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漫遊攝政時期的英國：一個新舊交替、窮奢極慾、浪漫感性的奔放時代

作者簡介

伊恩•莫蒂默（Ian Mortimer）
《週日泰晤士報》暢銷作家，著有《漫遊中古英格蘭》、《漫遊伊莉莎白女皇的英格蘭》、《漫遊十七世紀古英國》、《漫遊歐洲一千年》，以及四本中世紀人物傳記。1998年獲選英國皇家歷史學會資深會員；2004年醫藥社會史著作榮獲英國皇家歷史學會亞歷山大獎，並於2009年由皇家歷史學會出版。現與妻子、三個孩子住在英國達特慕爾郊區的摩爾登漢普斯德。

譯者簡介

胡訢諄
中正大學哲學系學士、碩士，英國愛丁堡大學翻譯研究碩士。愛狗人士。譯作《請、對不起、謝謝》、《漫遊歐洲一千年》、《野蠻法國行》、《滾出中國》、《下一個家在何方？》等二十餘種。譯作指教：[email protected]

書籍目錄

致謝
作者注
緒論

1景觀
2倫敦
3民眾
4性格
5日常生活
6服裝穿著
7旅行
8棲身之處
9飲食菸酒
10清潔、健康、醫藥
11法律與秩序
12娛樂

後記
注釋

文章試閱

服裝穿著

你穿什麼衣服重要嗎？珍．奧斯汀似乎不那麼認為。無論一個女孩對於她的棉紗禮服剪裁多麼心煩，她最想吸引的男人可能都不會注意到。然而，吸引異性注意可不是判斷這個問題的唯一標準。穿著很大部分代表你的階級，而階級當然重要。階級影響你的商店信用、房屋租賃、舞會進出。如果妳是一名年輕女子，華美的衣裳對任何想要占妳便宜的紳士會是警告；另一方面，臨時湊合的衣服，就是告訴別人妳沒有強大的後台。而且，服裝也關係政治觀點。浮誇賣弄的服裝可能激怒支持平等主義價值的人。法國大革命爆發之後，當走投無路又飢腸轆轆的倫敦人民憤而攻擊皇家馬車，這時穿著金線刺繡的西裝背心走在皮卡迪利街上並非明智之舉。此外，時尚是國際焦點，而巴黎一直是領頭羊，英國、歐洲、北美跟隨在後。因此，法國大革命在整個西方世界帶動新的男裝哲學。上流社會的男性放棄繽紛的異國服裝，改採低調優雅的風格。
當然，時尚一直在變。可以選擇的天然材料只有五種——絲、羊毛、亞麻、大麻、棉，而裝飾布料的扣帶、毛皮、羽毛種類也有限，因此，你的衣服剪裁與顏色必定需要保持時髦。每月月初，《泰晤士報》會出版一份倫敦女性時尚報導，詳細描述「正式禮服」、「外出禮服」、「旅行禮服」，以及頭飾，並且提供色彩好感的觀察。也在這個時候，開始可以訂製個人服裝。時尚雜誌從一七九○年代開始出版，例如《淑女雜誌》（The Lady’s Magazine）、《時尚藝廊》（The Gallery of Fashion）、《仕女博覽月刊》（The Lady’s Monthly Museum）。有的甚至還有手工著色與雕刻插畫。當然，什麼都比不上親自去倫敦或布萊頓看看有錢人家穿些什麼，了解最新的風格究竟怎麼展現。很多東南部的人完全照著做。

