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才不稀罕當空姐:這才是飛機上的真實人生
原文書名:
產品代碼:
9789863616733系列名稱:
NEW WINDOW新視野系列系列編號:
NW188定價:
350元作者:
莎拉相關作者:
編者:蕭季瑄頁數:
256頁開數:
14.8x21x1.572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190425出版日:
20190425出版社:
高寶-希代CIP:
557.948市場分類:
勵志修身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心理勵志類-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航空界金筆作家──莎拉,揭開機艙內的一切愛恨情仇。
各位旅客,讓我們一起看清這個職業最真(虛)實(偽)的面貌。
機艙是加壓的高空舞台,
上演的不是巴黎的浪漫、不是迪士尼的夢幻,
這是一份工作,也是「人性」的觀察之旅,
你﹙妳﹚好,我是莎拉,請在此和我一起飛一遍。
空服員們宛如千面女郎,擁有萬千風情,在客艙走道上大放異彩。
空服員們無所不能,面對各種要求,永遠保持笑容,滿足每位乘客的需求。
可是,下了飛機之後呢?
離開了加壓環境,身心靈也猶如破洞的氣球般瞬間洩氣。
巴黎的浪漫要在巴黎當地才能細細品味、迪士尼的夢幻也無法裝進行李箱裡帶回家,她們就跟我們所有人一樣,不想留戀工作時看似的光鮮亮麗,下班後,甚至是上班時,都只想盡快回家。
其實身為空服員,從來都不是莎拉的夢想。
這份工作光鮮亮麗、擁有數不清的出國機會,在恰好沒有什麼遠大的夢想,剛好這個光環又太耀眼時,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正式接受訓練、別上金翅膀前,莎拉就跟我們一樣,以為空服員就是每天畫著漂亮的全妝、梳著完美的包頭,將機場與飛機走道當成伸展台一般,盡情享受旁人的注目禮。
事實證明完全不是這樣。
受訓時期,堪比高三考大學的借屍還魂。而身為菜鳥,又是在「學姐學妹制度」最嚴格的公司,學姐環伺的空間下,空氣明顯飄散著忌妒與輕蔑,當自己是最鮮活的肉體、最白嫩的臉孔,即便費盡全力避開鬥爭的戲碼,總逃不了被「學姐」刁難的命運。一場宮鬥劇就這樣被重新包裝,在飛機上由空服員們領銜主演。
正式別上金翅膀後,在機艙來來回回近10000個小時,每一次的飛行,彷彿都像看了一場縮時錄像的人生紀錄片。由機上所有人員共同演出,若大家皆能友善的不打擾彼此,一起將安全視為唯一使命,那麼每一趟的飛行都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但人的心思怎能估算?
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學姐、以在上位者姿態頤指氣使的機長、予取予求的乘客,空服員必須以完美的笑容面對一切的虛榮與傲慢,經過時間的淬鍊,專業的外表彷彿無堅不摧,然而燦爛的底下,身心早已斑駁不已。
莎拉的深刻書寫,帶我們進入一趟凌駕於五感之外的飛行之旅,三萬英呎的高空,讓我們一起在飄忽的雲層上,共同見證這個行業所有好的、壞的、美好的、虛偽的,攜手完成一次平安落地。
★航空界金筆作家──莎拉,揭開機艙內的一切愛恨情仇。
各位旅客,讓我們一起看清這個職業最真(虛)實(偽)的面貌。
機艙是加壓的高空舞台,
上演的不是巴黎的浪漫、不是迪士尼的夢幻,
這是一份工作,也是「人性」的觀察之旅,
你﹙妳﹚好,我是莎拉,請在此和我一起飛一遍。
空服員們宛如千面女郎,擁有萬千風情,在客艙走道上大放異彩。
空服員們無所不能,面對各種要求,永遠保持笑容,滿足每位乘客的需求。
可是,下了飛機之後呢?
