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重力與恩典:西蒙.韋伊的思想集結之作

原文書名:LA PESANTEUR ET LA GRÂCE


9786263902732重力與恩典:西蒙.韋伊的思想集結之作
  • 產品代碼:

    9786263902732
  • 系列名稱:

    哲學人
  • 系列編號:

    BP6045
  • 定價:

    480元
  • 作者:

    西蒙.韋伊Simone Weil
  • 譯者:

    周桂音
  • 頁數:

    328頁
  • 開數:

    14.8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41009
  • 出版日:

    20241009
  • 出版社:

    商周(城邦)
  • CIP:

    146.79
  • 市場分類:

    哲學,心理,思想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心理勵志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重力使人下沉,恩典使人上升

西蒙.韋伊的作品能照亮心靈、餵養靈魂,它無須「更新」,
因為它是在俯視所有時代、所有地域的最高峰頂發散光芒。
──古斯塔夫.蒂邦,法國哲學家

西蒙.韋伊是二十世紀歐洲思想界一位偉大而神秘的人物,她不僅與漢娜.鄂蘭、艾茵.蘭德、西蒙.波娃同為「黑暗時代的女哲學家」,更有人將她與法國神學家、哲學家布萊茲.帕斯卡相提並論。
《重力與恩典》是經由韋伊好友──法國著名哲學家蒂邦從她生前交給他的短語及隨筆之中所整理、出版,書中反映了1937年後經歷靈性體驗的韋伊,探討神與人、人與靈魂,以及苦難之於人的作用等。
韋伊認為,重力是萬有引力的常態,世間萬物皆被重力固定,它既是外在的也是內在的,唯一能脫離「重力」的,便是「恩典」。基於韋伊提出的重力與恩典的理論,她說服人應該接受自身的空缺,讓恩典得以降臨在人身上,並且闡釋了人應該如何維繫該種狀態並面對世上之遭遇,其中也包含了她對於社會、人性與諸多概念的見解。

作者簡介


姓名:西蒙.韋伊Simone Weil
1909-1943

二十世紀歐洲猶太裔哲學家、思想家與神祕主義學者,其思想深深影響了1950年代與1960年代戰後歐洲的思潮。

出生於法國巴黎,1926年進入法國高等師範學院修習哲學,師從著名哲學家阿蘭,深入研究古希臘、笛卡兒與康德哲學,同時受到馬克思主義的影響並迫切關懷底層工人的處境。畢業後,她在數間中學擔任哲學教師。

韋伊不僅是學者,也是積極的實踐者:1934年她曾為了全面了解工人的生活,隱姓埋名在工廠從事勞動,同時積極參與各種政治活動:她參與過拯救受到德國納粹壓迫的德國左派成員,接待過流亡法國的俄國革命家托洛斯基,但一生未曾加入任何政治派別。

1937年韋伊經歷了神祕體驗,深入探究神與人之間的聯繫,結合其經驗與哲學思想,此後成為其著作中重要的一環。

二戰爆發之後,她加入了法蘭西自由抵抗軍,最後因傷勢與營養不良而病逝,年僅34歲。

其作品有《壓迫與自由》、《扎根:人類義務宣言緒論》與《重力與恩典:西蒙.韋伊的思想集結之作》。

譯者簡介


姓名:周桂音

巴黎第三大學電影博士。台灣法語譯者協會-法國巴黎銀行翻譯獎2022首獎得主。曾獲林榮三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

著有小說《近曙》、《月光的隱喻》、《幻影小說家》。譯有《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牆:沙特短篇小說》、《唯一的玫瑰》、《搖籃曲》、《夜晚的血都是黑的》、《作家的祕密生活》、《單純》、《少女與夜》等書。