紳士衣著
威爾斯親王的衣櫥顯示上流社會頂級的紳士如何驚豔眾人。一七九○年，他的母親生日當天，他穿著褐色的絲絨外套，以及相同布料但有藍色小圓點的及膝褲，充滿金線和銀線刺繡，而且他的背心和外套袖口都覆上金色薄絹。那天晚上後來，他換上「一件褐色與粉紅圓點的絲絨外套和及膝褲，搭配銀色的薄絹背心，鑲滿大量銀色寶石縫飾與七彩貼箔」。他去上議院時，穿的是粉紅與金線刺繡的黑色絲絨外套，以及粉紅高跟鞋。這些全都價值不菲。他的某些外套要花三百英鎊，而且一八一一年成為攝政王之前，他已訂做過上百套西裝。他每年平均購買五十件新襯衫，每條手帕要花十二英鎊，加上至少三百條皮鞭；真金和羽毛製作的肩章每個要花十六畿尼——所以你就知道，為何親王一輩子的服裝都吸引注意。
人們傾向模仿社會階級高於他們的人，但是，即使你很有錢，最好還是學習其他紳士，不要想著模仿親王。例如，如果你在一七九○年代初期去下議院，你會看到那裡的人，幾乎都穿平底、黑色、上面有個銀扣的皮鞋，白色長筒襪；及膝褲稍微過膝，短背心外面穿著高領、長度至大腿的圓角外套，白色領巾；頭髮往後梳，灑上銀灰色的髮粉或隱藏在銀灰色的鬈髮假髮底下。至於帽子，你可能會看到幾頂早期的寬邊高帽，否則最普遍的是「尖頂帽」——帽緣折起三邊，形成一塊「大陸」（後來被稱為「三角帽」）或折起兩邊變成一隻「船」（後來的「雙角帽」）。及膝褲、長筒襪、背心、外套——紳士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這種形式的穿著。
一七九○年，夜間穿著和日間穿著因為材質和服裝的裝飾有所不同。例如，你的禮服襯衫會有鬆垮的袖口和蕾絲裝飾。同樣地，參加盛大場合時，你穿的背心會有刺繡圖案，但你的日常背心會是素面。達官顯要正餐都會盛裝，即使獨自旅行或下榻客棧；適當的衣服會是絲絨背心或較俐落的圓角外套。至於鄉間打獵，你需要較寬鬆的騎馬外套，領口外翻，袖口合身（又稱禮服大衣），以及耐磨的寬鬆及膝褲。別忘帶上你的硬底長靴；你在都市穿的那種柔軟平底皮鞋，在鄉下可不管用。
在時尚界昂首闊步的是喬治．布萊恩．布朗梅爾，較為人知的稱號是「美男子」布朗梅爾。生於一七七八年，在伊頓公學接受教育，並短暫待過牛津大學（他在那裡學習明顯無視低階同窗的藝術）。攝政王注意到他，一七九四年，任命他在自己的軍團，第十驃騎兵團，擔任軍官。接下來四年，年少的布朗梅爾成為親王的密友，獲得時尚、幽默、極為厚顏無恥的名聲。二十一歲時，他從已故的父親那裡繼承三萬英鎊，並在梅菲爾（Mayfair）住下，成為全職的紈褲子弟。他和他的朋友坐在懷特俱樂部的弓形窗邊，評論每個膽敢走過或騎過聖詹姆斯的人。想當然耳，他們到處樹敵。格諾羅上尉認為這群人「無法形容的可憎」，因為「他們討厭每個人、侮辱每個人……說很多粗話，從來不笑，有他們自己的俚語」。你還可以加上他們從來不工作或對他人福祉做出任何貢獻。然而，憑著超群的時尚品味，布朗梅爾大勝多數自負但穿著失敗的男人。「貝德福，你叫這種東西外套？」某天他大嘆，正是對著貝德福公爵。
所以布朗梅爾對時尚的貢獻是什麼？他遺留給後人什麼，而且持續兩百年？
