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遺棄之島:得獎記者挺進戰地、災區、棄城等破敗之地,探索大自然的驚人復原力

原文書名:Islands of Abandonment: Nature Rebounding in the Post-Human Landscape


9786263186293遺棄之島:得獎記者挺進戰地、災區、棄城等破敗之地,探索大自然的驚人復原力
  • 產品代碼:

    9786263186293
  • 系列名稱:

    科學新視野
  • 系列編號:

    BU0187
  • 定價:

    520元
  • 作者:

    凱兒.弗林Cal Flyn
  • 譯者:

    林佩蓉
  • 頁數:

    352頁
  • 開數:

    15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30511
  • 出版日:

    20230511
  • 出版社:

    商周(城邦)
  • CIP:

    367
  • 市場分類:

    自然生態(一般大眾)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自然科學類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森林祕境》作者大衛.喬治.哈思克力推作家

榮獲表彰自然歷史寫作之約翰.巴勒斯獎章作品



作家 王盛弘

地球科學家 金?鑣

自然作家.野地錄音師 范欽慧

生態教授 陳玉?

――動容推薦(依姓名筆畫序)



Amazon 4.5星推薦;Goodreads 4.2星推薦,超過3000則好評

《森林祕境》、《樹之歌》作者大衛.喬治.哈思克盛讚:「對看似頹圮之地中的奇特堅毅生命做了鮮明探索,一部以嶄新視野看待自然與美的作品。」



透過作者之眼,精湛詩意之筆,

踏入宛如末日小說中破敗、危險乃至有毒的異境,

尋覓令人驚嘆的生命奇景與生態啟示!



世上罕見的野生牛隻,漫步於蘇格蘭最北端的無人島嶼。在遭到核輻射污染的車諾比土地上,已消失數個世代的野生動物再次現蹤。朝鮮半鳥上狹窄的非軍事區中的一座繁茂森林裡,支持著地球上一度滅絕或瀕危的萬千物種……



優秀自然作家暨調查記者凱兒.弗林帶領讀者進入地球上最為荒涼駭人之地,那些因戰爭、天災、疾病或經濟衰退而遭到人類棄絕的處所。她發現自己足跡所及之處每每是一座生命蓬勃的「島嶼」:比起科學家所能做出的最樂觀預測,大自然總是更快且更全面地在這些「空蕪之地」中復甦。



《遺棄之島》帶領讀者走過這些輝煌的生態系統,大自然在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環境之中重拾力量與希望。儘管書中屢屢提及環境所遭受的剝削與氣候變遷等現實,大自然卻仍一再向我們揭示:即便是地球上污染最嚴重的地點,也能透過生態進程恢復原狀,重拾昔日光采。



佳評如潮:

本書作者用樂觀的心態面對嚴肅而與現代人有切身關係的議題,引人產生共鳴。作者生動的描述,優美如詩的解說,精確如生態學家的評論,直指人類為何會有破壞美好大地的心態,讓讀者覺悟到善待萬物的生態倫理之重要。

——地球科學家 金?鑣



作者把我們帶到那些被遺棄的荒涼與醜陋世界時,並不只是指責與控訴人類,而是理解這千絲萬縷交織下的悲劇線索……或許從「面對絕境」出發,就是「創造淨土」的開始。

——自然作家.野地錄音師 范欽慧



凱兒.弗林的《遺棄之島》,層層剖析,循著詩人般的旅遊筆觸,走入異世界。十二處廢墟,如同十二因緣的環環相扣,試圖剖開人類最小也是最大的「遺棄之島」。

——生態教授 陳玉?



(弗林)傳達了目賭人類破壞性衝動所致結果而感受到的恐懼、悲傷和驚奇之情,並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生命除了展露出奇特的新貌,也因為深具韌性而更形寶貴。」

——《紐約客》雜誌



至關重要……弗林對地球物種的命運提出了謹慎樂觀的看法。她拒絕被恐懼俘虜,呼籲世人「凝聚堅定的信心來對抗」(氣候變遷)。

——《華盛頓郵報》



以鼓舞人心的觀點看待大自然於人跡消失處收復失土的力量……令人不安?是的,但也充滿希望。

——《國家地理》雜誌



(一本)引人入勝的文集……(弗林)透過生動詩意的語言,描繪出於自然界中運行的重大力量。這是最有力的書寫自然之作。

——《出版人週刊》(星級評論)



無畏、堅定、觀察敏銳……弗林以詩人的靈魂與畫家的眼光來寫作……

——《書目》雜誌(星級評論)



精彩出奇……引人入勝。

——《圖書館雜誌》(星級評論)



