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大腦獵奇偵探社:狼人、截肢癖、多重人格到集體中邪,100個讓你洞察人性的不思議腦科學案例
原文書名:Bizarre: The Most Peculiar Cases of Human Behavior and What They Tell Us about How the Brain Works
產品代碼:
9786267244623系列名稱:
INSIDE系列編號:
1WIN0033定價:
420元作者:
馬克.汀曼Marc Dingman譯者:
駱香潔頁數:
304頁開數:
14.8x21x2.1裝訂:
平裝上市日:
20240708出版日:
20240708出版社:
行路出版-遠足文化CIP:
394.911市場分類:
自然科學(一般大眾)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聯合分類:
自然科學類- ※在庫量大
商品簡介
人類的大腦是極其複雜而精密的器官──能夠進行困難的計算,擁有豐沛的創造力,還擅長靈活運用語言。但大腦可不僅僅是最精妙的演化奇蹟,也是最怪誕的演化結果之一。
疾病、創傷和其他意想不到的障礙,都有可能影響大腦,從而改變我們的生活。這本書收錄了許多因大腦問題而表現出離奇行為的案例,包括:因為擔心身體流入排水管而不敢淋浴的患者,堅信自己是隻貓的男人,還有無法停止大啖菸灰的女人等……,記錄下神經科學家在嘗試了解案例的過程中,如何搞清楚大腦各部位主掌什麼功能,並發現大腦的重要奧祕。
書中各章涵蓋了不同的行為領域,包括:認同、身體、妄想、親密、個性、信仰、溝通、暗示、脫節和現實等,並以具體的病症諸如:強迫症、囤積癖、異食癖、幻肢、妄想誤認症候群、狼化妄想症、後天學者症後群、異手症、時間失認症、心盲症、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到邪教徒的大腦等等,帶領讀者來一趟快速而目不暇給,且令人驚呼連連的大腦世界巡禮。
無論是想要深入了解大腦運作的讀者,還是想在聚會時聊聊特別話題的人,這本書都很適合你。然而,儘管書中許多事例看來非常離奇,但它們通常只是代表了正常人類傾向的極端情況——而且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完全陌生的。因此讀了這本書,你除了可能會更加珍惜安穩而平凡的生活,也可望在看待周遭人、事、物時,多了一些不同的角度與諒解。
人類的大腦是極其複雜而精密的器官──能夠進行困難的計算,擁有豐沛的創造力,還擅長靈活運用語言。但大腦可不僅僅是最精妙的演化奇蹟,也是最怪誕的演化結果之一。
疾病、創傷和其他意想不到的障礙,都有可能影響大腦,從而改變我們的生活。這本書收錄了許多因大腦問題而表現出離奇行為的案例,包括:因為擔心身體流入排水管而不敢淋浴的患者,堅信自己是隻貓的男人,還有無法停止大啖菸灰的女人等……,記錄下神經科學家在嘗試了解案例的過程中,如何搞清楚大腦各部位主掌什麼功能,並發現大腦的重要奧祕。
書中各章涵蓋了不同的行為領域,包括:認同、身體、妄想、親密、個性、信仰、溝通、暗示、脫節和現實等,並以具體的病症諸如:強迫症、囤積癖、異食癖、幻肢、妄想誤認症候群、狼化妄想症、後天學者症後群、異手症、時間失認症、心盲症、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到邪教徒的大腦等等,帶領讀者來一趟快速而目不暇給,且令人驚呼連連的大腦世界巡禮。
無論是想要深入了解大腦運作的讀者,還是想在聚會時聊聊特別話題的人,這本書都很適合你。然而,儘管書中許多事例看來非常離奇,但它們通常只是代表了正常人類傾向的極端情況——而且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完全陌生的。因此讀了這本書,你除了可能會更加珍惜安穩而平凡的生活,也可望在看待周遭人、事、物時,多了一些不同的角度與諒解。