書籍目錄


附言,五十年後

重力與恩典
虛空與補償
接受虛空
超然
填補虛空的想像力
棄絕時光
沒有對象的渴求
自我
解除創造
抹消
必然與臣服
幻覺
偶像崇拜


不幸
暴力
十字架
天秤與槓桿
不可能
矛盾
必然與善的距離
偶然
應愛的對象不存在
無神論的淨化效果
專注與意志
訓練
智性與恩典

裘洛斯戒指
宇宙之意義
中介

代數
社會的信箋……
巨獸
以色列
社會之和諧
關於勞動的神祕學

推薦序/導讀/自序


〈序〉
一九四一年六月,我收到一封信,來自當時住在馬賽的多明尼克朋友R.P. 佩杭(R.P. Perrin)。這封信我沒留下來,它的內容大致如下:「我在這裡認識了一名年輕猶太女子,她擁有哲學教師資格,是極左派的激進份子。她因為排猶法案而被大學逐出門外,所以希望在鄉下務農一段時間。我認為這類體驗需有人照看,若您願意接納這位年輕女子,那將是我的榮幸。」當下,我的直覺反應是想拒絕。但之後我改變主意,答應了朋友的請求,命運將此人放在我的道路上,我不願驅趕她。當時猶太人已開始遭受迫害,我因此心生同情。此外,也是基於某種好奇。
幾天後,西蒙.韋伊抵達我家。我們的首度會面很友好,但也讓人坐立難安。具體來說,我們幾乎對一切都毫無共識。她講起話來沒完沒了,口吻強硬、聲調呆板,這些毫無結論的對話結束之後,我真的精疲力竭。為了應付她,我拿出無比的耐心,對她彬彬有禮。之後,由於共同生活的緣故,我漸漸發現她性格中讓人無法忍受的這一面,其實只是她的外在層面、社會人格,那和她深刻的內在本質大不相同。人格與表象,在她身上是顛倒的:她和多數人相反,她是在私底下的領域之中,才能深深被理解。公開場合中,她下意識表現出來的態度令人生畏,那是她性格中令人不悅的一面;而她需要很多時間、情感,需要克服很多靦腆,才能表現出她最好的一面。當時她開始全心投入基督教義,她身上散發一股清晰明確的神祕主義傾向。我從未見識一名人類如此通曉宗教之奧義。藉由她,超自然一詞在我眼中前所未有地顯得真實。
她的神祕主義,絲毫不像某些知識份子的宗教思辯,只是為了證明他們對神的信仰,毫無個人的親身參與。「知曉」與「傾盡全力去知曉」之間的鴻溝,她心知肚明,她絕望地活在其中,而她人生唯一的目的,便是消弭這兩者之間的距離。我經常見證她人生的日常片刻,因此我對她的宗教使命之真實性毫不懷疑:她的信仰、她的超然,都顯現在她所有舉止行動裡,雖然偶爾因為缺乏現實感而令人困惑,但總抱持著絕對的寬大慷慨。在我們這個社會,她的苦行主義可能顯得極端,因為在這凡事只做半套的社會裡,正如萊昂.布盧瓦(Léon Bloy)[1]所言,「基督徒殉教的腳步是很有分寸的。」(事實上,中世紀某些聖徒贖罪的怪誕苦行,在今日會顯得多麼驚世駭俗?)她感性而激昂,卻不因此而較不純粹,而她苦修的程度與她的內在生活並無落差。她認為我的住處過於舒適,因此要求住進我岳父岳母在隆河(Rhône)河畔擁有的一座半荒廢的舊農場。每天她都過來工作,願意時會在家中用餐。她體弱多病(她一輩子都有劇烈頭疼,並在幾年前患上嚴重的胸膜炎),卻在田裡以頑強的毅力耕作,經常只吃路上採摘的桑葚。每個月,她都將她的配給糧食捐出一半,寄給監獄裡的政治犯。至於她的精神財產,她更是不吝分享。每天晚上,工作結束之後,她會向我解釋柏拉圖的重要著作(我從來沒有時間好好學習希臘文),她極有教學天賦,講解像創作一樣生動。她並且以同樣的熱忱與愛,教導村子裡課業落後的學童基礎數學。她渴望像播種一樣培育眾人的心靈,甚至因此犯下一些令人發噱的誤會。一種類似平等主義的信念,讓智識極高的她,將自己的所在高度視為普羅大眾的基準點;她認為世上每一個心靈,都有能力領略她的艱深教誨。我還記得一名來自洛林省的年輕女工,西蒙.韋伊認為她擁有智識天賦,便花許多時間向她講述《奧義書》(Upanişad)[2]的精采論點。那個可憐的孩子聽得無聊至極,卻噤口不語,因為她太害羞,而且不敢失禮……