(弗林)觀察敏銳,善於發現事物的新面向及明辨細節,並以清晰抒情的文字道出心中所感……《遺棄之島》實際上遠不只是對邊緣地帶的實地查勘,儘管其的確是一部經過詳實研究的著作。該書也不僅僅是對心靈風景的動人探索。它藉由描繪目前橫掃全球的生態復甦之勢,頌揚了善意忽視的力量。正是這股力量使得大自然能夠踏上再生的旅程……

——Medium網站



目前已有一些關於野化的開創性非小說類書籍問世:當中最著名的是伊莎貝拉.崔禮的《野之生》(Wilding)、喬治.蒙比奧特的《野性》(Feral),以及新近出版的書籍,卡爾.弗林的《遺棄之島》。

——LitHub網站



《遺棄之島》令人耳目一新、大開眼界,內容包羅萬象、不容忽視,是一部振奮人心的重要作品。該書印證了,但凡有一絲機會,大自然即可迅速恢復生機,並激勵我們所有人更努力給予自然復元的機會,即使對看似破敗或無望的棲息地亦是如此。

——傑夫.凡德米爾(Jeff VanderMeer),《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遺落南境Ⅰ滅絕》(Annihilation)及《遺落南境三部曲》(Southern Reach Trilogy)作者



出人意表……當你以為已無可供探索之境,卻有一位作家能夠別開蹊徑……光彩奪目。——《旁觀者》週刊



以縈繞於心的文詞講述大自然反擊的歷程……美麗又令人回味無窮。

——《星期日泰晤士報》



在這本?述精彩詳盡的書中,弗林探索了天使不敢涉足之地……結果令人著迷、驚心又稱奇……字句讀來撼動人心。

——凱斯琳.傑米(Kathleen Jamie),《新政治家》雜誌



令人讚嘆。

——暢銷作家亞當.尼可森(Adam Nicolson)



激動人心。

——《每日電訊報》



精彩絕倫……?述生動……清晰且扣人心弦。

——邁克爾.克爾(Michael Kerr),《每日電訊報》



引人入勝,激發思維……開啟無限想像。

——羅比.米連(Robbie Millen),《泰晤士報》



才華洋溢……弗林的探究過程一絲不苟,但令此書大放異彩的,是她的獨創思維。

——丹妮.加拉維利(Dani Garavelli),《先驅報》



讀來屢有所得,發人深省……全書精彩紛呈。

——馬修.里昂(Mathew Lyons),《新人文主義者》雜誌



深摯動人……是一本富有創見與魅力的讀物。

——馬丁.奇爾頓(Martin Chilton),《獨立報》"

作者簡介


姓名:凱兒.弗林Cal Flyn
作家、調查記者,以及來自蘇格蘭高地的麥克道威爾(MacDowell)駐村藝術家計畫成員。為《週日泰晤士報》及《電訊報》記者,並為《葛蘭塔》《衛報》《泰晤士報》《觀察者報》及其他出版品撰稿。首作Thicker Than Water為《泰晤士報》2016年最佳書籍之一。

譯者簡介


姓名:林佩蓉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碩士,曾任商界翻譯十餘年,譯有《地質學家的記時錄》(獲第十一屆吳大猷科普翻譯佳作獎)、《說出自信與魅力》等書。

書籍目錄


"推薦序 後人類地景的生命╱金?鑣

推薦序 絕境中的淨土╱范欽慧

推薦序 走入異境,思索生態的未來╱陳玉?



序言:蘇格蘭福斯群島



第一部:無人的世界

1. 荒原:蘇格蘭西洛錫安郡,五姐妺山

2. 無人地帶:塞普勒斯,緩衝區

3. 廢耕地:愛沙尼亞,哈爾尤縣

4. 核災之冬:烏克蘭,車諾比



第二部:留居者

5. 枯萎病:美國密西根州,底特律市

6. 無政府的動亂時代:美國紐澤西州,派特森市



第三部:長遠的陰影

7. 物競人擇:美國史泰登島,亞瑟基爾海峽

8. 禁忌的森林:法國凡爾登,紅色無人區

9. 外來種入侵:坦尚尼亞,阿曼尼

10.探訪玫瑰小屋:蘇格蘭,斯沃納島



第四部:終局

11. 啟示錄:蒙哲臘,普利茅斯

12. 洪水與沙漠:美國加州,索爾頓海



謝辭"

推薦序/導讀/自序


"'推薦序 後人類地景的生命

——地球科學家 金?鑣



自然虎視眈眈的盯著人類在大地上的所作所為。一旦發現人類因任何理由遺棄任何一塊土地,不論這塊土地淪落到怎樣荒涼的地步,它會立刻伸手接管,將之修復成一個生氣盎然的地景。



