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何謂中華、何謂漢:追逐彩虹的草原男兒

原文書名:漢シゾ何ろ、中華シゾ何ろ


9789860763683何謂中華、何謂漢:追逐彩虹的草原男兒
  • 產品代碼:

    9789860763683
  • 系列名稱:

    另眼看歷史
  • 系列編號:

    0UAH0037
  • 定價:

    600元
  • 作者:

    後藤多聞(ィシよギパモ)
  • 譯者:

    鄭天恩
  • 頁數:

    480頁
  • 開數:

    15x23x3.3cm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11230
  • 出版日:

    20211230
  • 出版社:

    八旗-遠足文化
  • CIP:

    639
  • 市場分類:

    外國史地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史地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推翻「五胡亂華」的漢人中心史觀,
解構「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國族白日夢——

中華≠中華民族,漢≠漢族,中國史≠東亞史!
「五胡」並非亂「華」,而是亂「漢」!
騎馬民族在漢人土地上建立的胡人國家,便是「中華」!
「中華民族」,便是漢人偷走胡人「中華」的扭曲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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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HK知名歷史節目製作人後藤多聞受司馬遼太郎啟發,
走訪中、台、日三地,深入考察「中華」起源的獨到之作!

本書以「彩虹」比喻騎馬民族╱胡人建立「中華」的悲壯夢想,
生動描繪了歷史人物的鮮明性格,構成了宛若壯闊大河小說的歷史繪卷!

◎胡人男兒追逐的第一道彩虹:
前秦苻堅發動淝水之戰,不在於征服漢人,而是建構「胡漢共榮」的帝國!

◎胡人男兒追逐的第二道彩虹:
北魏孝文帝的政治改革,並非單方向的「漢化」,而是具有強烈鮮卑意識的「胡漢融合」!

◎胡人男兒追逐的第三道彩虹:
隋煬帝楊廣不是單純的暴君,而是試圖建立「華戎混一」的帝國,才會受到漢人的指責!

◎胡人男兒追逐的最後一道彩虹:
唐太宗李世民締造的大唐盛世,胡漢融合、多元開放,是東亞歷史上第一個「中華」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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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國,將「漢族」視為民族主體的「中華」概念,真的符合東亞歷史的演進過程嗎?「中華」在成為現代民族的概念之前,在東亞歷史上的意涵又是什麼呢?要認識真正的「中華」,我們得從早期東亞大陸的騎馬民族歷史開始說起。

■真正的「中華」,源自於騎馬民族╱胡人所建立的「胡漢一體」國家!

最早的「中華」,起源於所謂「五胡亂華」的時代。西元四世紀初,自北方草原的「胡人」,包括匈奴、鮮卑、羯、氐、羌等騎馬民族部落,趁著西晉內亂紛紛南下,試圖在「漢人」的土地上,建立如同漢王朝般的偉大帝國,名為「中華」。這樣的夢想,本書比喻為猶如「追逐草原上的彩虹」般虛幻與悲壯。

在本書中登場,試圖建立「中華」的胡人男兒,一共有四位,他們分別是:氐人的前秦昭宣帝苻堅、鮮卑人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以及具有鮮卑血統的隋煬帝楊廣與唐太宗李世民。前三位胡人君主,都試圖透過戰爭或政治改革,建立「胡漢一體」的國家,最終都以失敗收場。

「中華」的夢想,直到李世民建立大唐後,才得以成功實現。李世民集前人大成,積極提倡「胡漢一體」的政策;在他統治之下的大唐,是東亞歷史上第一個以「中華」為名號的帝國,具有開放與包容的文化風氣。因此,本書認為「中華」一詞,所蘊含的歷史意識是:「儘管彼此(胡漢)間的差異頗多,仍然應該試著摸索出相互親合的道路。」

■近代的「中華民族」,其實是漢人偷走「中華」後的扭曲產物!

「中華」概念歷經南北朝到隋唐時期的演化,不只是國家概念,更是具有胡人特色的文明標籤。本書以胡人與佛教的關聯性作為切入點,探討為什麼胡人君主多是虔誠的佛教徒?佛教早在漢代傳入東亞,為何直到南北朝時期,才開始出現大量的佛像石窟?這不禁讓人思考,我們過往對東亞文化的認識,是否只是停留在漢人的單一視角上?