私底下,西蒙.韋伊很有魅力、機智風趣:她會開玩笑,但絕不低俗;她懂得嘲諷,卻不惡毒。她擁有非凡卓越的淵博學識,那深深與她本人同化,使人難以分辨那究竟是她的學識、抑或她內在生命的展現,她的談話因此帶有一股令人難以忘懷的吸引力。儘管如此,她有一個嚴重的缺點(或是,根據觀點的不同,這也可以算是一種罕見的優點):她拒絕屈服於生活需求,也不願配合社會生活。無論在哪種情況之下,她都會將她的想法全盤托出、告訴所有人。她的誠摯,是因為她深深敬重所有人,但她因此惹上不少麻煩,其中多數是趣聞,但偶爾也險些釀成悲劇,因為在那個時代,並非所有真相都能平安地公諸於世。
以下,並非為了一一列舉西蒙.韋伊的思想受到哪些影響、其歷史淵源何在。除了她每天用以滋養心靈的福音書之外,她亦崇敬印度教與道教的重要經文,還有荷馬、希臘悲劇、以及她完全從基督教義的觀點來詮釋的柏拉圖。但她痛恨亞里斯多德,將之視為破壞神祕主義偉大傳統的第一個掘墓人。她喜愛的還有聖十字若望(Saint Jean de la Croix)[3]的神學論著;莎士比亞;一些英國神祕主義詩人;拉辛(Racine)[4]的文學作品。近代作者則是保羅.瓦勒里(Paul Valéry)[5]與阿瑟.庫斯勒(Arthur Koestler)的《西班牙遺囑》(Testament espagnol)[6],她談論本書時,流露的是純粹的崇敬之情。她對喜好的作者與排斥的作者,態度都極為果斷,無法動搖。她堅信,真正傑出的創作,唯有高度的靈性方能完成,而且,若未曾經歷嚴厲的內在淨化,就不可能讓表現形式臻至完美。她對內在真實性與純粹度的要求極高,因此,所有被她認為追求表現效果的作者,她都嚴厲批評、毫不留情,因為效果是最輕佻的元素,若非浮誇,便是毫不真誠:高乃依(Corneille)[7]、雨果(Hugo)、尼采(Nietzsche)皆然。她唯一看重的風格,是樸實無華、毫無矯飾、能夠赤裸裸展現靈魂的風格。「作者若是力求表現,」她在信中這樣對我說,「其努力不只影響形式,也會影響思想內容以及整體內在。若形式無法褪去一切矯飾,那麼思想亦無法觸及、甚至無法接近真正的偉大……真正的寫作方式只有一種,就是用翻譯的方式寫作。翻譯外語文章的人,不會試圖添加什麼,而是嚴格規定自己什麼都不能加。尚未寫出的文字,應以這樣的方式翻譯出來。」
在我這兒住了幾週之後,她認為我們太照顧她,於是決定去另一間農場工作,在一群陌生人當中體驗真正的農工生活。我請鄰村一座偌大的葡萄園雇用她和其他人一起摘葡萄。她在那裡工作超過一個月,仍舊英勇奮鬥,儘管身體虛弱而且不習慣做粗活,她卻拒絕少做一些工,堅持和她身邊的魁梧農民做一樣長時間的工作。頭疼劇烈到她有時以為自己在夢魘中工作。「有一天,」她對我說,「我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經死去並落入地獄,只是我沒發現而已。我心想,地獄是否就是永恆不斷地摘葡萄……」
這番經歷結束之後,她回到馬賽,當時她父母因為德軍入侵而離開巴黎、暫居馬賽。我去探望過她幾次,她的小公寓位在加泰隆區(Catalans),可以眺望無邊無盡的璀璨海平面。她的雙親在這段期間籌畫赴美,但她深愛正在蒙受苦難的祖國,她渴望和她被迫害的友人們承擔相同的命運,因此她猶豫許久,不知是否應該跟父母去美國。最後她決定赴美,希望能經由美國找到管道前往俄羅斯或英國。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一九四二年的五月初。在車站見面時,她將一個塞滿紙張的公事包交給我。她希望我能閱讀裡面的文章,並在她流亡海外的期間保管它。道別時,為了隱藏我的情緒,我開玩笑地說:「再見,看是在這個世界或另一個世界再會!」她突然一臉嚴肅,回答我說:「在另一個世界,我們是不會見到面的。」她的意思是「經驗論的『我』 」是由我們各自的疆界形構出來的,而在永恆生命的單一整體當中,這些疆界會被取消。我看著她在街上走遠,看了好一會兒。我們不會再見了:在時間當中永恆的聯繫是如此殘酷地短暫。