蘇格蘭資深記者凱兒.弗林本著對上述自然有這種力量的信心,不辭勞苦的跋山涉水,親臨被人類遺棄的荒廢土地,察看自然復健敗破地景的進程與成就,出版了《遺棄之島》,將這些令人振奮的福音傳播給關心自然的讀者。



弗林選擇了十二處遭到人類遺棄的荒涼地景,及一處被火山噴發(自然擾動)所掩埋的人類居住過的小島,並親身一一造訪。



遭人類遺棄之大地的數目與理由難以計數,作者選取了廢棄的石油田與採礦區;戰爭的非軍事區;核輻射汙染的核災區;廢耕農田與人類搬空後的島嶼;人口外流的空城與沒落的破舊城市;法、德戰後屍體遍野的森林地;遭自植物園外逸之入侵外來種肆虐的地景。這些是人類近一百五十年來荒廢的地景或人類劃設禁止進入活動的地區。從這些地區,作者觀看到了自然在自由工作下所達到的成就。



另外,作者也選了一個由自然發動的擾動大地的現象。那是一個被火山噴出物徹底毀滅了大半面積的島嶼。作者發現原來是光禿沒有生命跡象的自然災區,如今植物駐進,它改變的環境提供了讓哺乳類動物蝙蝠生存的條件。



作者在闡釋荒廢地逐步被自然帶回生命的氣息時,所採用的是植物的自然演替、動植的播遷行為,以及生命的演化概念。事實上,被人類遺棄的荒廢地當初還留下若干逃過大劫的物種,那些是耐受力較頑強的物種。這些物種便成為拓荒者,它們改善嚴酷的環境,創造出適合其他植物回駐的可能性,因而療癒了受盡摧殘的地景,讓自然再度有生命的跡象。



自然力有一把尚方寶劍,亦即讓逃過人類干擾且耐受力強的物種,在短時間內演化出突變基因,協助它╱牠們在被遺棄的環境𥚃適應存活。最明確的例子是車諾比核電廠禁區,該區經過三十多年的淘汰後,倖存的流浪狗演化出耐核輻射的突變基因,而禁區外的同種狗則無此突變基因。



作者最後苦口婆心地嚴正指出,不要認為,因為自然會重新回來,我們便能有恃無恐、漫不經心的粗暴使用水土及其他自然資源,尤其當今地球人口量極眾,自然資源消耗過度,造成汙染嚴重、氣候暖化、生物多樣性喪失的地景。人類必須痛定思痛的節制貪欲,在政治、法律、經濟、生態保護各層面上有所作為,愛護這個浩翰宇宙中唯一有生命的行星;這絕對是人類的責任。



本書作者用樂觀的心態面對嚴肅而與現代人有切身關係的議題,引人產生共鳴。作者生動的描述,優美如詩的解說,精確如生態學家的評論,直指人類為何會有破壞美好大地的心態,讓讀者覺悟到善待萬物的生態倫理之重要。



在這個許多人面對不確定未來的時代,尤其是環境日益惡化(如汙染嚴重與氣候暖化)與生物多樣性快速喪失現象的當代,閱讀本書可以減輕我們對未來的憂心,同時激勵我們採取積極拯救環境的行動力;我極力推薦本書給關心地球環境的讀者。





推薦序 絕境中的淨土

——自然作家、野地錄音師  范欽慧



很多年前,我曾經聽過一位錄音師的作品,他專門去收錄一些被人類拋棄的地方,像是輻射外洩的電廠或是備受蹂躪的戰場,那些無人之境卻存在著讓人驚訝的聲音;殘垣斷壁的廢墟當中,仍然可以聽到一些奇妙又愉悅的歌聲。鳥兒回到枝頭,蟲兒回到洞穴,生命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發聲。而唯有在人類離開之後,才能夠清楚聽見真正的聲響。



什麼是荒地,什麼是荒聲。凱兒.弗林(Cal Flynn)也向著讀者提出同樣的問題,我們對於荒地的審美觀,往往忘記了生態的意義。許多緩衝地經常成為野生動物的避難所,那些「無人類干擾」劫後重生之地,往往有著讓我們更需要去聆聽的理由。作者自己也說,這本書的目標是希望能在「困境中透出一絲希望,如從路面裂縫中迸生而出的小草。」



只是那些被人類遺棄的地方,不只是戰爭或災害,也包括了那些受到疾病、外來種或經濟衰敗所衝擊的現場。這些地方不論是被什麼樣的理由拋棄,也絕對稱不上「原始」,反而有著各種各樣事件的沉累與堆疊,回顧那些歷史的過往,不論是取代、放棄、絕望到新生,當我們凝望著那些被人類遺棄的地方時,是人類必須重新檢視各種價值取捨的試煉場,於是,在不同時空或是心態去看待時,這一切永遠都是智慧啟發的來源。