作者簡介
作者╱馬克•汀曼(Marc Dingman)
馬克•汀曼於2013年獲得賓州州立大學神經科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他一直在母校的生物行為健康系教書,開授神經科學和健康科學課程。此外,他花費許多閒暇時間教導大眾神經科學常識,平台包括他的網站www.neurochallenged.com,以及他頗受歡迎的YouTube系列節目《2分鐘認識神經科學》(2-Minute Neuroscience)。他與妻子育有兩個孩子,一家人住在賓州的州學院市(State College)附近。
譯者簡介
譯者╱駱香潔
清華大學外語系,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專事中英翻譯。譯作包括《我就亂!處變不驚的免整理魔法》、《美食怪奇物語》、《葡萄酒宅神:我在侍酒師世界臥底學到的事》、《心情之書:擺脫爛情緒泥淖,我的美好生活要訣》、《無形資產:將人人變成神隊友的團隊默契科學》、《大難之後》、《與大象共舞,即使跌倒也要帶著正念》等等。
賜教信箱:[email protected]
書籍目錄
◎前言
本書討論的奇特現象大多是因為大腦受到負面影響,例如創傷、腫瘤、感染、中風、精神疾病等等,但也有與疾病完全無關的情況。大腦正常,行為卻難以理解──屬於人類行為光譜上最瘋狂的那一端。我絕對沒有誇大細節,導致內容與案例的實情有出入。也就是說,雖然有些案例看起來不合情理,但它們都代表了真實人物的真實行為。我之所以走進神經科學領域,正是因為受到最奇特的案例吸引。我覺得它們非常奇妙,也對頭顱裡的這個神祕器官究竟能製造多少古怪的現象,產生強烈的好奇心。透過書裡的許多案例,我們會發現,熟悉的現實如薄霧般容易消散。一次意外就能徹底改變我們身為人類的本質以及對世界的感受,我們對這個事實看似不知不覺,實則刻意無視。書中提到的神經系統變化,有許多案例確實每天都在發生。你的精神狀態有可能短短幾分鐘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毫無預警,而你或許永遠無法找回原來的自己。
◎第一章 自知之明
活死人離奇症狀尋找答案合理性檢查機制冒牌貨妄想誤認症候群
患者對明顯虛假的事情深信不疑,他們否認自身存在,這讓他們的病情聽起來像小說情節。其他症狀例如冷漠、感覺變敏感或變遲鈍、感覺不到飢餓或口渴並因此絕食或脫水、出現幻覺、焦慮、嚴重憂鬱、自戕、有自殺傾向。患者可能認得母親的臉,但母親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所以即使看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無法產生預期中的的情感反應。他們也可能會有疏離感,彷彿自己是這世界的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周遭的一切都散發超現實的氣氛,自己生活在擬真的夢境裡。各種妄想誤認的精神障礙都怪異到匪夷所思,人類對﹁現實﹂的理解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牢靠。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大家眼中都看到邏輯一致、連貫又合理的世界。但我們要有正常發揮作用的神經零件,才能建立明確的世界觀,而這些零件如同任何機器的零件,是有可能發生故障的。我們的意識覺察能力真的很脆弱,而容易受損的不僅止於認知功能。
◎第二章 你的身體不是你的身體
狼化妄想症的古往今來狼化妄想症的大腦機制幻肢身體基模視而不見異於常人的執念亟欲截肢