離開了加壓環境,身心靈也猶如破洞的氣球般瞬間洩氣。
巴黎的浪漫要在巴黎當地才能細細品味、迪士尼的夢幻也無法裝進行李箱裡帶回家,她們就跟我們所有人一樣,不想留戀工作時看似的光鮮亮麗,下班後,甚至是上班時,都只想盡快回家。
其實身為空服員,從來都不是莎拉的夢想。
這份工作光鮮亮麗、擁有數不清的出國機會,在恰好沒有什麼遠大的夢想,剛好這個光環又太耀眼時,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正式接受訓練、別上金翅膀前,莎拉就跟我們一樣,以為空服員就是每天畫著漂亮的全妝、梳著完美的包頭,將機場與飛機走道當成伸展台一般,盡情享受旁人的注目禮。
事實證明完全不是這樣。
受訓時期,堪比高三考大學的借屍還魂。而身為菜鳥,又是在「學姐學妹制度」最嚴格的公司,學姐環伺的空間下,空氣明顯飄散著忌妒與輕蔑,當自己是最鮮活的肉體、最白嫩的臉孔,即便費盡全力避開鬥爭的戲碼,總逃不了被「學姐」刁難的命運。一場宮鬥劇就這樣被重新包裝,在飛機上由空服員們領銜主演。
正式別上金翅膀後,在機艙來來回回近10000個小時,每一次的飛行,彷彿都像看了一場縮時錄像的人生紀錄片。由機上所有人員共同演出,若大家皆能友善的不打擾彼此,一起將安全視為唯一使命,那麼每一趟的飛行都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但人的心思怎能估算?
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學姐、以在上位者姿態頤指氣使的機長、予取予求的乘客,空服員必須以完美的笑容面對一切的虛榮與傲慢,經過時間的淬鍊,專業的外表彷彿無堅不摧,然而燦爛的底下,身心早已斑駁不已。
莎拉的深刻書寫,帶我們進入一趟凌駕於五感之外的飛行之旅,三萬英呎的高空,讓我們一起在飄忽的雲層上,共同見證這個行業所有好的、壞的、美好的、虛偽的,攜手完成一次平安落地。
作者簡介
莎拉
空服員,與網友分享自己的心裡活動和賣弄一點文化素養。是個腸控,無法活在沒有四神湯和麵線及書的地方。相信現在是過去的累積,遇見心儀對象時還是會求助於各大星座版(看對方是什麼星座)。 希望透過書寫整理自己以及走紅。
FB粉絲團:你(妳)好,我是莎拉
書籍目錄
序
菜一○
實習生
經濟艙的空服員
既生花,何生草?
商務艙的空服員
空姐式的愛情:機長、鑽卡、遠距離
學姐
機長
客人
還能做什麼
推薦序/導讀/自序
我曾是個懵懂無知的女孩,現在依舊是。唯一的不同是,我現在知道我懵懂無知。
初初開始寫這本書的時候,我懷抱了許多可以名之為是熱血的東西,這樣的熱血一半向內、一半向外。
向內的那部分是對自己。作為一個從小自然而然就喜歡寫作文、長大後也經營了一個純以寫文章為主體的部落格的人,能夠出一本書是多麼重要的事,定是自己的努力與才能被肯定了才有這樣的機遇。在出版社和我談過以後,得知了原來是因為近期的社會氛圍很有一股「空姐熱」,才會想找一位可以寫的空姐來出一本與機上工作相關的書籍。言下之意,雖然不是在貶抑我的文筆,但大多可以聽出「要不是妳是空姐,我們才不會找妳出書」這樣的弦外之音。
