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走路,也是一種哲學【暢銷典藏版】
原文書名:Marcher, une philosophie
產品代碼:
9786269645602系列名稱:
Revelation系列編號:
3AAK0003定價:
380元作者:
斐德利克.葛霍Frederic Gros譯者:
徐麗松頁數:
288頁開數:
14.8 x 21x1.8 cm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20901出版日:
20220901出版社:
二十張出版-遠足文化CIP:
107市場分類:
哲學,心理,思想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心理勵志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走路──可以是詩意的行動、與大自然的結合、身體的喜悅……
只需要享受當下,我們不必當某個人,不必擁有名字或過去
步伐的快慢緊弛、全讓身體按自己的韻律前進
當你不帶目的走路,不期待從出門獲得任何利益
走路就能成為垂手可得的美妙時刻,讓我們享受比遠行更完整的自由
走路──不僅僅是走路,也是一種生活哲學
★★──暢銷十年,全新典藏最優雅的法式生活──★★
★★──啟發上萬名讀者、療癒現代人的心靈之書──★★
=============================
一個現代人在大部分時間裡,比起旅行和運動,都更需要走路。走路已經不只是一種實際需求,不是銜接兩地之間最簡單的交通方式,而是一種轉換、一種召喚。
在本書中,法國巴黎第十二大學哲學教授葛霍,以嚮導之姿帶領我們邁出步伐,從文學、歷史與哲學中尋找「走路」帶來的啟發,以充滿哲思的散文,給每一個壓力過大、焦慮緊張、精神疲憊的現代人,提供簡單的生活解方。
走路也是一種哲學。因為走路從來不僅僅是走路。走路可以是詩意的行動、與大自然的結合、身體的喜悅、欣賞風景的美妙時光──
?讓雙腳成為指引,化作療癒自我的生活智慧?
#快樂地離去,縱情於遁逃的自由
走路喚醒我們內心那個叛逆和古老的部分。當我們走路時,事實上是要連身分認同都褪去。行走中的軀體沒有故事,我們只是一隻往前行進的雙足動物,只是一股純粹的力量,只是一聲吶喊。
#慢下來,每一秒鐘都獲得呼吸的機會
慢慢走路的日子更加悠長,讓人活得更長久。要完美地貼合時間,直到分分秒秒宛如沙漏低流,像小雨般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石頭上。風景是一盒滋味、色彩與氣味,我們讓遠處事物益發堅決地在體內蔓延。
#身體與心靈展開對話,走路的人從不孤獨
一旦邁開步伐,我們就已經形影雙雙。心靈是身體的見證。當膝蓋感受到重力壓迫,我們就更能聽到心靈的聲音;每踏出蹣跚一步,它彷彿都在我們耳邊呼喚:「很好,很好,很好……」走路的時候,分享與對話必然出現。
#赤腳行走更貼近大地,更深入地思考、更鮮活地感受
美洲原住民寧可在大地上赤腳走路,因為大地從不乾涸,是原初的母親、人類的保姆。人躺在大地上可以充分休息,坐在大地上商討事務可以得到更多智慧。走路時,大地的力量透過雙腿蔓延到整個身軀,並透過循環作用流遍全身。
──
?當思緒受阻,只需要身體躍起;心靈受到衝激,思路隨之重新啟動?