某些情況下,大腦建立的身體基模與身體的實況並不相符。例如幻肢就是身體的某個部位雖已失去,但身體基模仍完好無缺。有些患者的情況正好相反:身體完好,但身體基模卻有殘缺。這可能會造成一種痛苦的感覺,而且這種痛苦經常令人難以承受,彷彿身體有多餘的肢體。這種感知上的衝突可能會變成一種渴望改變身體的執念,想把身體變得跟身體基模一樣──無論必須付出什麼代價。種種精神障礙看起來雖然奇怪,但放在身體基模的框架裡考慮,就不難理解。身體認知表徵的存在顯然既合乎邏輯,又很實用──是幫助大腦辨認方向的一種巧妙機制。感覺上,我的身體認知表徵和我的身體息息相關、密不可分,以至於我很難不認為它們就是同一回事。不過有研究指出,這是一種常見的誤解,藉由神經系統建立的身體表徵如果遭到扭曲,可能也會扭曲我們對身體的知覺。身體表徵的神經科學原理也再次證明了,我們感受到的真實,說不定沒有那麼真實。
◎第三章 執迷不悔
異食癖壓抑不了的衝動強迫症的原理囤積症囤積寵物囤積症患者的大腦
為什麼?人到底為什麼早餐不吃培根和雞蛋,要吃樟腦丸?他們說自己就是想吃不是食物的東西,這種衝動在大腦裡自動浮現,然後漸漸變成難以控制的執念。強迫症一詞已進入日常語彙,通常用來形容做事非常龜毛的人。其實符合醫學定義的強迫症患者所感受到的症狀,遠比堅持以特定方式整理書桌更加痛苦,也為生活帶來更多干擾。許多患者也有強迫收集物品的習慣──有的是花錢購買,有的是到處拿免費贈品。囤積的東西包羅萬象,例如壞掉的家具、垃圾、寵物等等。這不是單純的猶豫不決,這種決策障礙似乎反映出他們沒辦法正常處理資訊。也就是說,他們的認知能力有缺陷,而這些認知能力是有效率的決策不可或缺的。執念與強迫行為使我們看見,失去對大腦的掌控有多麼容易發生。這些念頭和行為都是不請自來而且有害的,彷彿有個邪惡的挑釁者住在患者的大腦裡,如同心懷惡意的傀儡師一般,操縱患者的行為。
◎第四章 出類拔萃
不平凡的人類掙脫束縛的大腦意外的天才後天學者症後群
儘管人類在神經科學領域已有長足進步,但我們對於這種堪稱神奇的能力,為什麼會出現、出現在什麼樣的人身上幾乎一無所知。有些後天學者症候群是在中風、失智、腦部手術或其他腦部刺激後出現的。但科學家發現腦傷不是激發學者能力的先決條件。有許多腦部未曾受到刺激的案例, 這些人的學者能力憑空出現,不但他們自己驚訝不已,身邊的人也嘖嘖稱奇。學者症候群似乎沒有明確的規則可循。現有的證據顯示,它可能在沒有任何突發狀況的前提下,隨時發生在任何人身上。或許最一致的基本主題是,學者症候群的表現也很像強迫行為。經常覺得自己必須創作藝術、計算、記住事實等等,因為有一股抗拒不了的力量驅使著他們。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的學者症候群,這使我們對大腦和人類經驗的本質產生疑問。如果學者的特殊能力可在頭部受傷後(或是沒有任何明顯原因)突然出現,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每個人都有這些潛在能力,只是需要適當的時機?人類的潛能,是否遠遠超乎我們目前的想像?
◎第五章 談情說愛
戀慕非生物情人眼裡出西施用神經生物學解釋戀物癖形形色色的性愛癖好大腦變化與性慾倒錯
以繁殖為目標的性行為才是健康的性行為,似乎被過度強調。但有些性慾倒錯癖好確實相當罕見,這一點難以忽視。了解這些案例的大腦運作為什麼如此特殊,的確有其價值。不過需要強調的是,腦功能的差異不等於疾病,非典型的性愛癖好也可以是完全健康的性慾表現──前提是雙方同意,且不會傷害他人。因為腦瘤、創傷或疾病而產生新的性癖,這種案例在科學文獻裡多不勝數。有時候,新的性癖似乎與他們原本的性格截然不同。因為大腦受到意料之外的影響,而對本來不感興趣的禁忌性慾產生執迷,這樣的患者數量不少,或可支持至少有一部分案例是神經系統變化導致行為驟變。我們普遍認為性取向或戀愛偏好這樣的東西,是構成自我認同的基本要素。但只要稍微改變大腦組織或化學物質,就能徹底改變重要的人格特質,這個想法實在令人坐立難安。只要發生一次腦損傷,我們就有可能愛上過去想都沒想過的某個人──或是某樣東西。