這讓我想起了馬奎斯的書名:《預知死亡紀事》。本書把我們帶向了那些充滿「困境」的現場,其實對台灣的讀者而言這所有的畫面並不陌生,我們也有著承受過戴奧辛及工業嚴重汙染的土地,那些凱兒.弗林所指稱的:「因人類愚蠢傲慢,與魔鬼進行交易的後果。」這幾乎是當代人類的集體經驗,一次又一次回到我們所創造的死亡現場時,似乎也存在著更多災難的預言。然而,作者卻要我們去發掘,死亡地帶絕非一片死寂,枯萎的城市邊境,地衣與苔蘚仍努力地活著,雖然所有的生命終將一死,但是那些離不開土地的人類與生物,仍奮力地為自己的家園奮戰著。



書中提到,生態學者愛德華.威爾森(E. O. Wilson)提出一個重要的提醒,那就是「人類應將一半的地表面積還給大自然,以防未來發生的大災難。」同樣的掙扎,也活生生地在台灣這片土地上演,許多我曾經記錄過的自然聲響也逐漸消失,那些荒地變成了工業區、住宅區、光電板區……販賣土地的招牌四起,拉起尖刺鐵網的背後,我看到原野大片野花在風中搖曳,各種開發仍持續在進行中。所有的一切都為我們所用,用過即丟,拋棄、掩埋,然後轉頭就跑,我們總是期待著去找出另一片「淨土」,一個我們可以重新面對的機會。



然而,若心態無法改變,這世間就難獲「淨土」。奇妙的是,當我把許多人帶向被汙染的淡水河,透過水下麥克風帶著大家去聆聽水底下的聲景,也帶大家在噪音分貝超過100dB的台北橋上去感受「寧靜」的力量時,我發現人是可以藉由感官的真實體悟,去獲得全新的思維翻轉。就如同這本書,作者把我們帶到那些被遺棄的荒涼與醜陋世界時,並不只是指責與控訴人類,而是理解這千絲萬縷交織下的悲劇線索,就如同算命大師重新解讀絕境的命盤究竟是如何造成的,我們不能再掩耳盜鈴,所有的慘事都已經真實上演了,你還能不看嗎?或許從「面對絕境」出發,就是「創造淨土」的開始。





推薦序 走入異境,思索生態的未來

——生態教授 陳玉?



凱兒.弗林的《遺棄之島》,層層剖析,循著詩人般的旅遊筆觸,走入異世界。十二處廢墟,如同十二因緣的環環相扣,試圖剖開人類最小也是最大的「遺棄之島」,也就是人心或意識的本尊;她處理的地景,是被摧殘、被異化的地母癌變區,而絕大部分的罪魁禍首,正是人類的價值系統,或所謂文明與進步的人性蛻變,也是一部現代文化的解剖檯。



地球上的每一區塊,擁有一股永遠的勢能,朝向該地區年度陽光總量的最大利用、碳及其他元素循環的最大貯存系統;其所能達成的終極生態系是謂極相(climax),擁有最高的生態區位(niche)分化及互補,最複雜的動態平衡與循環;一旦此系統受到破壞,整個系統便如同地心引力般,同時啟動大大小小的自我療癒,永恆般地試圖回復極相,但它修補的材料永遠天差地別,它的「極相」可以是天堂(原相);可以是地獄(異相),而人擇已然取代天擇。



作者描繪的地區多位於溫帶,這股永遠的勢能的速率,相對於熱帶遲緩太多。以台灣為例,海拔每升高一公尺,相當於朝北極走一公里;從海岸上玉山,相當於從赤道北進到阿拉斯加的生態系極相的變化。因此,合歡山區的草原要恢復原本的冷杉林,估計要二∼三千年;低山、平地要恢復初期森林只消二、三十年。然而,台灣的這股勢能已然異化,原本的「土地公比人會種樹」,如今已遞變為馬拉巴栗、黑板樹、洋紫荊、小花蔓澤蘭、小花十萬錯等等外來入侵種或異形,以及即將爆發的,不可逆料的,被諸神遺棄的可能性未來。



筆者哀傷地看著凱兒.弗林的深度反思,想著「被自然遺棄的台灣」、福爾摩莎已然成為福爾謀殺,但願這冊他山之石,可以帶給台灣人若干刺激與思考反省後的一些行動也未可知。"