#像是漫遊者──在城市裡拾起日常之美
漫遊是種休閒的技術,也是一種重新創造。探尋人類繽紛多元的舉止和樣貌,並且敞開自己。在自己生活的街區裡漫步,是你應該做的一件奢侈事。不要為自己賦予明確的任務,忽然感覺到城市為你悄然展開、綻放容顏:色彩、細節、形狀。
#像是朝聖者──在朝聖之路上重新認識自己
過程、目的地及目的性都有清楚定義。終日暴露在外,忍受風雨、嚴寒或灼熱的陽光,雙腳成為無底洞般的苦難之源:化膿的傷口、疼痛的裂縫。這樣走路,消弭了傲氣、淨化了心靈,祈禱也更為澄淨透明。
#像是哲學家──在散步途中為人生煩惱找尋出口
╱尼采型的走路,是為解決頭痛、嘔吐的身體困擾。他敞開來走路,把腳趾頭豎起來傾聽,接受外在萬物的邀請,寫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康德型的走路,是每天下午五點都準時完成走路的日常工作,猶如儀式,單調、規律、必然。那是透過紀律和意志,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型的走路:意志就是命運。
╱盧梭型的走路,是對追求社會所認同的成功的逃離,不再算計敵人、評量朋友。遠離此處,前往彼方──與萬物間流浪的靈魂取得共鳴,尋找那個最初的、最原始版本的自己。
人類也許只有憑藉雙腳,才能在科技喧囂的時代,擁有真正的思考。邁出步伐,走出穩健的韻律。走路讓身體和心都靈動了起來。
◎本書曾於2015年以《走路,也是一種哲學》為書名出版
走路──可以是詩意的行動、與大自然的結合、身體的喜悅……
只需要享受當下,我們不必當某個人,不必擁有名字或過去
步伐的快慢緊弛、全讓身體按自己的韻律前進
當你不帶目的走路,不期待從出門獲得任何利益
走路就能成為垂手可得的美妙時刻,讓我們享受比遠行更完整的自由
走路──不僅僅是走路,也是一種生活哲學
★★──暢銷十年,全新典藏最優雅的法式生活──★★
★★──啟發上萬名讀者、療癒現代人的心靈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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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現代人在大部分時間裡,比起旅行和運動,都更需要走路。走路已經不只是一種實際需求,不是銜接兩地之間最簡單的交通方式,而是一種轉換、一種召喚。
在本書中,法國巴黎第十二大學哲學教授葛霍,以嚮導之姿帶領我們邁出步伐,從文學、歷史與哲學中尋找「走路」帶來的啟發,以充滿哲思的散文,給每一個壓力過大、焦慮緊張、精神疲憊的現代人,提供簡單的生活解方。
走路也是一種哲學。因為走路從來不僅僅是走路。走路可以是詩意的行動、與大自然的結合、身體的喜悅、欣賞風景的美妙時光──
?讓雙腳成為指引,化作療癒自我的生活智慧?
#快樂地離去,縱情於遁逃的自由
走路喚醒我們內心那個叛逆和古老的部分。當我們走路時,事實上是要連身分認同都褪去。行走中的軀體沒有故事,我們只是一隻往前行進的雙足動物,只是一股純粹的力量,只是一聲吶喊。
#慢下來,每一秒鐘都獲得呼吸的機會
慢慢走路的日子更加悠長,讓人活得更長久。要完美地貼合時間,直到分分秒秒宛如沙漏低流,像小雨般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石頭上。風景是一盒滋味、色彩與氣味,我們讓遠處事物益發堅決地在體內蔓延。
#身體與心靈展開對話,走路的人從不孤獨
一旦邁開步伐,我們就已經形影雙雙。心靈是身體的見證。當膝蓋感受到重力壓迫,我們就更能聽到心靈的聲音;每踏出蹣跚一步,它彷彿都在我們耳邊呼喚:「很好,很好,很好……」走路的時候,分享與對話必然出現。
#赤腳行走更貼近大地,更深入地思考、更鮮活地感受
美洲原住民寧可在大地上赤腳走路,因為大地從不乾涸,是原初的母親、人類的保姆。人躺在大地上可以充分休息,坐在大地上商討事務可以得到更多智慧。走路時,大地的力量透過雙腿蔓延到整個身軀,並透過循環作用流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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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思緒受阻,只需要身體躍起;心靈受到衝激,思路隨之重新啟動?