◎第六章 多重人格
整合失敗驅魔、催眠與DIDDID的生物學原理解離的各種樣貌嗜血的渴望
一個人大腦裡住著好幾個人格,這樣的想法似乎很奇怪。在正常情況下,大腦整合大量資訊的能力卓越拔群,包括感知、情感、記憶、身分認同等等,營造出一種連貫的感覺,包括「你是誰」以及「你周遭正在發生什麼事」。大腦做這件事做得行雲流水,有時候我們很難發現,自己的感受是由這麼多不同的元素拼湊而成──除非發生了解離。身心解離的時候,大腦無法順暢整合認知的各種元素,意識覺察可能因此受阻。解離導致其他人格的出現,並透過催眠和其他類似的方法確定診斷,許多有名的案例引發大眾的好奇心,很快就有作家在書籍、電影和電視劇裡經常以此設計情節。有暴力行為的例子,更是大眾的關注焦點。因為想到內在有另一個人格可能會跑出來做出令人髮指的行為,真讓人坐立難安。也或許是因為,我們看出這類行為表現出壓抑的衝動,而壓抑衝動是我們每個人都有的經驗。儘管我們想要相信自己的心靈既安穩又可靠,其實心靈是由紛亂的思緒構成,而有時候這些思緒看起來很像來自眾多的內在自我。
◎第七章 信念成真
巫毒詛咒信念的力量心理作用反安慰劑效應功能性神經障礙
被誤診為癌症末期的患者死亡了,對詛咒的強烈恐懼讓女孩出現心臟問題猝逝。與強烈信念息息相關的死亡,比較通俗的名稱是巫術和詛咒,暗指被神祕的力量殺死。當然,多數科學家不會欣然接受死因是黑魔法,所以他們動手尋找更理性的答案。強烈的情感反應,或許會干擾大腦正確判斷身體功能的能力。因此大腦誤以為身體功能的某個方面受損,這個誤會強烈到即使身體發出一切運作如常的訊號,也都被大腦無視了。結果就是大腦認為身體功能異常,儘管身體毫髮無傷。大腦強迫身體做出與它的預測相符的行為。極端的反應甚至導致身體長時間關機。大腦與身體的關係密不可分,時刻都在相互影響。身心健康分開討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無論是我們理解周遭世界的能力,還是理解身體機制的能力,都需要仰賴身與心的緊密連繫。若失去了建構正確信念的能力,例如誤判自己的自主感和生理功能,可能會對健康產生重大衝擊。
◎第八章 有口難言
會寫字的文盲語言功能疱疹與大腦五花八門的語言障礙左右分治,雙管齊下突然的外國口音
大腦功能異常所造成的語言障礙種類繁多,例如突然變成文盲的後天閱讀障礙。有些患者說話流暢,對別人說的話理解無礙,閱讀和書寫也沒有問題,但說不出事物的名稱。或是雖然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卻無法讓產生語言的肌肉正常發揮作用,有口難言。還有人說話輕鬆不費力,卻充滿亂七八糟的音節、單字與詞彙,不必要的語言元素使他們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你很有可能在電影或電視節目裡看過,有人會不自覺重複說過的話,有人會不自覺出口成髒。類似的各種問題也會發生在書寫溝通上。神經受損之後可能出現的語言障礙確實五花八門,這突顯出語言本身以及和語言相關的大腦網路非常複雜。神經科學家已經知道語言網路遍佈整個大腦,每個區域都參與其中。語言的每一個層面都有可能因為腦傷而失能或改變,令患者本身和他們身邊的人感到困惑。語言的豐富與生動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之一,但語言對大腦的依賴也成了它的一大弱點。
◎第九章 不疑有他
集體妄想催眠、暗示與前額葉皮質輾壓式的影響邪教徒的大腦同儕壓力陰莖盜竊事件文化依存症候群
