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李繼開第七號文集:這樣的顏色叫做灰

原文書名:


9789869710800李繼開第七號文集:這樣的顏色叫做灰
  • 產品代碼:

    9789869710800
  • 系列名稱:

    城市輕文學
  • 定價:

    450元
  • 作者:

    李繼開
  • 頁數:

    216頁
  • 開數:

    13x19x1.6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190911
  • 出版日:

    20190415
  • 出版社:

    依揚想亮人文事業有限公司
  • CIP:

    855
  • 市場分類:

    小說,散文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文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從在躺椅上晒太陽、吹著風的那一刻,作者的思緒被啟動,開始遊走於童年、青少年、少年,到今天的成年輪迴中。他耽溺並享受於記憶中的童年感受與遺失的細節,同時以自己獨有的眼光直視人生從小到老的恆定衰敗。隨著時間、季節的變化,他記憶裡封存的故事,最終混雜成一種灰色,如同生活裡的灰塵顯形一樣,各式各樣的灰,都會適時的出現。就這樣,身為藝術家的他,用文字,一點一滴的記錄了他對童年的記憶與懷念,對衰老的面對與認清,以及一切目前的生活現實。
五十三篇對家與人物的回憶、大自然的細節教育、地域的念想、藝術創作的自我認識、成長的喜悅、到步入中年後對逐漸衰老的認知的自身故事,其中還穿插著作者擅長的詩歌創作。這是一本作者對於人生不同階段的自我剖析。

伴隨著這樣的故事,在這本書的裝幀以及編排上,設計的概念便朝著作者那「雜混成了穿越時間的灰」的概念發展。「灰」是黑與白之間的唯一色彩,它既抽象也具象。它既存在於黑與白之間,也能與各種色彩呼應。它促成了立體空間的面,也彷彿萬年礦石上刻畫著時光的線。因此以黑/白/灰為整本書籍裝幀設計的基調,希望透過不同的灰階與排序,呼應作者文中所描述的昔日時光。封面上更大量運用基本設計原理呈現出–灰色也是繪畫理論中墨分五色的「焦、黑、濃、淡、清」色階裡重要一部分,藉著各種灰色以傳達生活中的成長與過往,且連結昔日與今日的對照,並在平面設計的版面編排中呈現如一張張寫意日常的生命風景。這些經由不同的灰色形狀與線條所構成的封面視覺,似雲淡、如輕風,卻有著「橫看成嶺側成峰」般的不同生命感悟。


作者簡介


李繼開

一九七五年出生在四川成都,
二00四年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獲碩士學位,
現生活於湖北武漢。
知名當代中國藝術家,展覽與得獎無數,受歐洲藝術界注目。
李繼開耽溺並享受於記憶中的童年感受與遺失的細節,
也同時以自己獨有的眼光直視人生從小到老的恆定衰敗。
著有詩集《李繼開第四號詩集:吃土豆的人》、《湖與湖面的光》、《唯有泥土不動》,文集作品《灼灼朝花》、《溶解之旅》等。

相關作者簡介


設計者介紹: (裝幀/ 封面設計)
胡發祥

從事廣告創意及設計多年,目前也在大學的設計系所任教。
其作品多次獲得國際平面廣告與設計第一等獎項,如:英國D&AD Awards、德國reddot紅點傳達設計best of the best、LIA倫敦國際獎Gold及Silver、NY TDC紐約字體藝術指導俱樂部設計年度獎、CA美國傳達藝術年度設計及廣告獎等等,近年獲獎已近百座。

台灣唯一一位打破平面設計界、出版界與教育界紀錄,同時囊括被譽為「世界五大廣告設計獎之一」的LIA倫敦國際獎設計金獎和銀獎的創意人/平面設計師。

書籍設計與獲獎獎項:

《行書》
TDC 紐約字體藝術指導俱樂部年度設計獎
Communication Arts 美國傳達藝術年度設計獎
D&AD Awards設計與藝術指導專業獎
LIA倫敦國際獎 金獎及銀獎
第十屆澳門設計雙年展優秀獎
IDA美國國際設計獎優選
Graphis Design Annual專業圖形設計年度優選
金點設計獎標章

《山海經:黃效文與探險學會三十年》
德國Red Dot紅點傳達設計獎
IDA美國國際設計獎優選
Graphis Design Annual專業圖形設計年度優選
Golden Pin金點設計獎標章
金蝶獎榮譽獎