#像是漫遊者──在城市裡拾起日常之美
漫遊是種休閒的技術,也是一種重新創造。探尋人類繽紛多元的舉止和樣貌,並且敞開自己。在自己生活的街區裡漫步,是你應該做的一件奢侈事。不要為自己賦予明確的任務,忽然感覺到城市為你悄然展開、綻放容顏:色彩、細節、形狀。
#像是朝聖者──在朝聖之路上重新認識自己
過程、目的地及目的性都有清楚定義。終日暴露在外,忍受風雨、嚴寒或灼熱的陽光,雙腳成為無底洞般的苦難之源:化膿的傷口、疼痛的裂縫。這樣走路,消弭了傲氣、淨化了心靈,祈禱也更為澄淨透明。
#像是哲學家──在散步途中為人生煩惱找尋出口
╱尼采型的走路,是為解決頭痛、嘔吐的身體困擾。他敞開來走路,把腳趾頭豎起來傾聽,接受外在萬物的邀請,寫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康德型的走路,是每天下午五點都準時完成走路的日常工作,猶如儀式,單調、規律、必然。那是透過紀律和意志,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型的走路:意志就是命運。
╱盧梭型的走路,是對追求社會所認同的成功的逃離,不再算計敵人、評量朋友。遠離此處,前往彼方──與萬物間流浪的靈魂取得共鳴,尋找那個最初的、最原始版本的自己。
人類也許只有憑藉雙腳,才能在科技喧囂的時代,擁有真正的思考。邁出步伐,走出穩健的韻律。走路讓身體和心都靈動了起來。
◎本書曾於2015年以《走路,也是一種哲學》為書名出版
作者簡介
斐德利克.葛霍(Frédéric Gros)
法國巴黎第十二大學哲學教授。他的學術研究涵蓋精神醫學史、刑罰哲學、西方戰爭思想。他曾負責編輯哲學家傅柯在法蘭西公學院講授的最後幾堂課程。
二まま七年以《暴力的狀態》(États de violence)一書榮獲法蘭西學會頒發的博丹獎(Prix Bordin)。另著有《傅柯考》(Michel Foucault)、《安全原則》(Le Principe sécurité)、《不服從》(Désobéir)等書。
譯者簡介
徐麗松
台大外文系畢業,世紀交替之際旅居法國多年,於巴黎七大、里昂二大及高等社會科學院修讀語言學及跨文化研究,並在法國及台灣從事英文、法文翻譯及跨界合作工作。譯有《穿越福爾摩沙1630-1930》、《地糧.新糧》、《世界之用》、《歐洲暗影》、《從前從前有一座森林》、《風沙星辰》等書,二ま一五年以《夜訪薩德》獲第一屆台灣法語譯者協會翻譯獎首獎。
書籍目錄
▋走路不是做運動
▋自由的種種可能
▋為何我如此善於走路╱尼采
▋在外
▋慢
▋遁逃的怒狂╱韓波
▋孤獨
▋寂靜
▋走路者的醒覺之夢╱盧梭
▋永恆
▋征服荒野╱梭羅
▋能量
▋朝聖
▋重生與聖靈存在
▋犬儒主義者的走法
▋安適的狀態
▋憂鬱的漂泊╱內瓦爾
▋漫步
▋公園
▋日常散步╱康德
▋城市漫遊者
▋重力
▋根本
▋宗教奧義與政治╱甘地
▋重覆
引用文獻與參考資料
推薦序/導讀/自序
.「向左走、向右走,即是一段旅程的開始。只要邁開腳步,不管是大步小步,不管是走得快走得慢、不管是在山林還是都會、不管是朝聖還是漫步,一但上路,就勾勒出自己的宇宙。本書以精煉的文字剖析走路的哲學性,我們的每一步都可以跟尼采、梭羅、韓波、盧梭、甘地等過往的走路者對話。當然,也可以什麼都不想,一直走一直走,走路是作為一個旅人最踏實也最甜蜜的本分。」── 黃麗如(作家、《呼吸南極》作者)
國際書評
.「一本難以歸類的佳作,書中思想燦爛猶如晨光照耀。」──法國《快訊週刊》(L’Express)
.「令人讚嘆的小巧之作,就連最足不出戶的懶蟲也會被深深打動。」──法國《世界日報》(Le Monde)
.「走路是最為平凡的移動與運動方式,卻也能不平凡地激發人的創造力、帶領人追尋自由、讓不安的靈魂找到安適之處。」──《書單雜誌》(Booklist)