這或許是因為在宋、明以後,漢人王朝的興起,促使「中華」一詞成為漢人正統的象徵。因此,我們不再記得「中華」的胡人意涵,歷史真相也隨之被遺忘。再者,作者認為隨著清末民初之際的漢人民族運動興起,「中華」更被漢人革命家如章炳麟、孫文扭曲為「中華民族」──也就是「將非漢族吸納為漢族」的近代民族主義產物,導致「中華」幾乎成為「中國」、「漢人」的同義詞。

今天所謂的「中華民族」,以當代中國的定義而言,是指「中國五十六個民族的統稱」,但其中又以「漢族」作為主體民族。「漢人優先」所產生的誤解及扭曲,最終讓「中華」喪失了原有的開放及包容性,反而禁錮著中國內部具有獨立宗教信仰與文化的少數民族,如蒙古族、滿族、藏族、維吾爾族。這是立基於東亞史視角的本書所致力批判的歷史謬誤。

■本書是受司馬遼太郎啟發、探究「中華」真相的精采之作!

《何謂中華、何謂漢》的作者後藤多聞,長期擔任日本NHK歷史節目製作人,是位學識廣博的文化人。一九九六年,後藤多聞在製作一部以中國與台灣兩地故宮館藏為主題的歷史紀錄片(《故宮──從故宮珍藏所見的中華五千年》)時,受到日本「國民作家」司馬遼太郎的啟發,而開始深入東亞歷史進行研究。此為本書的緣起。

司馬遼太郎認為,「漢」與「中華」有著完全不同的歷史及文化脈絡,因此今天以「漢族」為中心所建構的「中華民族」是錯誤的概念。促使後藤多聞深入爬梳歷史文獻,更前往台灣及中國等地進行研究,親身考察中國北方的騎馬民族遺跡,重建「中華」原本所具有的胡人意涵。因此,本書不論是在歷史脈絡的解釋,或是對歷史人物的描寫上,都有著精彩而獨到的見解。

作者簡介


後藤多聞(ィシよ ギパモ)
一九四四年生於日本大阪市。京都大學大學院中國文學研究科碩士課程修畢。長期任職於NHK,擔任新聞工作者與節目製作人,曾製作《故宮──從故宮珍藏所見的中華五千年》(故宮∼至?ゎ語ペ中華五千年)、《騎馬民族的止步之地──北朝鮮歷史紀行》(騎馬民族ソ道ゾペろ∼北朝鮮?史紀行)、《大草原的祭典──蒙古》(大草原ソ祭ベ∼х⑦ヶю)等節目。

歷任國立民族學博物館客座教授、綜合地球環境學研究所客座教授、平山郁夫絲路美術館理事。另著有《遙遠的不丹──喜瑪拉雅山的佛教王國》(遙ろスペйみУ⑦―ёсьчソьс教王国メフゑ,1995)、《兩個故宮》(ツギコソ故宮,1999)。

譯者簡介


鄭天恩
台灣大學歷史所碩士,曾任出版社日文編輯,現為專職翻譯。譯有《文明的遊牧史觀》、《凱爾特.最初的歐洲》、《人民解放軍的真相》、《曾經以為中國最幸福》(以上由八旗文化出版)、《來自擇捉島的緊急電報》、《最後的帝國軍人》、《珍珠港》、《東方直布羅陀爭霸戰》、《日本人的界限》(合譯)等書。

書籍目錄


◎序章:「中華」與「漢」的不可思議
.「中華」,到底是什麼呢?
.追逐草原彩虹的騎馬民族
.「漢」,又是什麼呢?

