刊難得一見的文學訪談,與前次訪談問世只相隔七個月,主題雖然都是有關文學與宗教,內容卻全然不同,足見相關議題之廣闊,值得多方探索。
2013年12月,臺大出版中心發行「慢讀王文興」叢書七冊,為王文興研究集大成之作,為表慎重,規劃系列活動。我應邀參加2014年1月18日在紀州庵舉行的「慢讀王文興:小說背後的作者世界」座談會,與王老師及叢書主編柯慶明教授對談,接受滿座的聽眾提問。紀州庵為王老師故居,柯教授出身臺大中文系,為王老師學成返國後最早的學生,我們兩人分別從外文系與中文系的角度與王老師進行三人鼎談,並有七位觀眾提問或發表感想,可見現場氣氛之熱烈。在如此獨特的場合,我照例錄音,整理謄稿,請兩位與談人過目後,〈慢讀王文興:小說背後的作者世界〉刊登於7月號《文訊》。
上述五篇訪談,從開始進行到最後刊登,前後超過三十年,既見證了一位小說家的創作歷程與生命發展,也記錄了訪談者從初學乍練到駕輕就熟的過程。前兩篇收入我第一本訪談集《對話與交流:當代中外作家、批評家訪談錄》(麥田,2001)(首篇易名為〈錘鍊文字的人:王文興訪談錄〉),後三篇收入第三本訪談集《卻顧所來徑:當代名家訪談錄》(允晨文化,2014)。黃恕寧教授主編的「慢讀王文興」叢書第五冊《偶開天眼覷紅塵──王文興傳記訪談集》(臺大出版中心,2013),曾摘錄第一、二、四篇訪談逾一百二十頁,幾近該書四分之一,連書名都來自第二篇的標題,足證這些訪談的代表性。
本書因緣
2020年我應中山大學人文研究中心張錦忠主任之邀,撰寫《訪談的技藝》,分享多年經驗,反思此文類的特色與功能,訪談的基本形式、過程與要點,訪談者的角色,受訪者與訪談者之間的關係,也提到與王老師的訪談因緣。此書出版後,我於9月18日連同第四本訪談集《擺渡人語:當代十一家訪談錄》(書林,2020)寄上請王老師指教,9月25日獲得老師傳真鼓勵:「你多年從事訪談研究,必能令此道獲得廣大迴響。」我想到這五篇針對單一作家前後三十年的對話錄,若能如美國密西西比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的文學對話系列(Literary Conversations Series)般結集出版,當可方便讀者及研究者閱讀查考,隨即於次日請示老師可否將五篇訪談匯為一冊,並增加一篇有關訪談的訪談──針對訪談這個「文類」,以及這五篇訪談的任何感想、反思或補充。三星期後老師回音:「你的提議,原則上我同意。但時間不急,先等疫情漸息後,我們再擇定時地見面。」
為了能更充分呈現王老師,我聯繫文訊雜誌社封德屏社長,說明訪談集計畫,表示以其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多年蒐集的臺灣現當代文學的文字與圖像資料,加上先前策劃百冊《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的經驗,包括該系列第四十八冊王文興卷(國立臺灣文學館,2013),必能駕輕就熟,圖文並茂,使此計畫更趨完善,實為不二之選。我也聯繫先前兩家出版社,徵得他們同意。所有前置作業於2020年10月完成。
然而計畫趕不上變化。原本以為新冠疫情緩和便可進行訪談,誰知2021年5月疫情驟升,全國提高警戒標準,與王老師訪談之事就此懸宕。8月間疫情緩解,《文訊》來電關切進度。由於大疫未止,我就提供幾個方案請老師裁奪。理想情況是謹慎做好防護措施,在紀州庵當面訪談,全程錄音,也可為老師在故居拍照。其次是兩人電話訪談錄音,或由老師根據題綱錄音。另一種方式就是書面訪談。此外,也歡迎老師指定其他可行之道。總之,讓老師以最心安的方式來進行。王老師決定採用書面訪談,並表示:「文後可聲明一下,非常時期,只能如此,諒讀者皆會瞭解。」我花了兩星期,根據近年資料並配合前五次訪談,整理出題綱。老師擇要回答,分幾次傳真,並幾度增訂,是為第六篇訪談。因係書面訪談,篇幅簡短,但也提供了一些前所未見的訊息。2022年,訪談集積極編排中,王老師於2月底傳真,表示若疫情和緩,「或可談談我一生最感謝的老師」,並列出自小學、初中、高中、大學與校外受益的老師,包括「亦師亦友的余光中老師」。我立即回音,只要老師認為時機適當,請隨時示知。