《東說西說東西說》
IDA美國國際設計獎優選
Graphis Design Annual專業圖形設計年度優選

《高原台北青藏盆地:邱醫生的處方箋》
IDA美國國際設計獎優選
Golden Pin金點設計獎標章
金蝶獎榮譽獎

商品特色/最佳賣點


 焦桐 / 駱以軍 一致推薦
 台灣唯一一位打破平面設計界、出版界與教育界紀錄,同時囊括被譽為「世界五大廣告設計獎之一」的LIA倫敦國際獎設計金獎和銀獎的創意人/平面設計師 - 胡發祥老師精心設計裝幀。

書籍目錄


章節一 白灰色的石頭
小廚房與煤油燈
「過去世界」的劇場
石頭房子
床單
小衣服
田野保險櫃
春遊
搬家

麵條與米飯
<殼>
<小廚房>
<菜園>
章節二 黃灰色的飛蛾
四季食物
冬天的梅花
大自然的細節教育
樹生長了,不能回頭
江湖兒女
荒廢了的園子
雨水
乘涼夏夜
地衣
一把砍柴刀
章節三 藍灰色的眼淚
望雲思親
老相冊
當那扇門關閉時
那些時間的沙
人老了,喜歡軟軟的食物
外公
<夏>
<到達>
<禮物>
章節四 土灰色的住所
這樣的顏色叫做灰
西安
北京
武漢
江津
李市
地球村的租戶
黑夜裡池塘映著白雲,我想起了你
所有我經過的事物
章節五 粉灰色的顏料
北方,如浪逆流,直推過山海關去
畫家本分
露從今夜白
我的畫室
過去事情的倉庫
老之將至的肖像
密室裡的自語者
<出門>
<少年時飛馳如風>
<離散>
章節六 黑灰色的風箏
飛鳥是不變的
一瞬之光
人世不過流星
我的洞穴
睡著的農夫與麥浪
我離我從前太遠了
風箏,天空中的魚
我的普魯斯特問卷
彼此分離,彼此遺忘
沒辦法
時間的帷幕

推薦序/導讀/自序


自序:
〈一種灰色的形成〉
我經常靠在我的躺椅上,有時候晒晒太陽,有時沒有太陽只有點小風,恍惚中看見自己躺靠著的身體起伏得像一座丘陵。這讓我不由想起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從長江上了岸就一直向上走,走十幾里就可以爬到我家,因為我家所在的位置是最高的。我在家門口往下放眼望去,在那個時候可以先看到竹林、梧桐樹、廠房、田坎、一些小的土坡,而後可以見到更遠處的農舍與鎮子,然後看到火車站;如果視力很好的話,再遠就是一條灰白色帶子似的平躺流動的長江,和江對岸越來越淡的山外山。現在我陷在睡眠的躺椅中,眼睛就是我從前的家門口,我平伸出去的腳就是長江,小時候的我經常就會從腳這頭不斷地爬坡,慢慢走至我的眼前。
關於過去的漫長記憶,有總比沒有好,一個人的故鄉是不可以被選擇的, 我只能時不時摘取如雨後春筍般冒頭的記憶細節,一些回憶的準確出現就像一場不期而至的雨水一樣,讓人有種靠天吃飯的感覺。我在整個兒童時期感覺天地恆定,萬事萬物生長變化緩慢,而自己也從未想著急長大過。就算是這樣, 到了某個時候人也會離開他熟悉的過去,而在我離開時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還記得在搬家前一個兒時的朋友送我了一對鴿子,等我到了新家鴿子飛走了再沒回來,一個月以後收到朋友的來信說鴿子自己飛回老家去了。
我身旁的長江是在它的中上游段,在緩緩流過許多的地名後就流到了我在重慶上大學的地方,我在那裡待了十年。之後長江向東流經過更多的地名,穿越三峽到了武漢,我現在待著的家就在長江邊上,我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一直是在伴江而居,發現在長江的沿岸也一直都有鐵路和月臺,深夜總是會聽見火車的聲音和江上輪船的聲音。
在一個人生命裡,兒時的故居總是會伴隨終生的,這就像對於某種食物偏好的口味和對某種氣味的記憶一樣。很多人的家鄉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如我的老父親在幾年前有機會去找尋他在成都雙流的故居一樣:從前的石板路和水井早就不見了,於是他在夜色中的一家超市和理髮店門口留影,說這就是從前他家的所在。這樣滄海桑田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平常,但該記得的是一定會記得的。所以以至於我回鄉時見到的飛鳥和地裡的蔬菜野菜,也像見到它們的先祖一樣毫無陌生感,彷彿它們就應當一直守在此地一般。
在流走的時間面前,一個人的真實面目只能是駐足於此時此地。自己過往幾十年經過的四季顏色變化,記憶裡面無數可說可不說的事情,終於雜混成了一種灰色。這是一個封存了我個人歷史的灰色信封。自己一直以繪畫作為職業, 心知一種灰色形成的自然而然與不可言說之處,它就是一種必然的結果;如同生活中的灰塵的顯形一樣,時間一天天過去,淡淡的和暴烈的灰的味道都會適時出現。
此時我靠在我的躺椅上,想像自己身軀成為了一條有著山川河流,田園廠房的長長的路,或者是我小時候每天回家時爬過的起伏丘陵,彷彿我在目送自己的離開和注視著我的每一次歸來。