文章試閱


摘自:第八章 禁忌的森林:法國凡爾登,紅色無人區

……一百年來,這片土地上長出了一座森林,高聳幽暗,難以穿越,下方的植物捲曲纏結,從中長出荊棘與黑刺李所形成的灌木叢。這是一座禁忌的森林,林中糾結的荊棘木保衛的不是在城堡裡沉睡的公主,而是仍在一層薄土下休眠的恐怖戰爭遺骸。
森林周圍立著告示牌,警告訪客擅闖禁地、偏離指定路線、誤觸戰爭的致命遺留物所隱含的危險。儘管戰爭早已結束,但幾乎每年還是繼續造成更多人員傷亡。戰時遺留的彈藥數量龐大無比,以致即使靜靜走在特許的路線上,若不注意觀察,仍有可能不小心踩到落葉層中乾燥的砲彈碎片,腐朽的步槍槍管,以及看似光滑小卵石的鉛彈,彷彿早前的士兵就直接放下武器,躺在地上,化身為樹木。既然如此,還不如將那些警告拋諸腦後,跨出安全通道,冒險踩踏在未知的未爆彈上。
林中仍散布著幾株古老的橡樹。這些橡樹已有兩百歲,在激戰中意外飽經摧殘。樹身綁上銅線,被鋼條與電絕緣體重重壓著,這是因為軍方過去曾將橡樹當成瞭望塔,或用樹身來支托電線。而士兵們因遠遠背離信仰而有負罪感時,橡樹也有如教堂的尖頂可供他們仰望。橡樹根部間的土地位在堅硬的群峰中,仍被戰壕劃穿──傷口只癒合了一半,劃痕仍在──被彈孔鑿出圓坑,被尋找骨頭的野豬刮得光禿禿的。在接骨木與蕨類植物間,
零散可見外觀覆蓋苔蘚而變得柔和的地堡,以及張開烏黑大口的廢棄防空洞。(在洞內:蝙蝠於黑暗中四處移動,發出像紙片扇動一樣的聲音。狀似蒼白手指的鐘乳石如糖霜般滴落到地面。)
並非所有的遺骸都遭到遺忘。我來到杜奧蒙要塞(Fort Douaumont)附近一座大藏骨堂。藏骨堂的英文「ossuary」源自拉丁文「ossuārius」,是納骨罐的意思。這是一座紀念館,用來存放大約十三萬名士兵的骸骨。從窗戶窺看這棟建築的內部,所見到的是一片混沌,是永遠無法清晰辨明的景象。一顆顆頭骨堆疊在一起。大腿骨架像木材般堆放在路邊。人體的關節骨架(球窩關節、肩胛骨、骨盆帶)分崩離析。這些凌亂挖出的遺骨已根據出土地點所屬的戰區分類存放。
銘刻在上方小禮拜堂牆上的是失蹤者的名字。該處迴盪著上百名陌生人的低語,交織成一片悲吟。這群人的臉龐映照著琥珀色的光芒,似乎透出難以承受的悲痛。若是從前門離開,仰望上方遼闊的天空,可見天際清澈無雲,彷似漆黑一片,令人難以直視。而鎮守在高處的石塔巍然聳立,彷彿直達天際。石塔內的亡靈之燈普照著這些龐大的墓穴,猶如暗夜中的燈塔。就在那一刻,有五、六隻燕子從鐘樓一躍而起,在空中飄移高飛:繞圈、翱翔、自在徜徉,引領著靈魂向上昇華。
之後再回到黑暗的森林裡,我沿著一條蜿蜒的小徑,穿過已消失的村落──沃德旺當盧(Vaux-devant-Damloup)殘留的地基。那裡放置著獻給祖靈的祭品;形體虛無飄渺的屋舍,似乎在狀如圓柱的樹木間發出微光;石頭尖銳的邊緣覆蓋了一層綠色的毛氈;水槽自行變身成花盆。鮮紅色的漿果隱藏在光潔的葉子下方,如餘火般熠熠發亮,灰白色的蝴蝶在光束間翻騰飛舞。
這裡的生命潛伏在各種褶皺之中:十五種的蕨類植物在陰暗處爭奪地盤;在沒有樹木的地方,百里香爬上乾燥的岩石,尋找可供攀附的處所;積水在彈坑內形成幾窪小水池,裡面潛藏著蠑螈及多彩鈴蟾。罕見的蘭花沿著邊緣地帶生長。鳴鳥高聲謳歌。草木呼吸著空氣。身處此地可以立即感受到,能生活在如此廣闊且無限寬容的世界是莫大的福氣;這個世界既瑰麗又充滿慰藉。倘若有神存在,那麼祂也許會是一位仁慈的神。
但在離這裡不到五英里的地方,樹木卻從未長回來:那是林間的一塊空地。在橡樹與角樹分開處可以看到一個小圓池,裡面裝著的似乎是灰色礫石,或焦油,或灰燼。這是一塊毫無生機的不毛之地。