特色分享
此書可歸納出如下幾項特色:(未完)


文章試閱


錘鍊文字的人
時間:1983年6月19日、9月4日
地點:臺灣大學文學院、 舟山路臺大教職員宿舍

前言
王文興(1939- )就讀臺灣大學外文系時,與同學白先勇、陳若曦、歐陽子等人創辦《現代文學》雜誌,發表創作,引介西洋文學,尤其現代主義的作品,影響深遠。他對文學創作之堅持、嚴謹早為眾所周知,著有《十五篇小說》、《家變》、《背海的人》。
王先生多年來在臺灣大學外文系講授英美小說,上課方式特殊:先當眾提問,由學生回答,以刺激學生思考,引導欣賞作品的優點,再提出自己的見解。問答之間顯現出對於作品閱讀之仔細、領會之深切,往往在看似尋常的字裡行間,提供出人意表卻又具說服力的詮釋,充分表現對於文字的敏感,以及有關文學與人生的獨到看法。
本訪談錄原先是為了我一篇有關《背海的人》的會議論文而做。徵得王先生同意後,我先蒐集資料,擬定問題,由於當時從未做過訪談,而且覺得國內的訪談普遍不夠深入,心目中便以作家訪談錄聞名國際的《巴黎評論》為範本。1983年6月19日,我帶著一大疊卡片進入王先生在臺大文學院的研究室,展開一問一答的過程──只不過這次是我問他答。王先生以一向冷靜的口吻、坦誠的態度回答我的問題,窗外時而傳入籃球場上的喧鬧聲。這次訪談比以往的訪談深入,但雙方意猶未盡,而我也不願將訪談局限於個人的論文所需,於是9月4日二度走訪,地點是王先生的舟山路臺大教職員宿舍,因此他可以方便地出示為了寫《背海的人》準備的卡片,以及寫作過程中「錘鍊」的痕跡。
兩次訪問錄音整理出來後,送請王先生本人逐字逐句修訂。前後兩次訪問互補之處固然很多,重複之處也在所難免,因此在余麗娜小姐協助下,將王先生修訂後的兩篇訪稿彙整成一篇,重新組合,去其重複,共得三萬餘字,再請王先生過目,是目前為止有關小說家王文興最詳盡、且經他本人悉心訂正的訪談錄。
創作之初與受影響的作家
單德興(以下簡稱單):身為作家有什麼感想?
王文興(以下簡稱王):首先我覺得自己非常不重要。為什麼呢?因為跟別的作家比起來,只寫我這樣一點點書的人,在世界上何止成千上萬。所以我認為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這個人的嗜好是寫一點點小說──這才是我的身分。我從來不覺得我,職業上或事業上,是一個作家。
單:你是在什麼時候有心當作家的?
王:好吧!就算是作家吧。這很早了。這在我初中的時候已經想到,先當然是羨慕別人寫得好,自己也就隨著想跟上去。
單:現在你是作家,跟從前想像的有沒有什麼差別?
王:很大的差別。主要在作品的量上。從前我以為三年可以寫好一本書,未料自己的速度這樣慢──這是最大的差別。
單:什麼時候真正開始文藝創作?
王:真正開始要算進入大學以後了。念大學好像是業餘的,因為我不大喜歡大學教育。大學只是我暫時棲身的地方,只是我自修時候的棲身之地,我一向的興趣都在寫作上。
單:第一次發表詩或小說時,年紀多大?
王:大概是在高二時,算是提出一篇小說來,但好像並沒有發表。我正正式式寫完一篇小說大概是在高二時。
單:那寫詩呢?
王:也在那段時候。
單:那時的閱讀經驗如何?
王:我在高中時遇到一位很好的英文老師;他收藏的英文書很豐富,我經常向他借書,所以我開始看英文作品的時間比較早。那時我看莫泊桑(Guy de Maupassant, 1850-1893)、契訶夫(Anton Pavlovich Chekhov, 1860-1904),還有曼斯菲爾德(Katherine Mansfield, 1888-1923),我也看了英文的《紅與黑》(Red and Black);當然沒有辦法全部看懂,只是馬馬虎虎的看。
單:你的第一篇小說用的是什麼手法?
王:第一篇〈守夜〉。我寫一個公務員晚上寫稿,補貼家用,從晚上一直等到天亮,一個字都沒寫出來。我寫他心裡想的;寫他趴在桌上睡著了,做夢,可說沒有故事;寫他一夜之間的感覺,內心的活動。
單:是不是用上意識流的技巧?