返家之後,我翻閱西蒙.韋伊的手稿:十幾本厚厚的筆記本,紀錄了她每天每日的思緒,其中夾雜各種語言的引文,以及她的私人筆記。在這之前,她的作品我只讀過幾首詩,以及刊登在《南方筆記》(Cahiers du Sud)的荷馬研究,以她本名的字母重組筆名「艾米爾.諾維斯」(Émile Novis)發表。本書所有文章,皆出自這份手稿。我有幸在太遲之前,再寫一封信給西蒙.韋伊,向她表達我閱讀這份手稿時的感動之情。她從阿爾及利亞的[KC9] 瓦赫蘭(Oran)寄了一封信給我,儘管這封信屬於私人性質,但我冒昧在此公開全文,因為這封信說明了出版本書的理由:
「親愛的朋友,如今,道別的時刻似乎已經到來。今後,我將不易隨時得知您的近況。但願命運能夠手下留情,保佑聖馬爾賽村(Saint-Marcel)這間小屋安然無恙,居住其中的三人如此相愛。這是如此珍貴之事。人活在世上是如此脆弱、如此暴露於危險之中,我只能驚懼地去愛。我依舊從未真正聽天由命,只願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類都能逃離種種不幸。這是一種嚴重的怠慢,我怠慢了臣服於神的意志這份義務。
「您說,您在我的筆記中,不僅讀到您已經想過的事,也讀到了您從未想過、但期待已久的事;這些事,如今便已屬於您了,我希望它能在您內心蛻變,願有朝一日,它能出現在您未來的著作之中。因為一縷思緒的未來,若能結合您的命運,必定比我更合宜。我感覺自己的命運於此俗世永遠不會是好的(並非因為我認為它到了別處就會更好,我不相信這一點)。我不是一個適宜讓他人將命運結合在我身上的人。關於這一點,人們對此一向或多或少有感覺;但是,基於某種我不清楚緣由的神秘因素,思緒似乎比人類更缺乏判斷能力。我唯一的期望,是這些來到我這邊的思緒能夠找到好歸宿,若這些思緒棲居在您筆下,轉化為倒映您形象的形式,我將會非常欣喜。我將因此減輕一點責任重擔,這些思緒之於我太過沉重,由於我個人的種種瑕疵,我沒有能力將眼前顯現的事實照原樣呈現出來,而它基於一種難以理解的過度慈悲,垂顧於我,它似乎透過我顯現出來。我想,您將以我曾說過的簡單質樸來對待它。對熱愛真實的人而言,在寫作這項行為中,執筆的手、以及投入書寫的身體和靈魂,其重要性都微不足道。無關緊要。對我而言,關於寫作,其重要性正在於此,不只我本人如此,也包括您,以及所有我認為是作家的寫作行動。在這方面,我或多或少輕蔑的人們當中,我只重視人的本質。
「關於這些筆記,我不知道我是否告訴過您,您可以將您想分享的文中段落讀給任何您想分享的對象聽,但千萬別將它們交到任何人的手中……若我們失聯三年或四年,這些筆記便全歸您所有。
「我向您傾吐這一切,是為了能在出發時擁有更自由的心靈。我唯一的遺憾,是未能將我心中已然存在、但尚未成形的思緒也一併交給您。幸好,我心中存在的事物,若非毫無價值,便是已經棲身在我以外的地方,以完美的形式存在於純粹的場所,安然無虞,而它總能再度降至此處。此後,關於我的一切,都再無任何重要性。
「我願相信,在別離的輕微震撼之後,無論我身上將發生什麼事情,願您永不因此悲傷,若您偶爾想起我,願您能像是回憶一本童年曾經讀過的書。我但願自己在所愛之人心中不佔任何空間,如此我才能確定自己不會引發任何苦痛。
「我不會忘記您的慷慨,您對我說過、向我書寫的這些溫暖字句,儘管因為談的是我,所以令人難以置信,但仍給我許多支持。或許太多了。我不知道我們能再彼此通信多久,但這無關緊要,我們必須這樣想……」