此處草木不生的秘密亦與戰後所做出的決議有關。在休戰時期,有數百萬枚未使用的砲彈被堆放起來備用。當時無人確知這些剩餘的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應如何處置。在凡爾登所做出的決議是,盡可能回收軍營內的所有彈藥,並且收集格勒米伊鎮(Gremilly)附近一座農場的化學武器,總數達二十萬件。這座農場聚集了各式各樣人類用來殘害彼此的凶暴惡咒:芥子毒氣、催淚瓦斯、光氣(phosgene,其有如新割乾草的宜人氣味掩飾著致命的後果)、催嚏毒氣二苯氯胂(diphenylchloroarsine),以及帶有大蒜味的嘔吐性毒劑二苯氰胂(diphenylcyanoarsine)。
之後到了一九二八年,軍方終於挖掘了有如亂葬崗的溝渠,將毒劑罐堆在裡面,然後放火燒毀。這些溝渠因而被稱為毒氣場(la Place a Gaz)。燃燒過程產生的砷化氫煙霧毒害了這片土地,使其寸草不生。這片土地看起來像是苔原,或融化的柏油:完完全全是一片荒地。在中心地帶,有一片焦油狀的灰燼,黝黑光禿,表面如波瀾起伏的水域般皺亂不平,邊緣蔓生著地衣與苔蘚。再往後可見縷縷細草散落在遠處的夾層中。此外空無一物。即使森林在其周圍生長擴張,毒氣場的季節永遠停留在冬天,春天絕對不會到來。
雖然毒氣場的名稱依然存在,但其由來已遭世人淡忘──與其說是消失在時間的迷霧之中,倒不如說是被集體遺忘。想到當地居民所經歷的一切,這是全然可以理解的事。隨著歲月的流逝,獵人與林務員又偶然發現了這處空地,誤將這片詛咒之地(群樹間潛藏著隱秘的惡意)當成美麗、斑駁的林間空地,認為或可在此停歇,稍事喘息,在陽光下吃頓午餐。
曾有生意人在空地邊緣搭建了一棟小屋。屋子只有一個房間,鋪設瓦楞屋頂,還有一個小煙囪,以及一扇面對著私家岩石花園的窗戶。在毫無戒心的人眼中,這裡想必是一派祥和之地。
相較於遠處的黑暗森林──冬日植被濕冷,景象蕭瑟,有野豬與咆哮的駝鹿出沒其中──這裡必是充滿了安全感。但這裡一點都不安全。二○○七年,德國科學家圖彼斯.鮑辛格(Tobias Bausinger)、艾瑞克.伯奈爾(Eric Bonnaire)、約翰尼斯.普羅伊斯(Johannes Preus)等人根據歷史紀錄辨認出這塊荒地,對其土壤進行化學分析。他們在各處發現到,土壤百分之十七的重量來自砷。此外,尚有許多生物學家稱為重金屬的成分:鋅、鉛的比重,各達百分之十三、二.六。在恍然大悟的驚懼中,獵人們終於意識到多年來,他們一直行走或坐在一張毒毯上,還在上面進食。
這些所謂的「重金屬」許多都對生命體的基本運作至關重要,但數量過多就會產生毒性。植物一旦接觸到受金屬汙染的土壤,就可能出現千奇百怪的反應。在一九五○年代,俄國的博物學家納維塔羅瓦(N. G. Nesvetaylova)發現,在堆肥中加入各種不同的金屬鹽,可以使罌粟花開出色彩各異的花朵:例如,添加鋅化合物可以開出檸檬黃色的花朵,而加了硼可以讓葉子變成深綠色。另一方面,加了銅可以長出蒼白、略帶藍色的「鴿子色」葉片。(透過此種方式,渴望成為神仙教母的園丁,可以在杏仁樹下的泥土撒上錳,使其花朵的花冠從白色變成粉紅色;在繡球花的根部灑上硫酸鋁,使其狀如棉花糖的花序變成淡紫色,再漸次轉為靛藍色、淺藍色。)而且這個過程還可混合不同金屬,像女巫一樣調配出獨門藥劑:如釀製藥酒般,將兩種或更多種的金屬鹽加在一起,花朵便會綻放出意想不到的嶄新色澤,與只添加個別金屬的花朵顏色截然不同。
中東與喀什米爾地區常見的黃鼠狼罌粟(Papaver macrostomum)在鋅含量高的土壤中,會長出雙層花瓣,而高加索山脈的點瓣罌粟(Papaver commutatum)在加入銅鉬後,斑點的圖案會改變。在礦物含量最高的地區,其深色斑點會拉長到中心點交叉成一個十字(即「x」形的標記),標誌著暗藏在土壤底下的物質。
在含錳地帶附近生長的植物可能會暴脹成驚人的大小,身形巨大且蒼翠茂盛。硫酸銅或鉻鐵則會致使植物變得矮小。數個世紀以來,全球各地的探礦者已藉由這些「生物指標」,成功探勘其下土壤中的礦物。正如以前的探險家會審視環境中是否有柳樹或白楊,藉以在沙漠中尋找水源,探礦者也會掃視地景是否有顯現萎黃病症狀的植物。萎黃病相當於植物的貧血症,患病的植物葉片會變白或褪色,只有葉脈保留較深的顏色,形成極為顯眼的輪廓。