王:我寫的是心理的活動,算不算意識流我不清楚。很顯然,我並未刻意採用意識流。假如接近意識流的話,也只算模仿了十九世紀的新方法(當然,今天也算舊方法了)。顯然我受到最多影響的是契訶夫──這篇故事很像契訶夫。我想起來了。這篇小說受契訶夫的影響。
單:你開始創作時,有沒有刻意模仿哪一位作家?
王:我一直都在模仿。像剛才說的契訶夫。我也模仿過莫泊桑、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 1899-1961)、康拉德(Joseph Conrad, 1857-1924)。到今天我還脫離不了模仿,今天也許不是有意的模仿,不過總是會有從前作家的影響,自己也能找出來,看出來。
單:進臺大外文系之後,在閱讀和創作方面有沒有較大的轉變?
王:後來我進臺大外文系,系圖書館的書當然更好,更多了。閱讀方面,我開始閱讀長篇。我讀臺大,課沒怎麼上,上的話也未見多少收穫。我自己有我個人的念書計畫,我按部就班,照我自己開的書單,念了四年自己決心要念的書。
單:書單上的書比較偏向西洋文學?
王:全部都是歐美小說。
單:那時喜歡的作家有哪些?
王:我花了很多時間閱讀杜斯妥也夫斯基(Feodor Mikhailovich Dostoevsky, 1821-1881)、托爾斯泰(Lev Nikolayevich Tolstoy, 1828-1910)、卡夫卡(Franz Kafka, 1883-1924)、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湯瑪斯•曼(Thomas Mann, 1875-1955)、海明威。
單:你說過,剛開始創作時,對你影響較大的是契訶夫和莫泊桑。
王:是的,起初影響我最深的應該是短篇小說家。
單:能不能精確地談談你受益於契訶夫和莫泊桑的地方?
王:我想從莫泊桑得來的收穫比較容易分析。莫泊桑教給我對周圍人的、事的,和自然風景的觀察;他也教人怎麼樣安排一個故事。契訶夫的影響比較籠統,往往是一種氣氛,一種詩意;當然契訶夫對於人心的分析也給我很大的啟發。
單:你覺得自己比較接近哪一位?
王:我分不出來,到現在,我好像兩個傾向都有。怎麼知道這兩個傾向都有?這還是從我對他們的喜歡來判斷,目前我對他們仍然一樣的喜歡。
單:你對俄國小說家也相當熟,尤其是托爾斯泰和杜斯妥也夫斯基。他們吸引你的地方主要是哪裡?
王:托爾斯泰吸引我的地方和莫泊桑差不多。杜斯妥也夫斯基之吸引我,則更偏重於心理刻畫,他的心理刻畫又和莫泊桑的不同,他挖掘得更深,更有意義。
單:你對海明威的喜歡呢?
王:我對海明威的喜歡比較晚,要到我上大學的時候才開始。那實在是個重大的發現,不只因為他的風格,重要的是他的技巧,他是唯一能夠把短篇當作散文詩來寫的小說家。這個優點一直都吸引我,怎麼樣叫小說到達高度精緻的水準,怎麼樣到達高度精緻的境界。
單:你喜歡湯瑪斯•曼和貝克特(Samuel Beckett, 1906-1989)的時間來得更晚?
王:湯瑪斯•曼大概在大四的時候。貝克特晚到畢業以後,直到我教書的時候才看的。
單:在不同的年紀喜歡不同的作家,這是因為心智的成長,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王:和個人的成長是有關係。比如海明威,我很早就讀了,但是大一的時候你不會喜歡海明威;貝克特也一樣,早讀的話也不了解。還有卡繆,大學時《異鄉人》(The Stranger)我不曉得看了多少遍,可是都沒有看懂,直到二十年後(1982年)我又重新細讀了一遍,才第一次的有了了解。我讀了五遍才了解這本書說的什麼。從前可以說全盤的誤解,每個句子字面的意思都懂,但是都看不出每句的優點何在。一切的書都一樣,只要讀得懂,每句的優點一定都領會得出來。任何書要是得不到這種收穫,就是還沒有真正的讀懂。
寫作與錘鍊文字之道
單:你剛開始寫作時,有沒有受到鼓勵和指正?
王:不少。多數是我中學的老師。雖然他們並不曾替我逐句的修改,可是籠統的批評予我的幫助也很大。上大學時,夏濟安先生也給過我這類的指導。〈一個公務員的結婚〉我就是先送請夏先生指教的。我自己並不喜歡這一篇,可是夏先生認為不錯,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當初常有這樣的事,許多自己並不認為滿意的,別人卻認為好;自己尚滿意的,別人又認為不好。〈一個公務員的結婚〉就是這樣。(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