老實說,我有一點失望,他人看重的依舊是我外顯的、被包裝的一部分,並不是我本身。空服員的確是我的職業、很不巧的亦是佔我目前的人生最重的一部份,是我實在謀生的工具,在一般的社會價值中也算不容易被看低的一群,基本上哪個空姐在外自我介紹時只要秀出「我是空姐」的名號,就能十之八九地被人大半肯定。但在這樣面容姣好的名目之下,我依舊有非常想突破、吶喊的自我在心內鬼鬼祟祟,我並不希望自己就這樣竊喜於自介時刻,而能找到一個方法,令自己真實的面貌能突出在職業之外。
卑微而渺小的我,當然還是一臉歡欣接受了出版社的提議,答應出一本關於空姐職業的書。可是另一方面,我想出與自己與世間和解的方法,便是告訴自己,若是要寫,要拿我的職業做招牌門面,那我也要寫出與眾不同的內容,言人所不敢言,盡我所能去觸碰那些我所敢觸碰的最深暗的污穢。然後這便形成了我熱血向外拋灑的部分,期望由內而外,真正用核心不只是四肢的氣力,揮出漂亮一擊。
現在我寫完了,書也順利地出版,若只以結果論來看,我算是完成了,畢竟我也寫得算是掏心掏肺。
但在寫作過程中,為求慎重、為求公正,我盡可能一步步拆解所有好的壞的、壞的好的,撫著顫抖的心尖去書寫那些我認為最為要人噁心的事。我們公司著名的學姐學妹制、面試時的鄉野傳奇、淨想嫁給有錢人當少奶奶的虛榮心態、與友航相比不能說的自卑心思……。寫是向外控訴,但也有種發毛的興奮隨之而來,像幹一件大壞事時要命的罪惡感;但再細細分辨,淘金一般揀出自以為為民喉舌中的那份自以為,問現在因為賴著不走熬到了副座艙長的我有沒有享受一些學姐特權、有沒有想當董事長夫人想到心都痛了……,而我卻是有的。這些惡與罪,可以推給更模糊的人性如此,我可以躲在記錄的位置,太史公情願受宮刑這樣似是犧牲的不關我事,清高的做一個還能寫出一本書的空姐(但這種空姐現在好多,也不太特別了)。
然後我才明白,要想寫出漂亮的字,除了筆尖必得削尖以外,還得時時向著自己,才能筆觸份際分明;然後我也才了解,執起筆來就像拿起全知的自己,其實有多麼無知與不明事理,所有的嘲弄貶抑必須先拿來刷洗自己一番,經歷雙氧水刷洗傷口的殺菌刺痛,才能說自己真正乾淨了、真正懂得了。
而拿筆的我,僅只能算是拿起了雙氧水,還不敢真正傾倒在自個身上。
來說我現在的狀態好了,現在的我在加拿大溫哥華度假。因為一個意外的長班待命被抓飛了澳洲布里斯本四天班(雖說是四天班,但扣頭扣尾只在當地待差不多約三十六小時左右),洗去了原先長班待命後的一串短班不說,還多贈送了長班回來必要的休假,加上原本的排休恰好連成一氣,我再想辦法與人調班、申請一天年假,湊成了完整的八天,十分便宜的員工機票一開,就飛過來找我住在當地的高中同學敘舊,順便抓著冬季的尾巴滑雪。這樣的好事的確是我的職業特有的利多,無可否認地令我享受著北方大地的寒冷乾燥綜合暖暖春陽,前一腳還先至南半球沾了一點日光滿地。
這樣的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是人天生就犯賤不知足,還是這本就是作為一個人該享有的?我滿腔的熱血想戰勝不公不義之餘,卻發覺自己可能正站在令世間不公平的那一端。
當然我的職業也有許多辛苦之處,無止盡的調時差、無止盡的化妝、無止盡的錯過親朋好友的聚會。但若更願意去溫柔尋想,會發覺更苦、更難的遍地開花,尤其在看過作者林立青書寫的《做工的人》之後,自己似乎沒臉再說,所謂戳破粉紅泡泡的表現實在是吹出一個更大、更粉紅的泡泡,教人覺得我們辛苦,才更顯值得珍惜。
那為什麼還要說?
我脆弱而顫顫地舉起手,在寫完整本書後才想出一個或許不是結論的答案。如果連我們都不說,世間有沒有可能就被僵化,再也沒有變革的可能?那更苦、更難的,是否永世不得翻身?