西蒙.韋伊暫留卡薩布蘭加的時候,還曾經寫信給我。抵達紐約後,她寄了最後一封信給我。在這之後,德軍佔領自由區,我們的通信因此中斷。一九四四年十一月,我等著她回法國的時候,一名共同朋友告訴我,她已於一年前在倫敦過世。

西蒙.韋伊於一九ま九年誕生於巴黎,曾師事阿蘭(Alain)[8],她年紀輕輕便進入高等師範學院,並以優異的成績取得哲學教師資格。之後她在幾間中學任教,很早就投身政治。她無論在職場或社交場合,都毫不避諱談論她的革命理念,因此招致一些行政體系方面的困擾,而她以超然的蔑視來面對。一名督學威脅要懲戒甚至撤銷她的教師資格時,她面帶微笑回答:「督學先生,在我的職涯當中,我一向將撤銷教師資格視為合情合理的桂冠。」她和極左派陣營並肩奮戰,但她從未加入任何政治組織,她挺身捍衛所有弱者與被迫害者,無論黨派或種族。她想切身認識貧困者的生活,於是請了長假,進入雷諾汽車的工廠工作,以銑床工人的身分工作了一年,從未透露她的來歷。她在工人居住的街區租了一個房間,只以工廠微薄薪資換取的糧食過活。這場體驗因她患上胸膜炎而告終。西班牙內戰爆發時,她加入紅軍陣營[9],但她堅持不使用武器,以管理員而非戰士的身分活動。但她不小心燙傷雙腳,因此被送回法國。她和父母感情很好,而她這些瘋狂的壯烈行為深深折磨他們,在這類戲劇化事件當中,她的雙親一如往常細心照料她。任何不純之物都無法將她的生命留在這俗世,但她父母的照料,肯定已使她的人生較晚面臨終局。「這是卡拉馬助夫兄弟們自他們人性低劣處汲取的力量」,這力量將他們留在世間,奇異的是,她沒有這股力量……
談論西蒙.韋伊在一九四ま年至一九四四年法國分裂期間採取的態度之前,我必須指出,若用一時的政治局勢來詮釋她筆下這些亙古永久、超越世代的文字內容,並將她的作品與黨派鬥爭混為一談,那將有辱她的名譽。任何黨派或社會意識形態,都無權用她來圖利自己。她對人民的愛、她對強權的恨,並不足以將她劃入左派;她對進步發展的否定、對傳統的崇敬,也不足以將她劃入右派。儘管她以全副熱情投身政治,但她並未將某個思想、國族或階級作為偶像來崇拜;她知道,社會關係是最能代表相對關係與惡的領域(她寫道:靜觀社會關係,其淨化效果和避世同樣有效,所以我長期近距離接觸政治是對的),如此說來,一個超自然的心靈,其責任並非盲目信奉某個政黨,而是在失敗者與受迫害者的身邊,不斷嘗試重建平衡。正因如此,儘管西蒙.韋伊厭惡共產主義,她仍渴望在德軍屠殺俄軍時前往蘇聯。在她對於社會與政治行動的見解中,這樣的平衡概念極為重要:「若我們知曉社會的傾斜與不平衡源於何處,就必須在天秤較輕的那一邊,盡己所能添加砝碼。即使該砝碼為惡,若是出於上述動機使用它,或許終能不被玷汙。但我們必須對平衡有所設想,並必須像正義女神一樣,隨時準備逃離勝利陣營,站到另一邊去。」
由於這樣的理念,自停戰之日起,她便加入我們如今廣泛稱為抵抗運動的、匯聚許多不同族群與目標的陣營。赴美之前,她與法國國家警察起了糾紛,若當時她留在慘遭蓋世太保劫掠的法國,那她的命運可想而知。一抵達美國,她就申請加入抵抗軍。她於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前往倫敦,在莫里斯.舒曼(Maurice Schumann)[10]的團隊工作了一陣子。由於無法置身於和當時的法國人一樣的險境,她於是決定,至少要和佔領區的法國人一樣忍受糧食不足,她嚴格規定自己只能吃和法國人的配給等量的食物。這樣的飲食方式,很快就損害她已經岌岌可危的健康,她不得不住院。醫院對她的特別照料,使她痛苦萬分。在我家時,我已察覺她性格中的這項特點:她痛恨享有特權。所有試圖協助她過得比一般人更好的關懷,她都會以極端的方式躲避。唯有置身於社會的最底層,和貧苦不幸的百姓共處,她才感到心安。她被送至鄉間,重見大自然使她欣喜,之後她便斷了氣。關於她的臨終細節,我一無所知。「臨終,」她曾這樣說,「是最後的黑夜,連完美之人都需要這樣的時刻,才能達到絕對的純粹。為了達到這一點,臨終時刻應當苦澀。」我斗膽認為,她的一生已足夠艱苦,因此得以享有安詳辭世的恩典。