幸運的話,他們還可能發現一旦現蹤就表示周遭藏有珍貴金屬的植物。舉例來說,早期斯堪的納維亞地區的礦工是藉由「kobberblomst」(標示銅礦的花朵)與「kisplante」(標示黃鐵礦的植物)的引導找到挖礦地點。後者是一種綻放粉紅色花朵的剪秋羅屬植物,雖然外表看似嬌弱,對環境的耐受度卻是極高,有時在沒有任何其他物種能夠茂盛生長的地方照樣能夠欣欣向榮。
到了公元六世紀,中國皇室已察覺到,喜愛金屬的植物可用來做為探礦的工具,因此命人編撰詳細的指南,羅列出不同的物種和相對應的礦物,以及與特定金屬相關的表徵。文中的指引讀起來就好像在誦念某種秘咒真言。(「葉……綠梗紅者,其下必多鉛……」)
於是藉由觀察植物的表徵,老練的植物地理學家便可從植物當中搜集到大量複雜的資訊。以尚比亞的銅帶省(Copperbelt)為例,該處至少有二十七種花卉幾乎只生長在遭到銅與鈷汙染的土壤中;這些花的外皮越厚,礦物含量就越高。同樣地,生活在阿爾卑斯山的人,可能會學會觀察三色堇呈檸檬黃色的嬌小花朵,從花色的深淺預測周遭是否有鋅存在以及其濃度高低。在澳洲有兩種植物,包括一種會開花的豆科植物(灰毛豆屬〔Tephrosia〕),以及花瓣細薄的草本植物,旋柱白鼓丁(Polycarpaea spirostylis),此兩者合起來可構成一張標有等高線的地圖:豆科植物盤據在銅礦的外緣,但在銅含量達到百萬分之二千以上的地方,就把地盤讓給了揮舞著旗幟的白鼓丁。
有些地區的環境因為金屬礦含量極高而深受衝擊,甚至這些罕見的「耐重金屬植物」(metallophyte)也無法生存下去。這些地區草木不生,可能看似一座病懨懨的牧場,在鬱鬱蔥蔥的森林地帶形成狀如痘疤的凹坑。人們在烏拉山與南非不毛之地的下方發現了白金;在俄羅斯的荒瘠地帶則是發現了硼。關於這些怪現象的民間故事紛紛湧現;北卡羅來納州一處這樣的地點被稱為「惡魔流連之地」,致使該地荒蕪一片的原因尚未有定論,或許在這一帶出現人跡前即已存在。然而,因重金屬汙染極端嚴重而造成土地荒瘠不毛的情況非常罕見。
毒氣場,即凡爾登附近森林中的空地,是其中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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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行的目的,是要親眼目賭那些繞著毒灰外圍生長成一圈黯淡光暈的植物。
乍看之下,它們似乎都是可以令人放下戒心的普通植物:上層狀似薄霧的草叢,英國人稱為簇生禾草,美國人稱為「絨毛」草(因為葉面如桃子般長有絨毛),在沼澤地、邊緣地帶、無人照管的荒地經常可見;而有如內層絨毛隱藏在下方的是有粉狀顆粒、形似高腳杯的地衣,粉石蕊(Cladonia fimbriata)。兩者都不是什麼奇特的物種。不過這類植物特別適合在原本應有危險性的環境中生存。它們會限制本身對金屬的吸收量,避免金屬在體內蓄積到致毒的濃度。道理非常簡單。
然而,與它們為鄰的是一種柔軟如羽的苔蘚,名為黃絲瓜蘚(Pohlia nutans, 又稱「點頭線苔蘚」〔nodding thread moss〕,因葉子有多個嬌小的頭狀物而得名)。這種苔蘚採用的是較複雜的策略:它們並沒有將土壤中的金屬阻絕在外,反而門戶大開,將金屬鹽往上輸送到主枝貯藏起來。此種像喜鵲一樣有收集癖好的植物,被稱為「重金屬超累積植物」(hyperaccumulator),目前尚未完全瞭解它們累積重金屬的原因。或許這是一種自衛的機制:將自己變成苦澀的植物,讓食草動物打消攝食念頭。