世紀以來，男人必須藉由奢侈的衣著展現權力、財富、威望。而且中世紀末期以來，他們一直刻意穿著礙手礙腳的衣服，顯示他們並不需要從事勞動工作。布朗梅爾觀察到，法國在大革命之後，時尚潮流如何反其道而行。他發現，從現在起，想要展現指揮權的男人應該穿著實用的衣服，像個行動派。此外，他認為這種新的法式風格和傳統的英格蘭價值非常相似，尤其熱愛矜持、厭惡高調，幾乎像個清教徒這幾個方面。因此他融合法國後革命的時尚與典型的英式節制，將浮誇與粗俗從男士日常穿著之中驅逐。他堅持，衣服，應該因為剪裁完美而且適合穿著的人而受到讚揚。就這方面，布尺的發明幫了他一把。從前裁縫使用長條羊皮紙或普通紙描繪客戶的身形，但是現在他們輕輕鬆鬆就能快速準確丈量，剪裁完美合身的布料。而且，布朗梅爾不接受完美以外的標準。
在布朗梅爾的帶領下，紳士應該乾淨、纖細、高雅，到一絲不苟的程度。他的日間服裝應該具備不言而喻的細節：暗黃色的緊身褲或長褲，素色背心，黑色或深色的外套，自然、未灑髮粉的頭髮。如果你想要明亮的鈕釦，應該是黃銅，而不是金或銀。及膝褲和長筒襪現在不穿了，除非你要參加非常正式的場合，需要遵守老舊的社交禮儀。如果你穿的是緊身褲，應該長至小腿肚，鹿皮材質，緊貼身形。這樣的服裝搭配低跟、黑色的赫斯皮靴（Hessian boots），就是前高後低，正面高至膝蓋，有流蘇裝飾的長靴；或者「雙色長靴」（top boots）——黑色的馬靴，靴頂連接一塊顏色較淺的皮革，前後高度齊平。襯衫的領子應該潔白挺立，領巾應該固定在下巴下方。鹿皮或牛皮色的長褲外面，可以穿著顏色對比的深色長大衣，製造強烈的視覺效果。或者，你可以穿著短的實用大衣，沒有背後的長尾，那樣的大衣稱為「史賓塞」。發明的人正是史賓塞伯爵。他在火爐前面睡著的時候，把他的燕尾服燒焦，因而得到靈感。但是無論你選擇什麼，切記低調節制，切忌浮誇俗濫，這點非常重要。紳士應該穿著衣服，並且透過行為、禮儀、語言展現美德與優點，而非只是將財富和權力披在身上。
這種新的風格大受社會改革人士與活躍的年輕紳士歡迎。然而，並非立刻人見人愛。攝政王已經習慣，無論出席什麼場合，都被《泰晤士報》稱為穿著最佳的男人——多半因為他花的錢——所以他不大情願放棄鑲滿珠寶的背心。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紳士開始追隨布朗梅爾低調的風格，就連親王也不得不注意。於是他發現，他根本無法達到布朗梅爾的標準：那需要相當的自制，尤其在維持身材纖細這方面。結果，這兩個人的嫌隙越來越深。當然，分手的是布朗梅爾，而且他分得非常帥氣。一八一一年某天，他和莫伊拉勛爵走在聖詹姆斯，遇見攝政王。親王向莫伊拉勛爵問候，但刻意無視布朗梅爾。此時，布朗梅爾說了那句名言，就像斷頭台的刀片劃過親王的脖子。他轉向莫伊拉勛爵，大聲說：「請問，你這位肥胖的朋友是誰？」
親王絕對不是唯一不願接受新風格的人。大學教職員繼續穿著神職人員的服裝或學院長袍。學校依然要求學生穿上黑色及膝褲、白色長筒襪、藍色背心和白色領巾。及膝褲和白色長筒襪，正是因為老派，所以顯得正式，因此專業人士還是這麼穿著，以示莊嚴尊重。老人當然拒絕採納年輕公子的風格。因此，如果你在一八一○年前後拜訪英國，穿著打扮要看你的年紀和想去的地方。如果你漫遊到皇家學院（Royal Academy），那裡所有年輕人都會穿著「民主」的外套和長褲，而且不會使用髮粉。而在海軍的會議室，所有軍人不僅會穿著及膝褲和白色長筒襪，還會戴上灑了髮粉的假髮。走進任何高級商店，顧客比較可能穿著長褲，而店員穿著老派的及膝褲和長筒襪。