文章試閱


〈小廚房與煤油燈〉
重慶地區產天燃氣,所以我家在很早的時候廚房就是用天燃氣的。當時人們住的房子都是「公家」分的,家家戶戶都差別不大,也都沒有什麼室內裝修的概念,那個時候連黑白電視機都不普遍,我記得那就是《鐵臂阿童木》*在電視頻道裡播放的時候。
我家廚房的基本結構就是用水泥板構成的,雖然是簡陋的一片灰白色,用的年月久了還起了不少的裂縫,不時會有小蟲螞蟻從縫裡爬進爬出。但這個地方確實是母親變出各種美食的所在,也是我小時候擺上小桌子小檯燈做作業的地方。我總是一邊做作業,一邊摳牆壁。久而久之摳出一些洞來,我甚至可以透過小洞瞄見一牆之隔的客廳裡播放的電視節目了。等到我高中時候,在讀《基督山恩仇記》裡主人公鍥而不捨挖洞越獄的情節時,就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片段浮現。
白天某個時辰,陽光會從窗戶照一縷進小廚房,照在灶臺和油膩的廚房牆上。那個時候也還沒有抽油煙機,只有一個鐵灶臺。旁邊有一塊水泥板是切菜放碗用的操作臺,再旁邊是一個大的水泥洗碗池。從前父母買了大魚就會在裡面養一些時候,小小的我就常常在池子裡面抱著大魚玩耍。
廚房裡還有一個大的粗陶米缸,裡面會有白色的米和黑色的米蟲。它們都是我做作業時的玩具。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負氣出走和一個小夥伴就躲進了家附近的糧店。天黑下來了,街道廣播裡在反覆喊著我們的名字。我還記得那滿屋都是米袋子的大米的味道,當然最終我們還是各自回各自家了,總免不了一頓罵和教育。
在這件事情不久之後,我的爺爺奶奶相繼因病過世,當時他們年齡也並不太老。爸爸從老家處理完喪事,陸續帶回來好多分家後的家什。這些東西多多少少我也都有印象,它們充滿了成都的味道。在它們中間就有一盞民國時期生產的,有著厚厚綠玻璃的煤油燈。從前時不時會停電,在晚上停電漆黑一片之後,我們就會點起這盞老燈。它的樣子在點亮燈芯之後很像一座童話裡出現的城堡,我甚至趴著盯著看出了很多的細節,也許還有故事的情節。它也很像海洋裡的燈塔。總之,因為點了它,屋裡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人走到哪兒都帶著一團巨大的黑影子。
昏沉的燈光下,人們只能做一些最基本的事情。因為燈光太暗,火苗經常跳躍,不斷有黑煙從燈罩裡竄出來升騰到天花板上。有時為了增加亮度,也會去廚房打開天然氣灶,讓藍色的火苗一起跳躍。
我也記不起來為什麼我們當時不經常使用蠟燭。在這種時候,這一盞燈就像是這個家庭的主心骨一樣。對了,在我後來學了畫畫,看到了梵谷的《吃土豆的人》*,整個氛圍就是那種感覺。
再後來,不知何時我的煤油燈,我兒時微觀世界的城堡,我黑暗的海洋裡飄搖的燈塔,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也許是不經意間被打破了而丟棄了。我不知道。只留下這盞燈曾經帶給我的遙遠童年神祕無窮的小世界印象,在它旁邊陪同著的是,跳動著一對藍色火焰的小廚房。
*《原子小金剛》
*《吃馬鈴薯的人》