.「以『走更多路』為新年新希望聽起來就像是你打算今年睡更多午覺,像是你要選擇懶散而非努力工作。但很多聰明人並不這樣認為……在走路的過程中,總會有些神奇的事發生,而作者顯然對此事了然於心。」──《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
.「一種對簡樸生活的肯定,對簡單事物的喜悅。澄淨、簡潔、精細,行文優美至極。」──英國《觀察家報》(The Observer)
.「這部優雅之作啟發了我們對『走路』這個常被忽略的主題的思索。」──《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文章試閱
【節選】自由的種種可能
首先,走路能帶來一種「暫行」的自由,就算只是一段小小的漫步。我們卸下憂慮的重擔,暫時忘卻生活中的事務。我們刻意選擇不要把辦公室帶著走;我們踏出門,信步晃蕩,思索別的事。長達數天的健行可以進一步加強這種解脫感:我們拋開職場的束縛,掙脫日常生活的牢籠。但是,為什麼走路比做一趟大旅行更能讓人感受到這種自由?因為其他可能同樣令人難受的束縛終究會顯現出來:旅行袋的重量、每段行程的漫長距離、天候的不可捉摸(狂風暴雨隨時可能降臨,炎熱可能令人窒息)、山屋的簡陋,以及其他種種折磨……但只有走路能讓我們不再執著於「某些事物不可或缺」的假象。
單純的走路這件事依然屬於必要性的範疇,一種非常強大的必要性。為了抵達一段路程的終點,必須走多少小時,而這多少小時相當於多少步路;即興而為的做法有其侷限,因為這裡所謂的走路,和在庭園小徑上散步性質不同;我們沒有權利在交叉路口走錯方向,否則不但代價高昂,而且必須立刻付出。縱使濃霧籠罩山頭,大雨開始傾盆,走路的人還是得繼續前行。食物和飲水必須依據路線規畫及水源地點仔細計算運用。更甭提路途上缺乏舒適。但奇蹟發生了,我們感到快樂,而且不是因為我們得以忍耐前述的一切,而是拜其所賜。我的意思是說,由於我們沒有不勝枚舉的飲食選擇,我們的宿命隨時受天候擺佈,我們的行程必須仰仗步履的規律,於是忽然間,琳瑯滿目的市場供應(商品服務、交通運輸、連繫網路)、無處不在的便利性(通訊、購物、移動),竟變得彷彿累贅。我們赫然明白,那種種「微型解放」一直只是在加速那個制度的運作,每每自以為獲得解放,其實不過是讓自己進一步受到箝制。真正能讓我們從時間與空間中解放出來的因素,都引導我們與「那種速度」疏離。
對於從未體驗過走路者狀態的人而言,任何關於那個狀態的描述都可能顯得像一種荒謬、脫軌的行徑,一種自找的奴役。因為都市人會不假思索地從缺乏、困頓的角度詮釋走路者獲得的解放。走路者不再置身於交流網絡中,不再是一個獲取資訊、影像、商品之後又加以分發傳佈的網路節點;他體會到那一切的真實性與重要性都取決於他自己要賦予它多少真實與重要。當我不再連上網路,我的世界不但不會崩潰,甚至那些網路脈絡的交錯盤雜驟然讓我覺得沉重、壓迫、過度緊密。
此刻,我感受到了自由──那是一塊紮實的麵包,一口沁涼的清水,一片開闊的景致。
話雖如此,儘管我快樂地離去,縱情在這種暫行的自由中,我依然會快樂地歸來。那是一段括弧中的快樂,一種遁逃三兩天的自由。當我歸來時,沒有任何東西改變,既有的慣性復歸原位,速度、對自己的忽略、對他人的漠視、亢奮、疲倦,通通都回來了。「簡單」的召喚只在走路那段時間維持效力;「清新空氣讓人暫時恢復元氣」。片刻的解放之後,我又沉淪。
第二種自由的可能性比較叛逆,夾帶一種暴力成分。在我們的生活中,暫行的自由只是讓我們短暫「下線」:在幾天時間裡脫離網絡,在杳無人煙的小徑上體驗從體系脫身的快感。可是我們也可能決定「斷離」。在這種自由的可能中,我們不難在凱魯亞克或施奈德的書寫中,看到那種催促著人們違逆現狀、投奔遼闊世界的呼喚:永遠捨棄愚蠢的約定俗成,擺脫四壁之間令人煩悶的安全感,終結一成不變的煩悶、反覆運作的磨損,逃離安逸者的怕事,放下對改變的敵視。竭力誘發離開的意念、促成違逆的決心,然後終於擁抱瘋狂和夢想。這時,走路(遠走高飛,到某個地方嘗試新生活)的決定就像是來自荒野的召喚。於是我們在走路的過程中發現星空的遼闊、基本能量的紮實,我們的胃口也隨之而來:那胃口真大,我們盡情享用,身體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當我們毅然決然地關上世界的門,我們不再被任何事拘束:人行道不再把行腳拖住(那是我們日復一日、不斷反覆的歸巢之路)。十字路口顫抖著,彷彿躊躇不決的星辰,我們重新發現抉擇所帶來的恐懼與戰慄,自由的感覺令我們暈眩。