往後跳到一八二○年代，情況已經改變。街上和商店、政府部門、圖書館和會議室，幾乎所有男士都穿著長褲。雖然此時布朗梅爾已經離開英格蘭，去了法國加萊，他的風格繼續留在這裡。但是時尚並不因為他離開而停滯。近來，城裡帥氣的年輕男子穿著加上墊肩的外套，而且腰線甚至比布朗梅爾自己強調的更窄。許多紳士量身訂做束腹或胸衣，以求上半身是理想化的健美、倒三角身形。他們的長褲在狹窄的腰際下方會稍微膨起，臀部的地方略寬，褲管由上往下逐漸變窄。單排扣、膝蓋長度的禮服大衣受到歡迎：這樣的大衣在腰間合身，但不會剪成燕尾服，而是完全遮蔽大腿；翻領通常會以皮毛裝飾。這樣穿著的人通常會戴高帽、拿手杖。襯衫永遠是白色，材質是亞麻，袖口用金色鈕釦或袖扣收緊。布朗梅爾認為，領巾應該永遠是純白色的亞麻，但是現在有時會染色，甚至以絲綢製作。綁法也可以不同：一八二八年，布朗先生（Monsieur le Blanc）出版《領巾繫綁藝術》（The Art of Tying the Cravat）一書，詳列三十二種圍繞脖子的結。騎馬仍然流行雙色馬靴，但現在你還可以選擇威靈頓馬靴。這種馬靴是威靈頓公爵創造的馬靴，正面長度及膝，但是背面稍微較低，以便活動，而且，和現代的威靈頓鞋不同，這是皮革做的。現代的威靈頓鞋（wellingtons）是橡膠或塑膠雨鞋。
你可能好奇，這些全部要花多少錢？在一七九○年代，一套高級西裝——包括外套、背心、及膝褲——在倫敦的裁縫店要四畿尼。如果品質較差的布料你也欣然接受，三英鎊十先令即買得到。白色的棉質或亞麻襯衫通常是自家製造，由妻子、姊妹、女兒深情縫製。如果你想穿著倫敦師傅製作的時髦襯衫，大概會花一英鎊十先令或更多。領巾通常是三至七先令。一雙日常的襪子要花你一大筆錢，四至五先令，可能是棉或羊毛做的。長筒襪可能更貴，尤其如果材料是絲，八到十先令可以買到好貨；無論如何，至少都得花上四先令。最後，你可能會考慮穿內褲。內褲有兩種：長的和短的。長的就像現代的衛生褲，穿在緊身褲和長褲底下。短的是為了穿在及膝褲底下。價格在三至五先令之間，視長度決定。但是，不是每個人都穿內褲：許多男人會將襯衫的尾巴紮進後方當成內褲。
一七九○年，你會發現社會地位崇高的男人多半戴假髮，或在天然的頭髮灑上髮粉。後者的情況，你必須先在頭髮擦上髮蠟（成分是牛或羊的油脂、蜂蠟和香水），幫助髮粉附著。接著你要請你的貼身男僕拿來兩個風箱，把髮粉吹進頭髮。髮粉本身的原料是澱粉，再根據希望的效果染色，最受歡迎的是銀灰色。當然，每次使用都會浪費一堆。儘管如此，一七八○年代，這個國家幾乎每個紳士都會遵循這個昂貴的慣例。一七八六年，皮特引進髮粉稅，某個程度減少使用。而且一七九五年起，為頭髮上粉也需要執照，費用一畿尼：沒有執照的罰款是二十英鎊。到了這個世紀的尾聲，越來越多紳士剪成貝德福平頭，不用髮粉了，而且布朗梅爾的民主風格也不崇尚髮粉。到了一八一二年，只有老紳士和他們的傭人會灑髮粉。同時，只留鬢角，下巴不留的鬍鬚，即所謂的「羊排鬍」（mutton chops）開始流行。那個時候，多數紳士都在家裡自己刮鬍，如果你想去理容院，花上一先令，出來的時候就有光滑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