〈所有我經過的事物〉

天氣冷了起來,有些關於冬天的記憶自然就召喚回來了,比如說去年前年的冬天,比如說我小的時候的冬天。
從前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座蛇山,蛇山在武昌小東門。蛇山下有好幾段錯落著的老鐵路,有的已停用了,有一段和武漢長江大橋連著的現在還每天在用。如果經過的是鐵道客車,在街頭就會看見火車車窗裡那些一張張往外望的臉,一晃而過。
我雖然在這裡待了十五六年了,卻從來沒有想著去走一下那段鐵路,於是我昨天去鐵軌上走了一走,它已經是廢棄的了,生鏽的鐵軌像金黃的蛇一樣,從不曾停止改變的鬧市直插到清靜無比的蛇山裡去,這段鐵軌就和待拆的無人居住的城中村一樣,古老、熟悉而無人問津。時至今日,小東門依舊在不斷地反覆開發和建設,有些的舊時景觀竟然還沒有被完全蕩去,就像前年冬天我去大同古城所見一般。這麼多年火車呼嘯而過,對應著山下馬路的熱鬧,蛇山一直是冷清的,在冬天才更加可以體會到的這種蕭瑟,我走上了冬天冷冷清清的蛇山。
這像是一座老人山。山上禁火,也沒有一個景點,少有平地,沒法放風箏,從喧鬧的街費力爬上來,這裡不過只是有一條小路和各類生長姿勢都很冷靜的樹。在這裡小孩子和年輕人是待不住的。踏行在蛇山,有一種面對生命和歷史的空洞洞的感覺。「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
我的生活裡再也沒有什麼隱祕之地了,沒有一個裝盛著自己舊時光而很久沒被開啟的盒子。我所有的一切我都很熟悉,包括過去待過的地方,如果有缺乏記憶的場景,那就是因為這個地方已經面目全非被摧毀了,只能由它在腦海裡漸漸變樣,漸漸被消磨殆盡。
這使得我難得再真正去回望一次自己。
也許我所有經過的生活就是這麼的貧乏,就像我是一個待在一覽無餘山洞裡過日子的人一樣。
所有的零零散散終究是散開了,而身體老去。有時候很想遇到一些許久未見的物品或者人(也許十年以上),想讓他(它)帶領我那一瞬間的驚奇和陌生,去打開關於真實從前的一扇門,看見從前的自己。但是要真正地回到一種情境當中,現實仍然是力量強大,如同每天日出日落,輪迴不息。那些來自一瞬間,一點點的陌生感是我所需要的,它們帶著從前的灰都落在了今天。所有的事物都是我經過的,一切我都很熟悉。
再上蛇山,已是數年後的昨天,總共我上去不過三次。第一次應該也離現在有十幾年了。那個時候小山坡頂上只有一條長而窄的土路,說它是山卻是連丘陵都不如,確實是只有一條小而狹長的土坡而已,上面還有一個炮臺,和一個廢廟。我這一次上去,一切看起來都修整得很好,土路也變成了瀝青路。一切都很規範、整潔。因為它連著首義園和黃鶴樓,這裡已變成了一座免費的市民公園了。和從前相比,山上的樹木沒有多大變化,仍是身處鬧市一副老成的樣子。這是冬天最冷的時候,遊人稀少,孤零零的一條羊腸小徑在蛇山的背脊上,讓人分明看出了歷史感來,只是它的蕭瑟伴著不遠處靜默龐大日夜奔流的長江,讓蛇山更像一座故園。
雖然離得近,我每日長途奔徙,卻少有心情停下來,去看一看這身邊的故園。蛇山於我所居住的地方而言,不過是抬一抬腿腳就可以走到的。蛇山下有很多我熟悉的街巷,也是多年沒有細細走過。先是二00六年底買了汽車,之後便很少步行;再就是二0一0年後美院搬遷,老校區附近就更去得少了。但曾經我工作的地方,我租的畫室,我買的第一個房子,都是在這兒。「十年一覺揚州夢」,這分明近二十年了,卻還是「夢裡不知身是客」。
我慢慢走著,上了蛇山,又從蛇山那頭下來。經過遊人如織的黃鶴樓,通過那個古老的涵洞,走進了胭脂坪,這兒有從前經常打球的地方,過去冬天空曠安寧的球場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停車場。從熟悉的幾路小巷子走回老美院、糧道街變化倒是不大,我彷彿又走到曾經的日子當中去了,一路上很想念從前我的肉身,只有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麼職業前程,都只是隨時間自然而然來到我面前的一個結果而已。但是分明太多的人和事,都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一種在熟悉的邊緣的遺忘。我仍然想能通過對某種事物的發現,去重新打開那扇門,然後可以緩步走進那些已經過得久遠時光的房間。
那些是我僅有的時光,也許發現的是幾張老照片、也許是一些舊時的文字、器物、生活用品,或者是一條街道、一座小山、一些枯樹。把它們從遺忘和走了樣的從前印象的邊緣又拉了回來,然後看看現在同樣走了樣的自己。我知道蛇山不遠處的長江不能倒流,我知道在江邊所遇到的每一滴流動的水都是新鮮的,同時江水亙古未變。