◎第一章:騎馬民族奔馳的時代——宛若壯闊的大河小說
.五胡——獅子身上的跳蚤
.「中華」的起源──在晉朝滅亡之後
.西域僧人——騎馬民族的精神支柱

◎第二章:邁向彩虹、氐族年輕武士苻堅的野心——氐人非胡
.苻堅——致力復興漢朝的胡人皇帝
.佛教王國龜茲——被覬覦的綠洲
.司馬光的歷史之眼——野心消散的時刻

◎第三章:不為人知的大佛之路——巨大佛像是怎麼誕生的?
.破戒僧鳩摩羅什——佛教東傳的關鍵
.克孜爾石窟傳達的訊息
.河西走廊——巨大佛像東漸之道

◎第四章:草原的青春之風、拓跋一代記——從「皇帝即如來」到「中華」
.遲來的北方胡族——鮮卑拓拔部
.皇帝是現世的如來——佛教成為國教的開始
.騎馬民族與「中華」的首次連結
.雲岡石窟——巨大佛像的出現

◎第五章:手握彩虹的男兒、孝文帝——「中華」的誕生
.孝文帝——不殺人的胡人皇帝
.夷狄應和──從平城到洛陽
.鮮卑非胡——民族改造計畫
.孝文帝的中華帝國——胡漢的大逆轉

◎第六章:拓跋國家的譜系——周隋唐皆出武川
.六鎮之亂──北魏的「下剋上」
.北周武帝——朕非五胡
.文帝與煬帝——二代而終的創業家王朝
.歐亞帝國的夢想——第三道彩虹
.悲劇的暴君煬帝——邁向滅亡之路
.騎馬民族王朝──大唐的誕生

◎第七章:永恆的彩虹、大唐帝國——「中華」的繼承者
.李世民——天才將軍
.天可汗太宗——橫掃歐亞
.追求歷史正統──「中華」的復甦
.重寫《晉書》——太宗的隱藏意圖
「中華」的擴大——彩虹消散後的痕跡
.武周革命的意義——「中華」不曾消失

◎終章:亡國與革命——「中華」的歷史演變、直到今天
.從宋到明——持續延伸的「中華」
.清朝——版圖最大的「中華」
.「中華」民國的欺瞞──漢人的國家
.虛構的「五族共和」——孫文與毛澤東的「中華」
.中國夢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後記
◎參考文獻

文章試閱


〈騎馬民族王朝──大唐的誕生〉

隋煬帝與唐高祖(李淵),都是出身自北魏六鎮之一、位在內蒙古的武川鎮:

其七世祖暠,當晉末據秦、涼以自王,是為涼武昭王。皓生歆,歆為沮渠蒙遜所滅。歆生重耳,魏弘農太守。重耳生熙,金門鎮將,戍於武川,因留家焉。熙生天賜,為幢主。天賜生虎,西魏時,賜姓大野氏,官至太尉,與李弼等八人佐周代魏有功,皆為柱國,號「八柱國家」。周閔帝受魏禪,虎已卒,乃追錄其功,封唐國公,謚曰襄。襄公生昞,襲封唐公,隋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卒,謚曰仁。仁公生高祖於長安,襲封唐公。(《新唐書》本紀第一,高祖)

李淵七代前的祖先,據說是五胡十六國時代的後涼王李暠。後涼在李暠之子李歆(士業)時代,被北涼的沮渠蒙遜所滅。北魏孝文帝的寵臣李沖是李歆之弟李翻的孫子。關於李歆之子重耳,在《晉書》涼武昭王列傳最後,有一段短短的記述:

士業子重耳,脫身奔于江左,仕于宋。後歸魏,為?農太守。(《晉書》列傳第五十七,涼武昭王)

可是李重耳之名,不見於《宋書》、《魏書》。因此自重耳之子李熙以降,李氏子孫存在的記錄,只見於唐代的史書。唐李延壽撰寫的《北史》卷末卷第百有李氏之傳,在這裡有一段關於重耳的記述:

世子重耳奔於江左,遂仕于宋。後歸魏,位恆農太守,即皇室七廟之始也。

然而其中仍然完全沒有關於李熙、李天賜的記錄。以北魏重臣李沖的譜系為中心,到李虎為止的七代沒有任何情報。

李淵的祖父李虎在《北史》列傳第五十三•赫連達傳當中有記述,但沒有單獨的傳:

魏永熙三年十一月,遣儀同(儀式同於三公的高階將軍)李虎與李弼、趙貴等討曹泥於靈州,虎引河灌之。

永熙三年(五三四)是北魏第十二任皇帝孝武帝逝世、北魏分裂為東西之年。《通鑑》也只提及李虎在孝武帝時代於武川鎮嶄露頭角,不久後加入西魏宇文泰陣營。因此史家們強烈認為,李淵的家譜可能是編造出來的。

宮崎市定從煬帝與唐高宗的女性關係出發,認為李、楊兩家的出身「有著濃厚的異民族氣息,可能是漢胡混淆的血統,甚至根本就是異民族出身」(《中國史》第二篇,中世史)。

據《新唐書》記載,李氏一族在李熙時代移居漠北,在北魏武川鎮軍閥化;到了西魏時代,李虎官任太尉(軍事長官),被賜鮮卑姓大野。不久後他因為襄助北周建國有功,被封為柱國、唐國公。若是隋文帝先祖乃是漢人的記述相當古怪,那麼李氏的出身也一樣古怪。不只如此,他們在被形容為「區區一彈丸」的狹小城寨中,跟鮮卑族雜居,因此就算他們真是漢人,歷經五代之後,也很難保持純粹的漢人血脈。在六鎮居民中,鮮卑系漢人或漢人系鮮卑族,無疑壓倒性地持續增加,而且隨著時光流逝,兩者的同質性愈來愈高。宮崎就直截了當地說:

唐王朝的構成,說到底就是侵入華北的異民族勢力之集大成,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宮崎市定,《世界史序說》)

中國著名的歷史學者陳寅恪(一八九○—一九六九),則有以下的見解:

漢人與胡人之分別,在北朝時代文化較血統尤為重要,凡漢化之人即目為漢人,胡化之人即目為胡人,其血統如何,在所不論。(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

陳寅恪在同一篇論稿中,斷言李氏的譜系乃是捏造。其根據之一,是他們祖先墳墓的所在地:

獻祖宣皇帝諱熙,咸亨五年八月十五日,追尊宣皇帝。廟號獻祖。葬建初陵。
懿祖光皇帝諱天賜,咸亨五年八月十五日。追尊光皇帝。廟號懿祖。葬啟運陵。(《唐會要》卷一,帝號上)

《唐會要》是十世紀中葉由北宋編纂,收錄有唐一代制度、地理、風俗等的史書。據注解,這兩座陵墓都是在高宗咸亨五年(六七四),於趙州朝慶縣界興建,也就是位在當時的鉅鹿縣、現在的河北省邢台市附近。陳寅恪從這一點出發,認為李氏的出身是河北省,從而否定他們是涼州李氏的末裔這一說法。

李熙之父重耳之名,也不見於《唐會要》本文;對於這點,陳寅恪覺得其存在甚為古怪。

就像前面提過的,隋與唐締結了同樣的血緣:

仁公(李昞)生高祖於長安,襲封唐公。隋文帝獨孤皇后,高祖之從母也。以故文帝與高祖相親愛。文帝相周,復高祖姓李氏。(《新唐書》本紀第一,高祖)

鮮卑族的獨孤信,其四女為李淵生母,七女則為文帝皇后,也就是煬帝之母。因此,李淵與煬帝是母系血脈相通的表兄弟,在從鮮卑姓恢復一字姓的來龍去脈上也相同。

李氏家族也屢屢娶鮮卑族之女為妻。李昞之妻為獨孤氏、高祖李淵之妻為竇氏、太宗皇后為長孫氏,這三代的配偶都是遊牧系。如前所見,北魏孝文帝身上的鮮卑族血液只有三十二分之三、也就是百分之九左右;但反過來看,就算太宗四代前的李虎能夠保持百分之百的漢人血脈,到了太宗,他身上流的漢人之血最多也只有八分之一,也就是百分之十二點五;到了大唐繁榮頂點的高宗,則更是只有十六分之一、百分之六左右。這還是高估,現實只會更低。

故此,我們可以說隋唐就是騎馬遊牧民族系的王朝。

回顧史書,關於唐王朝初期的動向,大部分都是他們與各地割據軍閥戰鬥的記錄,至於王朝體制的樹立,則極少有相關記述。

武德元年(六一八),李淵即位:

五月,隋恭帝禪位於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即皇帝位於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於南郊,大赦,改元……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通鑑》卷百八十五,武德元年)

命裴寂、劉文靜等修定律令。(同前書)

實際上在建國後的數年間,唐朝只不過是個以長安為都的地方政權;周圍全都環繞著敵人,他們根本抽不出手來整飭國內的體制。西邊甘肅省的要衝金城郡(蘭州),有薛舉一族建立獨立政權「秦國」;洛陽有驅走李密軍隊的王世充,建立了「鄭國」。在山西省北部,有投降突厥的隋將劉武周自稱皇帝,河北則有自稱夏王的竇建德。

這麼多群雄中,誰能成為霸主呢?在這種情況下嶄露頭角的,又是李淵的次子李世民。他首先滅了秦,接著轉向北方,將劉武周趕入突厥陣營,最後轉向洛陽,擊破了王世充。王世充向敵對的竇建德乞援,意在洛陽的竇建德於是率軍南下,卻遭到李世民的策略所玩弄,戰敗被俘。結果王世充也向李世民請降,唐朝遂統一了中原。之後,唐朝又平定了長江流域—江南,終於穩固了新王朝的體制。

武德四年(六一一)六月,凱旋。太宗被金甲,陳鐵騎一萬、介士三萬,前後鼓吹,獻俘於太廟。(《新唐書》本紀第二,太宗)

身著金甲的秦王李世民,帶著萬餘鐵騎與王世充、竇建德等俘虜,在軍樂隊的隨從下,堂皇地凱旋返回都城。十月,李世民因功被封為天策上將(比王公更高的地位),名符其實地被認可為國家的中流砥柱。

同年十二月七日,唐朝燒毀洛陽宮:

使行臺僕射屈突通。焚乾元殿應天門紫微觀。以其太奢。至貞觀三年,太宗修洛陽宮。(宋王溥撰《唐會要》卷三十,洛陽宮)

歷經長期戰亂後,中國全境的戶數和隋代相比,銳減了二分之一。經濟喪失了活力,農民也欠缺衣食,甚至出現賣兒賣女的情況。在這種狀況下,燒毀以奢華壯麗著稱的煬帝洛陽宮,既是一種宣示行為,同時也反映了對煬帝的複雜想法。

初唐的社會狀況相當悲慘,唐王朝直接沿用了兵不血刃占據的隋朝王城:

武德元年五月二十一日。改隋大興殿為太極殿。改隋昭陽門為順天門。(《唐會要》卷三十,大內)

就連高祖和李世民的住所,也不是那麼固定:

武德五年七月五日。營宏義宮。初。秦王居宮中承乾殿。高祖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特降殊禮。別建此宮以居之。((《唐會要》卷三十,宏義宮)

長安展現出王朝之都的榮華姿態,要等到貞觀八年(六三四)建大明宮(舊永安宮)、修復舊大明宮為蓬萊宮、並建造紫宸殿等建物以後了。

唐在硬體方面,繼承了大運河與長城等隋朝構築的巨大事業。將文帝楊堅的發想加以飛躍性擴大的煬帝楊廣,他的構想力和執行力實在令人刮目相看。而由唐代隋的流向,用比較淺顯易懂的方式來說,就是創業第二代的經營者輕視腳邊(人民)的痛苦與動搖,從而導致經營不善,結果唐王朝取而代之,直接把整個做生意的工具和經商手法,連同店鋪設備原封不動繼承下來。

星斌夫就說:

(像大運河這樣)牢牢連結南北,讓中國形成一個有機整體的歷史產物,堪稱前所未見。不只如此,為了避免南朝勢力露骨展現的牆反彈,煬帝還裝出一副陶醉六朝文化的態度。或許正因如此,大運河才會看起來宛若煬帝一人的遊蕩設施吧!然而,比起強調這點,後世卻更加重視他殺害父親文帝、奪取帝位的事實,以及屢次展開大遠征與大土木事業,驅使大量農民、讓他們生活陷於困苦的事實,並從儒教觀點對此大加批判。他的大運河建設這一大事業,無疑在政治、經濟上具有相當偉大的歷史意義,卻動輒被埋沒在儒教的倫理觀中,這是相當危險、必須加以警戒的。(星斌夫,《大運河∼中國的漕運》)