我想起我看過的一個美國實境秀。同事A和公司全體員工於週末參加了一場親自捐送物資給無家可歸之人的慈善活動,在隔週上班時向唯一沒去的同事B闡述自己受到這個活動多大的震動、覺得心靈如何被滌洗、能夠待在一間重視慈善的公司何其幸運。並巧言譏諷週末花三百元美金參加音樂祭的同事B應該將錢花在更有意義的事物上,例如:捐贈物資給窮苦的人。
同事B旋即解釋起來這個音樂祭對她而言的意義如何,雖比不上做公益慈善,但也是她期待許久亦能感受生命的什麼被改變的一場活動。
同事A只是露出有些高人一等的微笑,well well well地輕巧反駁。
同事B終於被激怒,一時語塞但終究想到了什麼,回道:"How much is your dress?"
"Well, around 300 dollars."
同事A驚覺陷入陷阱,聲音越來越小,氣焰與微笑也逐漸僵硬起來。
"That's it."同事B最後說,轉返身回到案頭,結束了這顆鏡頭。
That's it.
那便是我刺與痛的所在。
小時候我總以為能寫完一本書的人,定是參透了什麼真理的聰慧之人,長大後我知道不一定,文字也有可能是虛妄與愚昧的載體。被虛妄與愚昧餵養的人,看再多也一樣是虛妄與愚昧。
當我終於也寫完了一本書,我更明白能觸碰到真理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像是叫老闆不要賺那麼多錢,要把錢拿出來做善事、給員工,可是空姐還是想嫁老闆,變成老闆娘以後下人的事便不關我的事。
想到想當董事長夫人想到我心痛的自己,我不禁虛妄地笑了。這一瞬是我唯一清明的時刻。
我希望這本愚昧之書能盡可能地帶你看清空姐這個職業的真實、這間公司的真實、這個社會某一個角落的真實。
我情願相信諸位皆是清明之人,能在閱讀過後以你們心頭的什麼,帶領我脫離無知混沌之域。
文章試閱
機長
作為空服員們在飛機上最親近的戰友,機長當然不只是我們意淫的對象。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撇除同事關係,機長其實是航空界整體慾望的化身。但在航空界這個相對封閉的生態系中,這個慾望又顯得單純許多。
由於飛機上的工作環境結構簡單,空服員就四個職級:座艙長、副座艙長、商務艙空服員、經濟艙空服員,我們公司機長的上下從屬配置據我粗淺的了解,從低到高,也是四個:肩上兩條線、三條線、三點五條線、四條線。儘管中間各自會經歷不同的升遷考試、經驗累積、隨機考核,但大致來說也是一條直腸子通到底。順著往上爬,照本宣科盡力不要出錯,便能直上涅槃。
而他們那「槃」,不只比我們大上許多,也較社會上大多數人要大上數倍。我曾前面〈空姐式的愛情〉章節中提到,機師是專業技術受薪階級中,平均薪資最高的行業。由於小女我命薄,沒有受過哪個機師青睞進而與他們戀愛(但我承認我暗戀過機師),連睡過都沒有,所以無法由情人間的耳語呢喃得知他們行當的各種貓膩,還盼望往後有哪位睡過的大德能好好培養文筆,將這些寫出來。但他們和我們的工作命懸一線,雖然相隔著厚厚一堵電子艙門,機上發生各種狀況,不論是小至乘客喝酒鬧事、恐怖份子劫機威脅,大至活人生吃、殭屍突變,他們的唯一原則就是緊鎖艙門、絕不打開。除此之外,我們基本上還算是同舟共濟、唇亡齒寒。同時,他們也是空服員們除了彼此,最常相處的同事。我無法忽略他們完全不談,也在經年累月的相處中多少有些故事可講。我就在此姑且一論我印象中的他們、說說我知道的一些事情。