這一次,自由不是因為我們從人造世界中解放出來、感受簡單的喜悅,而是因為我們邂逅了一種不羈──它宛如自我與人性的極限,彷彿我們無從掌握的叛逆自然在我們體內決堤了,無盡地蔓延。走路可能引發這些過度:疲倦的過度導致精神譫妄,美麗的過度造成靈魂翻覆;在氣象萬千的埡口、高聳入雲的山巔、過度的狂醉幾乎使我們的身體無法承受。到了這個境界,走路喚醒我們內心那個叛逆而古老的部分:我們胃口大開,肆無忌憚地盡情咀嚼;我們熱情澎湃、衝勁十足,彷彿獲得靈感啟示。因為走路讓我們從生命的橫軸中拔地而起,讓我們得以從高處俯視那道在我們腳底下把我們往前捲動的洶湧洪流。
這裡的意思是說,我們走路並不是為了遇見自己,彷彿是要達成找回自我的任務,為了從過去的疏離中解放出來,藉此重新征服一個原汁原味的本我,一個曾經失去的身分認同。事實上,我們走路時,是要連身分認同都褪去,擺脫當某個人、擁有一個名字和一個故事的誘引……走路時的自由,正在於不必當某個人,因為行走中的軀體沒有故事,只是一道亙古不變的生命之流……
【節選】為何我如此善於走路╱尼采
尼采的走路跟康德所說的走路截然不同。康德認為,走路把人從工作中轉移出來,是一種最低限度的衛生措施,讓身體在久坐、彎曲、對折之後,得以恢復良好狀態。對尼采而言,走路則是創作的條件。走路不只觸發、乃至伴隨創作,走路儼然就是創作的根本要素。
我們不是那種坐在書林中才會思考的人,我們的想法不是在等待書頁的刺激時才姍姍來遲;我們的品格(êthos)是在自由空氣中思考,我們走路、跳躍、爬升、舞蹈,最好是在孤寂的山巔或海畔,在那些連道路都會冥思的地方。
──《歡愉的智慧》
許多人是在讀過許多書之後,在翻閱過那些散發圖書館悶味的書籍後,才把自己的書寫出來。評斷一本書的標準何在?就在它的氣味(或者如我們隨後將看到的,在於它的節奏)。在它的氣味:太多書散發著閱覽室或辦公間的沉重氣氛。那些沒有光線、通風不良的房間。書架之間,空氣難以流通,充斥著霉味,紙張逐漸腐敗、油墨產生化學變異的穢氣。那是一種瘴氣。
另外有一些書呼吸著鮮活的空氣:戶外的鮮活空氣,高山的風,那種從高處吹來、帶著冰霜氣息敲醒我們身體的風,或者南方的松林小徑上那種漾滿芬芳的清涼晨風。這種書會呼吸。它們的扉頁間不會塞滿毫無生氣的、無謂的博學。
哦,我們很快就會明白作者找到書寫靈感時是不是正坐在墨缸前,沉著大腹,吊著書袋,埋首卷冊之中。他的書讓人想快快就翻過去!我們覺得腸胃馬上糾結起來,就像這稀薄的空氣、低壓壓的天花板、狹隘的房間立刻讓人感到壓抑。
──《歡愉的智慧》
還有一個必要性是尋找另外一種光線。圖書館總是太暗。書冊彷彿永無止息地累積、堆疊,書架高高地矗立著,一切都使光線難以穿透。
有些書則反射著高山的淨透光線,豔陽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特別是顏色。圖書室是灰暗的,在那裡寫成的書也是灰暗的:字裡行間充斥著援引、參照、頁底註解、謹慎的說明、無盡的辯論。
最後還得說說文字工作者的身體:他的手、腳、肩膀和腿。書就像是生理狀況的表現。在無數的書冊裡,我們可以感覺到一具坐著不動、彎曲傾俯、縮成一團的身軀。走路的身軀是開展、撐張的,像一具弓:它像陽光下的花朵,向遼闊的空間全面開啟。胸部前挺,雙腿攤直,手臂前伸。
若要估量一本書,一個人,或是一部音樂,我們的第一個反應是問:他(它)會走路嗎?