事實上,大運河到了唐代,仍然是國家管理的穀物輸送生命線。唐能維持長達三百年的政權,據星先生說其最大原因,就是「極度利用隋代大運河這一重大遺產,讓江南的豐饒成功促成經濟的活力化」(《大運河發展史∼從長江到黃河》)。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軟體方面。武德七年,唐朝改訂官制;包括律令制、府兵制、均田制乃至於科舉等,都是將隋朝的制度稍加修整便繼承下來。

在建國之初的混亂中,長兄皇太子李建成與小九歲的弟弟秦王李世民之間的抗爭,開始爆發出來。世民在戰爭中,獲得了壓倒性的戰功;相對之下,皇太子則因為要輔佐父親,在行動上受到了制約,所以拿不出什麼顯眼的功勳。感到自己地位危險的太子建成,於是和三子齊王李元吉聯手,意圖謀殺世民。皇太子陣營有魏徵協助,李世民方面則有房玄齡和杜如晦作為智囊。

皇太子方面感到相當焦慮。據《通鑑》(卷百九十一,武德九年)所述,武德九年六月的某個夜晚,世民被召到太子府邸,喝下了毒酒(鴆毒)。高祖前來探望吐血昏倒的世民時,相當訝異地說:「你怎麼那麼不能喝呢!」於是,雙方終於到了對決的時刻。

武德九年(六二六)六月初,突厥數萬騎入侵河南(甘肅省西部黃河以南地區),包圍烏城(甘肅臨潭縣境)。皇太子勸高祖指揮齊王元吉的討伐軍,更以強化軍隊的名目,要動員秦王李世民轄下的勇將精兵;他的企圖明顯是要分割李世民屬下的軍團,同時趁秦王部隊出兵的時候,執行暗殺世民的計畫。可是有人將他的企圖密告給世民,於是長孫無忌勸世民掌握機先,搶先一步起兵。世民對此的回答是:

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後以義討之,不亦可乎!

——在後來編纂的史書中,太宗顯得相當從容不迫。

結果,因為齊王背約,太子的陰謀未能實現便夭折了。但是,世民還是在家臣「守衛社稷」的勸說下,下定決心起兵。這就是所謂的「玄武門之變」。在《舊唐書》中,可以看到事態的進展:

武德九年六月,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等,於玄武門誅之。立為皇太子,庶政皆斷決。

八月,高祖傳位於皇太子,太宗即位於東宮顯德殿。(《舊唐書》本紀第二,太宗上)

李世民射殺了皇太子建成,齊王也遭殺害。結果,高祖的兒子就只剩下秦王一人,內亂的隱憂也因此消失。兩個月後,高祖退位,太宗李世民急急忙忙地即位;看起來,高祖恐怕是被迫讓位的。

六十一歲的父親和二十九歲的青年皇帝,進行了世代交替。

奇特的是帝位繼承之爭,在隋朝也同樣展開;但太宗卻以「自衛行為」的方式,將之巧妙地正當化。

從儒教的道德觀來看,煬帝和太宗的殘殺兄弟,毫無疑問都犯了大忌。次子以武力奪權,否定長子繼承,也是不被允許的行為。可是從遊牧傳統來說,就像成吉思汗死後,繼承財產的是四子托雷(建立元朝的忽必烈之父)一樣,正統的繼承人是幼子。不過托雷在被推舉為大汗的時候,將位子讓給了哥哥窩闊台。另外,成吉思汗雖然是長子,但在父親死亡的時候他還未成年,所以在這個特例下繼承了家長的位子。他的幼弟叫做鐵木哥斡赤斤;斡赤斤在蒙古語的意思是「守灶者」,由此也可以看出遊牧民守護神聖家中之火的傳統。煬帝和太宗,與這種遊牧傳統絕非無緣;因此我們或許可以說,他們在對無條件選擇長子為後繼者的儒教形式上,擁有共通的微妙抵抗感。

(摘自:第六章:拓跋國家的譜系——周隋唐皆出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