集體妄想的起點,通常是某個對其他人極有影響力的人。他可能在智力或資歷上比較優越,對後來接受其妄想的人來說,他的意見特別有分量。承接他人妄想的患者,通常沒有明顯的腦部疾病。不過,他們可能具備容易接受暗示的人格特質。有些想法或行為則深受文化信仰影響,在信仰系統不一樣的文化裡不會發生,或至少詮釋的方式截然不同。因為社會資訊的散播,隨之而生的精神障礙,看在不同文化的人眼裡荒謬無比。社會影響確實強大,足以左右我們的思考方式。我們常說人類是天生的社會動物,從大腦對社會資訊的重視程度看來,這句話再正確不過。演化使大腦非常看重社會資訊,有時候我們甚至相信社會資訊,卻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力,這樣的信念足以扭曲我們對環境的直接觀察──甚至改造我們對現實生活的典型期待。
◎第十章 形同陌路
失認症拼湊視覺失認症的結構源頭時間失認症心盲症想像力缺失
大腦各個區域必須合作才能理解我們身處的世界,使我們有能力察覺感知結果(例如一朵盛開的花),並且理解它所代表的情境意義(例如春天來了)。但這樣完整的經驗,是由大腦的不同區域各自提供獨特的協助,共同形塑而成。所以,大腦個別區域的損傷,會各自以其獨特的方式擾亂我們對環境的感知。像是突然不認得臉孔,包括認出自己的親人或鏡中的自己。又或者有觸覺但無法單靠觸覺辨認物體,聽力完全正常,但是感知音樂有困難。每一種缺陷都只破壞感官經驗的一個小元素,其他元素完好無缺。其實不尋常的認知障礙案例,並不限於感官知覺。有些情況是更複雜的能力遭到破壞,使平常看似不可或缺的精神生活要素不復存在。像是失去了理解、評估和感受時間概念的能力,或無法在腦海中描繪出畫面、沒有建構心像的能力。大腦很有效率──也很脆弱。神經元攜手合作為我們形塑複雜的經驗,例如時間意識,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壯舉,但神經活動受阻就能讓我們失去如此基本的能力,無異於一記警鐘,提醒我們日常經驗裡再怎麼恆常不變的東西,都有可能輕易被抹去。
◎第十一章 力不從心
異手症茫然失措失用症大腦的溝通網路格斯特曼症候群
大腦將感覺資訊和運動資訊整合在一起,讓我們有能力做出使用工具或物品以滿足特定目的所需要的動作。但是參與這些功能的完整網路也涵蓋其他區域。舉例來說,當你想要使用某樣工具時,負責建立目標、選擇最佳達標方式、微調動作使動作更加精確等,多個區域都會一起動起來,幫助大腦做好準備。因此,這些區域之中任何一個受了傷,都有可能嚴重損壞執行複雜動作的能力。連接這些區域的路徑受損,造成的結果可能一樣嚴重,因此路徑的重要性不亞於它們串接的大腦區域。這層領悟也使我們在試圖判斷大腦如何運作時,不再只是聚焦於個別大腦區域。若缺少有效的溝通管道來傳遞資訊,個別大腦區域會變成一座座孤島,失去溝通能力的大腦區域形同沒有功能。了解神經網路的重要性,代表神經科學領域的觀念正在改變──或許最終可以幫助我們解釋最稀奇古怪的神經系統異常。
◎第十二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整合失敗查爾斯•邦納症候群體內平衡憑空想像見鬼喪親幻覺
幻覺和感覺扭曲的差別在於,幻覺是無中生有──沒有引發幻覺的刺激物,完全是大腦憑空創造出來的。感覺扭曲則是我們對環境裡某樣東西的感知產生變化,致使它與現實不再相符。不過,感覺扭曲伴隨幻視與幻聽並不少見。與幻視有關的大腦活動,和我們實際看見東西時的大腦活動非常相似,但幻視與視網膜活動無關,與將視覺資訊從眼睛傳送到大腦的路徑也無關。也就是說,幻覺出現的時候,神經訊號僅發生於大腦內部。但除此之外,幻視與視覺之間幾乎沒有差別。其他感覺的幻覺也是一樣,例如聽覺、觸覺等等。科學家本來就會避免提出與超自然現象有關的假設,因為超自然現象很難(或不可能)驗證。因此科學家在嘗試解釋看見過世親人這樣的事件時,會選擇已知、可驗證、可複製的答案──例如幻覺;而不是用他們了解不多、無法驗證、無法複製的解釋──例如來自陰間的訪客。當然,如果能取得與鬼魂互動的證據,科學家勢必會改變固有的觀念。我們不知道喪親幻覺出現時,大腦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找到答案之前,誰敢說喪親幻覺不是真的與亡者互動呢?