作為一個空服員剛剛上線的時候,機長其實是天高皇帝遠一般的距離。畢竟小菜鳥要從最基層的經濟艙服務開始幹起。唯一一個例外能接觸到他們的時機,便是在OJT(On Job Training)時的認識機上設施環節中,也需要進到駕駛艙中,去看看我們或許也會使用到的駕駛艙設備放在哪裡,還有從機長視角各看一次起飛與降落。
在駕駛艙內空服員有可能會用到的物品其實很少,而且大多和「救機師」有關。因為要是機師失能,沒人開飛機,那就是全機兩、三百人一同沒有明天、沒有未來。所以我們需要知道如何解開他們的安全帶、放倒他們的椅背、移動他們的座椅,還有如何啟動他們的氧氣面罩。而作為機上這個微型社會「蟻后」一般存在的機師,他們所使用的氧氣系統和我們後頭廣大民眾在機艙失壓時使用的氧氣系統也是不同規格。我們一般人(包括空服員),使用的是化學合成的氧氣,而他們使用的是真正的高濃度純氧。聽說有機師在工作感覺精神不濟之時,會拿起他們的氧氣面罩吸上幾口、或是純粹為了強身健體而不吸白不吸。我看過他們的氧氣面罩,也是如同電影裡頭戰鬥機飛行員使用的那種依據面部線條設計的高檔貨,和我們後頭廣大老百姓所使用的黃色軟塑膠殼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由上述介紹不難看出,只要「蟻后」們鳳體無恙、飛機沒有發生重大意外,空服員和他們的公共關係就大致如此。
但在機上還有一個關乎民生的重要時刻,就是吃飯。整架飛機最精密的操控設備、平均薪資最高的人雖然都鎖在駕駛艙內,但設計民航機的人畢竟沒有考慮到同公司不同部門的人之間也會有嫌隙(同部門都有了),所以忘了給他們在駕駛艙中弄一間廁所尿尿、弄一個冰箱、再弄一個烤箱,讓他們可以完全不假他人之手、徹底絕塵於世。我們和他們看似該是一條河往一個方向流的大前提,終究在「民生問題」上磕到了一顆大石,將我們分化為兩條路線。也是我們和他們在戀愛關係之外,最容易產生衝突的地方。
不論長、短程航線,飛機上除了供給客人餐點以外,也會供應機組人員的餐點。由於駕駛艙在飛機最前端,商務艙的設置也通常在飛機前段,因此負責商務艙廚房的空服員,也會就近一併負責清點及供應駕駛艙餐點的工作。這在我們的服務職掌教科書中,還特意闢有一個章節明文規定這不只是一個同事情誼間的互相幫助,而實實在在就是空服員的工作範疇。但人的情感往往會在「制式化」中消磨。當情感被套入公式,所產生出的標準答案,往往就像被果汁機榨過一般,真正的營養所剩無幾。機師們若是其中有修養不好者,按著這是公司「規定」,而將空服員當作真正的「服務員」對待,很容易就會有頤指氣使的氣焰長出。但若此人真正按規矩走,公事公辦,也不徇私耍賴,同事之間倒也俐落乾淨。他們吃飽喝足、我們「服務」結束,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可修養不好者,通常只有更糟,往往貪得無厭,還想佔盡便宜。