(節錄自本書序文,為法國哲學家古斯塔夫.蒂邦撰寫)

[1] 譯註:萊昂.布盧瓦(Léon Bloy,1846∼1917),法國小說家、評論家。
[2] 譯註:《奧義書》(Upanişad),與《吠陀經》及《薄伽梵歌》並列印度三大聖典,探討哲學、冥想以及世界的本質。印度現存的奧義書多達兩百多種,現代研究者通常認為,與吠陀時代末期的思想密切相關的奧義書有十三種。
[3] 譯註:聖十字若望(Saint Jean de la Croix,1542∼1591),西班牙神秘學家、加爾默羅會修士和神父,反宗教改革的主要人物。
[4] 編註:讓.拉辛(Jean-Baptiste Racine,1639∼1699),法國劇作家。
[5] 譯註:保羅.瓦勒里(Paul Valéry,1871∼1945),法國作家、詩人、哲學家,法國象徵主義後期代表人物。
[6] 譯註:匈牙利猶太裔英國作家阿瑟.庫斯勒(Arthur Koestler,1905∼1983)將西班牙內戰的親身經歷寫成自傳作品,於一九三七年出版《西班牙遺囑》(Spanish Testament);本書後半部於一九四二年單獨成書,書名為《與死亡對話》(Dialogue with Death),法文譯本之法文書名仍維持原書名(Un testament espagnol)。
[7] 編註:皮耶.高乃依(Pierre Corneille,1606∼1684),法國劇作家,十七世紀法國古典主義悲劇的奠基者。
[8] 譯註:阿蘭(Alain,1868∼1951),本名埃米爾-奧古斯特.沙爾捷(Émile-Auguste Chartier),法國哲學家,被喻為「現代蘇格拉底」。
[9] 譯註:即西班牙共和軍,又稱「人民軍」。
[10] 譯註:莫里斯.舒曼(Maurice Schumann,1911∼1998),法國政治家、作家,於二戰抵抗運動期間擔任流亡政府「自由法國」(France Libre)發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