──《歡愉的智慧》
那些閉關在四壁之間、插枝在座椅之上的作者,他們寫出來的書凝重而難以消化。那些書是桌上其他書冊編纂組合而成的產物。那些書就像被強制餵食的肥鵝,被引述和參考資料塞爆,被一個個註解壓得喘不過氣。它們沉重、肥胖,讀起來又慢又乏味又艱澀。他們寫書靠的是其他書,他們比較他人的文句,重複別人說過的話,而那些人說的又是他們以為其他人可能會說的話。他們查證、琢磨、修改,一個句子成為一個段落,再成為一個章節。一本書成為根據某個其他人的某句話而評論一百本書的結果。
反之,在走路時構思寫作的人不受羈絆,他的思想不受其他書籍奴役,不讓查證工作壓垮,不被他人思維牽制。他無須對任何人負責什麼。只需要思考、判斷、決定。這樣的思維誕生自移動、衝勁。我們在其中感覺到身體的彈性、舞蹈的動態。這種思維攫住我們,它表達出能量、身體的躍動。思索事物本身,沒有阻絕,不受干擾,不墜入迷霧,不在文化與傳統的關卡上無所適從。那不會是條理清晰的漫長辯證,而是輕盈而又深邃的思考。這正是這裡的關鍵賭注:思考越是輕盈,它就越能浮升,因而也益發深邃,因為它令人眩暈地拔地而起,垂直聳立在既有信條、輿論、學院知識的沉悶沼澤之上。相較之下,在圖書室中撰寫而成的書籍流於膚淺而沉重,終究停留在因襲固有的層次。
走路時思考、思考時走路,讓寫作成為輕鬆的停頓,彷彿走路中的身軀暫停稍歇,凝視遼闊原野。
對尼采而言,這意味著一種對雙足的頌讚。人不是用手寫作,而是用「腳」來寫。腳是一名優秀的證人,可能也最可靠。閱讀一本書時,我們要試著知道腳是否「豎起耳朵」。我們要試著探看腳是否在閱讀的喜悅中顫抖,因為打從一開始,腳趾頭就接獲舞蹈的邀約,迎向外在的召喚。
【節選】孤獨
回來談獨自走路,真正的一個人走,獨行。可是先要知道,我們從來不會是真正獨自一人。正如梭羅所寫:「一整個早上我都有良伴在旁,直到某個人登門造訪。」 追根究柢,我們經常是在遇到另一個人以後,才更發現自己的孤獨。所謂對話,其實是在強迫我們談論自己以及自己與別人的不同。慢慢地、隱微地,對方把我們推進我們的自我,讓我們不得不面對個人歷史與認同,也就是說:一大堆誤解與謊言。彷彿那一切真的存在。
相較之下,當人沉浸在大自然中,他會不斷受到周遭一切的召喚。萬物都在對你說話,向你致意,吸引你注意:林木、花朵,以及小路的顏色。風在吹,昆蟲在低鳴,小溪潺潺流動,腳步踏地啪啪作響:一片交響回應著你的存在。連雨都是。溫柔的小雨忠實地伴隨著你,你傾聽它的低語,以及那裡面蘊含的抑揚頓挫:雨水彈躍在石頭上時發出清脆聲響,雨勢稍大時彷彿一道道珠簾捎著美妙樂音纏捲而下。人在走路時不可能完全孤獨,因為目光所及,我們擁有那麼多事物;大自然的恩澤,透過凝視這個與生俱來的搜捕能力,一一成為我們身邊的禮物。我們必須體驗峭壁頂端那種暈醉,當我們費力爬上大岩石尖端,我們緩緩坐了下來,壯闊的風景終於無所保留地開展在我們眼前。那些田野房舍、小徑森林,統統屬於我們,為我們而存在。透過攀升,我們成為了它們的主人,可以盡情享受這份征服的快感。當一個人擁有了整個世界,他又怎可能感到孤獨?登高望遠、看見世界,就是擁有、宰制。但卻又沒有擁有財產所帶來的不便:我們幾乎是像偷兒般地盡享世界的壯美。但並非真的偷兒──因為登高攀爬是要費勁的。我腳下的一切,鋪陳在我視野中的一切,都屬於我了。我的目光伸向多遠,我就擁有到多遠。我不孤獨──世界是我的,它為我存在,與我同在。