機上供應給機師的餐點,雖然也如乘客一般統一由航空公司委託的航空餐勤公司製作,但為防範他們若是吃一樣的東西而全都食物中毒導致沒人能開飛機,同一架飛機上的每位機師,即便沒有因為特殊宗教、健康等個人理由選訂特別餐(素食、不吃牛、不吃豬、低脂、低鹽、海鮮⋯⋯),全都訂一般餐,所有機師也都會得到不同內容的餐點,並且餐點等級通常在豪華經濟艙、甚至商務艙之列。不像機上空服員餐點,為了調度給數量龐大且心思難以猜測的經濟艙乘客,通常都是和經濟艙乘客一樣的餐點內容(你想吃雞肉配飯,我也很想吃雞肉配飯啊)。不過聽說隔壁的花航供給空服員的餐點都是同商務艙乘客一樣的。所以關於每間航空公司的組員餐點供應,可能各自有政策不同的配置。不過每位機師的餐點一定不同,應該是每間航空公司皆不容質疑的通用規定,畢竟這是關乎安全範疇。
近年來由於健康風潮當道,有些機師為了多吃蔬菜而選訂嚴格素食餐。所謂嚴格素食餐簡單來說就是生菜沙拉餐,不但一塊肉也沒有,還全都是生冷蔬菜配上幾包沙拉醬。這種嚴格素食餐據我觀察,訂的人通常是為了某種好高騖遠的理由:減肥、健康、排便順暢、吃菜比較帥⋯⋯,但能確實執行且甘心下嚥的人實在不多。而那種覺得訂了嚴格素食餐就等於減肥成功的機師們,在飛機上要令自己吃飽的變通方式,就是去吃商務艙客人的餐點。
吃商務艙客人的餐點其實沒什麼。當所有餐點服務結束,商務艙乘客全都用完餐後,若還有剩下,所有機上組員也會分食。但空服員們畢竟還是等待客人的餐飲服務結束,確定是「剩下」的以後才會食用。某些訂嚴格素食餐的機師卻會以預設的心態,直接表明不要自己的嚴格素食餐,就是要吃客人的餐點。若是剩下的客人餐點不符合他心意,便會接著層層追問:「那今天航程中間有熱點嗎?是什麼內容?」、「那不然給我泡麵。」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選訂一般餐就好,至少也能給自己多一個選擇。
有些較上道的機師在聽見空服員回答:「可是客人都還沒用,等客人吃完有剩下再問你好嗎?」後,至少會願意等待;但也偶有不願等待就要選用的機長,實在令人髮指。
而機師在機上選擇用餐的地點,也會因為長短程航線而略有不同。短程航線若是港澳大陸那種飛行時間較短的,因為他們在機上工作的時間壓力也很緊迫,所以通常會和空服員一樣,選擇在飛到外站後,等待返程的加油、檢查、機上清潔等作業結束的地停時間(大約是一個小時),出駕駛艙到外頭乘客座椅上使用餐點;長程航線由於飛行時間較長,而且機師在飛機上據我一個外行人沒和他們睡過的視角來看,最忙的時段只有起飛和降落那短短一小時,也就是說一趟飛行時間十二小時的航線,他們只有起飛加降落共兩個小時會很忙,其他時候大多「看起來很閒」(如果機師們有認為自己並不閒的請勇於檢舉我)。往往飛機順利起飛至安全高度後,機師們於機上的輪休時間也就開始了。有人會選擇在自己的休息時間於機師專用的休憩空間,我們稱之為「Bunk」的地方用餐;有人在休息時間也不想睡覺,若是商務艙有空位,便會出來到乘客座位上看電影、做自己的事,或是就在這個時刻於乘客座椅上用餐;有人則會選擇在工作時於駕駛艙內腳上擺著個餐盤吃飯,因為長程航線除了起降以外的漫漫中間路,不會忙到連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端看個人意志狀態。他們想在哪吃,我們就替他們把餐熱好送到哪,也不礙事。