不過此舉可以發揮相當驚人的作用。舉例來說:喜樹(Pycnandra acuminata)可謂樹中的銀色精靈,生長在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瀰漫霧氣的雨林裡。樹身若用刀子割開,會流出非常特別的銅綠色乳汁,當中的鎳含量達百分之二十六。在威爾斯後工業時代的礦區,地衣會從其依附的岩石中吸取鐵或銅的成分,在過程當中變成鏽橙色或綠松色(宛如在藝術家工作室揮灑的顏料),使這些金屬難以溶解,因而變得無害。
儘管這類的耐重金屬植物一直是自然成長,在金屬礦的露頭以及如加拿大新伯倫瑞克省(New Brunswick)的坦特拉瑪(Tantramar)「銅沼」等地尋找立足點,它們現今卻更有可能在受到人類影響的地區現蹤。除了尾礦、廢石堆、堆渣場、各式各樣的後工業遺址,這類地區也包括像毒氣場等經歷戰亂的地區。近幾十年來,受到重金屬毒害的土地數量呈指數型成長。目前已知,此類汙染場址在全球共超過五百萬處;光是在中國,受到汙染的土壤面積就超過八十萬平方公里。
近年來,世人對這類植物有更多的瞭解,也更肯定其價值,但由於它們偏愛生長在飽受破壞之地,保育人士在保護稀有奇特的物種時,不免有所躊躇。我曾在威爾斯南部的斯旺西市(Swansea)附近探訪「銅城」(Copperopolis)舊址,此處在十七與十八世紀時建造了多座熔煉爐,形成一個龐大的冶煉中心。在冶煉產業衰敗後,鉛、鉻、銅等金屬的汙染,使斯旺西山谷低處呈現一片如月球般的荒涼地景。然而,這片散亂的荒地近來已被認定為「具特殊科學價值地點」,並受到新的環保措施保護,因為此處罕見地聚集了各種耐重金屬植物及地衣,並且據異極礦英文名calamine稱為「卡拉曼草原」(calaminarian grassland)。
不過對這片區域來說,人為干擾反而大有助益;儘管立意良好,一項早期的「整治計畫」因為移除或覆蓋了受到金屬汙染的土壤,導致有星狀花瓣的春米努草等罕見植物的棲地縮減,促使保育人士考慮採用有悖常理的激進管理方式,例如刮除表土,好讓地面「恢復毒性」。
重金屬超累積植物(目前已知約有五百種)因為具備奇異迷人的特質,在科學上有著極高的研究價值。這些植物由於渴求對其他物種有毒的物質,極可望成為復原重汙染地的利器。它們從土壤中吸取重金屬,於體內貯藏或重新傳輸後,也許就可整治土地,使其適合其他較敏感的生命體棲息。大自然便透過此種方式開始撫平自身傷痕。
我已經可以看到此種作用在進行。以毒氣場來說,自二○○七年德國科學家發表研究分析,或者甚至自二○一六年法國發表一篇追蹤後續狀況的論文(寬慰地指出「該地的植被正逐漸復原」)以來,化學灰池光禿禿的表面已明顯縮減。不論這些植物(尤其是「點頭線苔蘚」)正在做什麼,它們正慢慢將遭到化學物質灼傷的大地,轉變成適宜生命體棲息成長的環境。
目前針對重金屬超累積植物已發展出一項研究領域,稱為「植物汙染整治」(phytoremediation),希冀藉由駕馭這些植物的超凡能力來造福大眾。其他有淨化能力的物種包括鳳尾蕨,其可將砷從土壤中移除,儲存在葉子裡(孟加拉曾經歷長達數十年的砷中毒危機,而測試結果顯示,鳳尾蕨可自然過濾該國受到汙染的水源);以及向日葵,其可累積種類繁多的重金屬,已被種植在澳洲的舊礦場及冶煉廠區。
整治過程十分緩慢:必須先讓植物生長,然後再採收──此時植物體內已含有高濃度的重金屬,必須小心處置,但比起目前的清理方式(將汙染物挖出再重埋於混凝土層之下)速度較快,當然也較不會破壞環境。而倘若這些植物體內的金屬含量夠多(濃度達到百萬分之一百五十以上),尚可發揮一項極具吸引力的功用:其本身可視為一種有機礦,經過乾燥、燒炙,可從其灰燼中提煉出能夠重新利用的金屬。如此一來,農民也許可以栽種採收產鎳(或鈷,或甚至黃金)的「作物」,賺進比目前種植大麥或小麥更多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