有個故事是這麼說的。雖然烏雲密布、山雨欲來,一位朝聖途中的賢者堅定地走在山坡上一條長長的小路上,凝視山谷中一小塊已被成熟小麥染成金黃的田。在一大片雜草原之中,在黑壓壓的天空下,這片輪廓清晰的方形麥田顯得明亮動人,搖擺著婀娜身姿讓微風溫柔撫觸。那景緻真是美極了,步履緩慢的賢者盡情享受此情此景。他再走了一段路,碰到收工返家的農夫。農夫目光低垂,朝聖者攔下他,輕輕抓著他的手臂,用激動的語氣低語了一聲「謝謝」。農夫皺了一下眉:「可憐人,我沒東西給你。」朝聖者溫柔地回答:「我跟你說謝謝並不是要你給我什麼,而是因為你已經給了我一切。因為有你每天呵護那塊田地,今天它才能展現出這般美麗。接下來你會比較關心的是小麥的價格。但對我這個走路的人而言,我一路上卻一直從金黃的麥田得到滋養。」老賢者繼續微笑著。農夫挪開腳步,一邊往家裡走去一邊搖頭,把老叟當作瘋子。
總之我們並不孤獨,因為走路時,我們會與圍繞在身邊的一切產生交感,無論那是樹木或花朵。因此,有時我們會願意走路去拜訪一片綠地、一叢樹林、一座藍紫色的小山谷,就只為了拜訪它們。幾天、幾個星期、幾年以後,我們會告訴自己:我實在太久沒去看它了。它在等著我,我必須走路去看它。然後,小徑上悠悠的步履,腳底下紮實的大地,山巒羅列的輪廓,森林高聳的姿態,一切又讓我們找回來了:它們原本就是我們的好友。
還有一件事:我們之所以不孤獨,也是因為一旦我們邁開走路的腳步,我們就已經形影雙雙。特別是當我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的意思是說,就算我們是一個人,我們的身體與心靈之間也一直在對話。當我健步如飛,我會鼓勵、讚美、褒獎:感謝這雙好腿帶著我飛……說著說著,我們幾乎拍起腿來,就像我們會伸手拍一匹好馬的頸項。在必須長時間費力攀爬的路段,當身體開始力不從心,我會從旁支持:加油,再撐一下,你很行,你當然辦得到。一旦我邁開腳步,我就形影雙雙,身心一對,有如婦唱夫隨。心靈確確實實地是身體的見證。積極主動、警醒周到的證人。它跟隨身體的韻律,陪伴身體的勞動,當陡峭的山徑使雙腿倍受壓力,當膝蓋感受到重力的壓迫,我們就更能聽到心靈的聲音;每踏出蹣跚一步,它彷彿都在我們耳邊呼喚:「很好,很好,很好……」心靈是身體的豪氣。一旦我邁開腳步,我就有了伴侶,我就形影雙雙。身與心之間的無盡對話蕩漾在路途中,直到夜晚降臨都不肯歇息。走路的時候,這種分享與對話必然就會出現,我們也因此可以意識到自己在一步步前進。走路的時候,我必然審視著自己,鼓勵著自己。
當然,有時候,例如當我們置身在絕對的礦物質世界中,四周被岩石緊緊包圍,沒有任何植物存在的跡象──可能那裡海拔太高,地層太堅硬,路面都是石礫──我們會略感絕望,覺得自己太孤立了,或者更深一層說:被阻絕在生命之外。這時要是加上一些別的因素,比如天色太暗,那種孤立感很快就會顯得難以承受,無法克服。我們喉嚨緊揪,焦慮地加快步伐,在堅硬的石徑上往下衝。一個人不可能在那種狀態下走太久,在巨大岩塊一片死寂的壓迫感中持續走路:走路者的腳步忽然發出不可思議的凶暴回聲。我們呼吸著的、移動著的身體,我們這副承載生命的軀殼,在這裡,在這片森冷、高傲、不變、永恆、排斥我們的礦物世界中,竟然成為一個恥辱。或者,在某個下著大雨或升起濃霧的日子裡,當能見度幾乎變成零,我們迷失在雲深不知處,只剩下一具凍僵了的軀體,孤獨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