但機師和我們不同的是,雖然也同樣在社會價值中被奉為天之驕子,但空服員和機場地勤、公司內勤、航空餐勤、航勤維修、航空清勤等航空相關作業人員,絕大多數的工作內容都還是「服務」,不論是對外服務客人、或是對內服務公司財產及其他員工。機師的工作內容因為專業技術含量高、雖然需要與其他部門合作運行卻又不需對其他部門負責、每次飛行都是一次與自己進步提升的角力。就算飛不好,沒有發生意外之前,也是機師訓練部門內部的事,像我這種沒睡過的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但我想這種技術高度即便於體液交換的層級也令人費解),薪水又遠遠高過絕大多數航空從業人員,因此容易在航空生態圈中自成一脈、獨樹一格。他們的驕傲感不僅對外,也對內。在個人拿捏不準的狀態下,令其他同事們感受到他們的嬌貴之氣,就容易產生「誤會」。
我聽說過一起事件。內容據同事間的道聽塗說、網路截圖、個人臆想所拼湊出的故事殘貌是:一位資深大機長於機上輪休時間,選擇至商務艙乘客空位休息。休憩到一半,突然想要用餐,便按了座椅旁的服務鈴,喚了一位空服員過來,表示想要用他的餐點。恰好回覆這個服務鈴的是商務艙的副座艙長學姐。學姐的年資也不淺,發現按鈴的竟不是客人而是機長後,心裡遂也生起一股怨懟。勉著神色回覆完機長回到廚房,學姐向一旁的學妹們發起了牢騷,認為機長居然是直接按服務鈴讓空服員過去,同是在機上工作的同事,此舉太不厚道。
若上述情境為真,我個人感覺,該名機長對於人性的思慮的確不夠周全。雖然機長在駕駛艙中工作時,若有用餐、如廁等需求(二○一五年三月二十四日德國之翼航空9525號班機,發生副機師蓄意撞山造成全機罹難事故後,航空公司開始加強駕駛艙內安全,要求客機於航行時任何時候必需要有兩名獲授權人員留在駕駛艙內。有時一位機師出來上廁所,便會請求一位空服員入駕駛艙內監看另一位機師有無不軌舉動),亦會直接打機內用於廣播、聯絡各艙組員的電話,請求我們的幫忙。但此刻我們能體諒大家都是在工作、是屬於團隊一體的合作狀態,其感覺就像是坐旁邊的同事請你遞一個正好在你手邊的釘書機給他一樣。該名機長在自己的休息時間請求空服員準備餐點也完全政治正確。但問題就出在他請求的方式,是按乘客使用的「服務鈴」,讓我們走過去再走回來,準備好後再送過去。這樣的請求方式的確少了對於同事的體貼;使用服務鈴更深入在意涵上有矮化同事之嫌。
接著非常玫瑰瞳鈴眼的情節開展。當天的一位商務艙空服員似乎與該名機長有些私交,在聽見回覆服務鈴的副座艙長學姐對於機長的埋怨後,不知是基於個人正義、基於友誼、甚或是基於看好戲的心態,悄悄告訴該名機長學姐抱怨的事。機長聞雞起舞,勃然大怒。又喚了那名學姐過來,直接就於客艙當中飆罵。而且據傳聞好像還罵了髒話,導致其他乘客感覺受擾,決意對機長提出客訴。
這畢竟又是一個我不在現場、聽說而來的事件。但若要問我相不相信、會不會在聽完事件後跟著碎嘴機長幾句,我的傾向是相信及會。
為什麼?