〈時間的帷幕〉

每個人的生活如同每個人的呼吸一樣,起伏自然。無論怎樣過生活,時間都在推人老去,這是我感覺到的事實。興高采烈也好,自艾自憐也好,所有的日子都在從這一頭跑到那一頭。如果我想做什麼的時候就只是做,停下來的時候就應該停,一天一天挨著過,那就是不錯的日子。
最終日子還是像草一片一片地被割掉了,散亂的草很快就變枯乾,日子過去了像是投了水一樣,不知蹤影。
石頭投入水中,波紋一圈一圈散開去,水面復歸平靜,依舊倒映些山川樹木,漂些枯枝敗葉,一派平和安靜。闖入的石子躺在水底無人知道,這也是一種歷史的存在,是隱祕之處事情發生的源頭。這些石頭構成了人的內心,唯有當事者知道而又無從說起。每一個人心底都有的一堆石頭,消耗著人們的時光成為歷史。是存在過的,已經故去的事物,我懷念它們卻再也不能真切撫觸得到。
此時照進屋內的陽光溫暖而具體,但這不過是一瞬,終將很快會褪去,和夜裡的潮汐一樣。屬於過去的興高采烈的時刻,只有一瞬間、一小時,或是一個下午、一個清晨。這種難以言說,沒有特別原因和記憶的時刻,夾雜著一些莫名殘留在記憶中的景色,構成了昏昏度日的數年。一天天排隊過去,時忙時閒。在看不見的地方,野草在生長枯萎,風吹過水面,大雁南飛,早晨和黃昏的日光塑造出地面上的各種美景,人們在幹著各種的工作。小孩子清晨睜開眼所見的陽光,日頭彷彿不會用盡。世界本來就很美,只是一個人的一生太長,長得忘記了被這世界的美打動的時刻。幼時所遇見的新鮮世界,在去往成年的路途中不知過了多少榮枯,漸漸也無視和忘記了。這是不是說,當新鮮的模樣過去後,從某一天開始這個世界會慢慢不屬於我了。
想起一燈如豆的日子,現在是少有經歷了。在不太久遠的過去,一些夜晚就是在昏暗神祕中緩慢度過的,在一小塊光亮裡照見對面人的臉,人做動作時巨大的黑影晃動著。黑夜裡在屋外的月光下,也可以看見一些東西:影影綽綽的竹林、閃著細光的溪水、遠處層疊的小山,以及低矮灰白的雲。蛙與蟲子在遠遠近近地鳴叫,水塘裡的紅魚潛了下去忽然消失,然後又柔和地悄無聲息浮起來。一切向安靜處走去,包括夜奔在野外的人,都會讓人懷疑自己是在夢裡迷了路。也許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種清涼的想像,歷史本身就是屬於夜的,現實則是白日下的街道。
在人不知道的地方,水一直在流,從細水到大江大河,從天上的水到地層下的暗流,萬物如此這般各安其位。人身處在過去和將來茫茫如水般流動的時間之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世界回縮到最初僅有的那幾個人身邊,那是一個一切都相互知曉的恆定世界。那是世界最初的樣子。往後的日子,人漸漸長大,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在你離開在外的同時,故人正在凋零。
所以,對不起讓你如此孤單,而同時我自己也是孤單的。人生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人與人,人與事的聚散離合就是天註定一般。
心定下來,安心接受自己的命運,是一個人應有的老實面對時間的樣子。事情往往難有真相。
窗外仍是沉睡而即將忙碌如常的世界,各種聲音會漸次出現,神祕而個人情緒的夜會退去。在冬天的凌晨用冷水洗臉,在一瞬間的溫情微光出現時,內心有如鳥雀歸巢,渺小而惶然寄生在這世界。但願老年的感知提前到來,兒時的眼光延遲消退,試著拉開已逝和未來的時間帷幕,自我就是唯一可以完整真切接觸的人類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