因為我的確也受過這種機長式的「好大的官威」。
在我擔任商務艙空服員時期,忘記是飛哪一個地方,總之那條航線上的商務艙餐點,有一種選項是與台灣大名鼎鼎的米其林餐廳合作聯名的牛肉麵。由於商務艙的餐點選擇也和經濟艙一樣是有比例分配的,並不會因為你搭的是商務艙,就想吃什麼餐點選項就一定吃得到(除非你聰明一點事先網路選餐)。雖然商務艙的各種餐點分配比例基本上會略高於百分之四十,令商務艙客人有比其他艙等客人更多機會吃到想要的選擇。但常常還是會有選擇某種選項的客人超過機上供應的數量,商務艙空服員必須去道歉請客人改選其他選項的情況。這種時刻往往令商務艙空服員頭皮發麻,必須先在廚房內討論、沙盤推演一番,研究哪一位客人看起來脾氣較好,不會因為吃不到想要的餐點而生氣,再出去外頭「求情」。這其實也是我工作以來相當匪夷所思的一點。若是客人都已經搭到商務艙了卻還是吃不到想要的餐點,那麼究竟是航空公司的「餐點不浪費」原則有理,還是客人的「花錢是大爺」有理呢?我居於其中,至今仍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這世間其實難有什麼皆大歡喜的事,除非誰都願意對誰體貼一點。
這道牛肉麵由於知名度頗高、在機上能吃到湯麵著實也教人感覺新鮮,往往是機上熱銷品,也是常常要讓商務艙空服員出去道歉的那種。但那一次卻意外地有剩下。和我共事的機長在一上機就與負責商務艙廚房的學姐預告如果牛肉麵有剩,自己除了本來的機長餐以外,還要多吃一份牛肉麵。那天是短程航線,所以機長選擇在降落後於當地的地停時間出駕駛艙用餐。由於飛到外站後,會有當地的餐勤人員上機來置換為回程準備的新餐點,而學姐忘記將剩下的牛肉麵另外移出烤箱,放到不會被餐勤當作是廚餘帶走的地方。就在機長表示要用餐而學姐回廚房去準備之際,學姐才發現牛肉麵已經被餐勤清走了。學姐十分抱歉地僅帶著機長原本的餐點出去給他,並解釋因為自己的疏忽沒有替機長留到牛肉麵,請機長見諒。
沒想到機長卻生氣了。而且是大發雷霆的、吃不到想吃的餐點的客人的那種生氣。
「那我請妳幫我留幹嘛?妳知不知道我很餓?如果是被客人點完也就算了,妳這樣我怎麼原諒妳?」我印象中機長大約是這樣對學姐說的。我在一旁一邊準備下一段航程要用的用品,一邊假裝沒事偷眼瞅著這一切,手上的每一下動作卻因著機長的每一個高音而有所停頓,無法連貫。
除了在公共事務上「自己人刁難自己人」的機長外,我還遇過一種亦值得一提的「博愛型」機長。博愛型機長據我觀察也有兩條分支,一種謹守主流清流地位,注重私德與同事間評價;一種則默默扎根於黑暗,似是想在各處收割人心的藤蔓。
前面那種沒什麼好講,所以我接下來要談的,便是後面這一種。
我印象深刻有一次,飛到外站後,當趟機長邀請整組人下班後一起去吃飯。那趟大家相處頗為融洽,而且空服員們不知為何不論在機上吃多飽,下機後都還是會餓,因此大約有近二分之一的人答應一起去了。我們到了一間營業至午夜的中餐廳,預備叫幾道合菜一起分食。在點餐時,機長突然問了一句:「要不要喝點酒?」期別較菜的學妹聽到這樣的問話,大多不敢應答、面面相覷。那次尚有幾位資歷較深的學姐也在席間,學姐大器,馬上回道:「好啊,你請客我們就喝!」機長遂向店員要了幾支啤酒。酒上後,所有人不論酒量如何都先斟滿一杯,一同慶賀下班後的美好時光。故事若只到這裡,這大概就是世上最好的工作了。必須聲明,我的職業生涯中其實也不乏這種上班一片和樂融融、下班一同買醉尋歡的歌舞昇平。但酒過三巡後,我卻發覺機長愈發說話不得體,先是要求空服員和男性機師們必須交錯間隔「梅花座」,然後頻頻指定男女雙方相互敬酒。局面竟從平常的同事聚餐,流於聯誼交際之勢。
那趟的大學姐不知是平日生活過於苦悶還是素日就與機長相熟,竟放縱自己開始有些醉態。這也就罷,隨後還嗔笑著與機師們玩鬧道:「你們都喜歡這種年輕的小妹妹,這次一下來這麼多個,高興吧?」
肩上四條線的大機長坐於主位頗有天子君臨天下之態,率先發聲向學姐回道:「現在要把機會留給年輕人。我老了,玩不動了,她們也不會喜歡我這種伯伯。」接著揮手鼓動各位後進,再道:「我先在這邊祝你們送入洞房。」然後舉杯欲與眾人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