◎結語
◎謝詞
推薦序/導讀/自序
◎前言
酷暑八月,萬里無雲,上午十一點四十分左右,二十五歲的查爾斯•惠特曼(Charles Whiteman)乘電梯來到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的主樓樓頂。這一年是一九六六年,當時這幢主樓是奧斯汀市的第二高樓,德州大學的學生與當地人都叫它「塔樓」(the Tower)。塔樓位在校園正中央,高度為三○七英尺(約93.5公尺)。
惠特曼是鷹級童軍、前海軍陸戰隊隊員,也是德州大學的學生。身高六英尺(約182公分),體型健碩,是個人見人愛的金髮男子。他拉著一台推車,推車上放著一個軍用置物箱。向警衛出示學生證之後,他順利進入塔樓。警衛不知道的是,置物箱裡有大批武器。
惠特曼先搭電梯到二十七樓,再爬三段陡峭的階梯抵達二十八樓,觀景台在戶外,圍繞二十八樓一圈。他走到觀景台的迎賓區,接待人員向他打招呼,她叫艾德娜•陶恩斯利(Edna Townsley),時年五十一歲。他二話不說重擊艾德娜的後腦勺(可能是用步槍的槍托),她傷重不治。幾分鐘後,一群遊客來到觀景台,想從塔樓頂端俯瞰城市的景色。惠特曼朝他們開槍,兇器是一把削短型散彈槍,造成兩人死亡,兩人重傷。
接著,惠特曼走到戶外觀景台,打開置物箱,在地上把武器一字排開。他有多把手槍與步槍,大約七百發彈藥。惠特曼拿起一把可精準長程射擊的步槍。十一點四十八分,他開始朝腳下三百英尺、在校園裡行走的人開槍。
第一槍射穿孕婦克萊兒•威爾森(Claire Wilson)的肚子,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兒子立即死亡。克萊兒一倒地男友馬上衝過來,他背後中彈,當場死亡。緊接著惠特曼又射殺了三人,分別是一位物理學教授、一名和平工作團的實習生、一名大學部的學生。
此時距離惠特曼展開恐怖攻擊只過了十分鐘。警察衝進塔樓將他擊斃時,他已持續隨機攻擊塔樓底下的路人超過一個半小時。共計有十四人成了惠特曼的槍下亡魂(包括克萊兒未出世的孩子),傷者超過三十人。另有一名學生的腎臟被惠特曼擊中,造成嚴重損傷,雖然他直到二○○一年才離世,但死因被判定為他殺。
發生如此慘痛的悲劇,每個人心中浮現的第一個問題當然是:為什麼?是什麼讓一個建築工程系的學生、大家口中的「好人」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罪行?
警方展開調查後,揭露更多驚悚細節。原來槍擊案發生當天的清晨,惠特曼已先用一把大獵刀殺害母親與妻子。
警方搜索惠特曼家時,找到案發前一天晚上他用打字機留下的信。從這封信的內容看來,惠特曼似乎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有自殺衝動。他寫道:
最近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我應該是個普通、理智、聰明的年輕人。但最近(我不記得什麼時候開始)有一大堆古怪荒謬的想法闖進我腦袋裡。這些想法反覆出現,我必須非常努力才有辦法專心處理有意義的、需要一步一步完成的任務……我希望死後遺體能接受驗屍,看看我身上是否有明顯的生理異常。我有過幾次劇烈頭痛,過去三個月喝了兩大瓶埃克塞德林止痛劑(Exedrin)。
惠特曼接受驗屍的願望在他死後隔天實現。對社會學家與犯罪學家來說,惠特曼是有趣的研究案例。豈料驗屍結果一下子把惠特曼推到大腦和行為爭議的最前線。這是因為醫生檢查惠特曼的大腦時,看到一大顆腫瘤擠壓著他的杏仁核(amygdala),這是對情感調節(emotional regulation)發揮重要作用的大腦結構。(後面會有更多關於杏仁核的討論。)
基於這項發現,有些人認為這顆腦瘤就是惠特曼自殺行為的罪魁禍首。確實,惠特曼的腫瘤似乎有可能影響杏仁核,進而導致意想不到的性格變化,使他做出卑劣的行為。
不過,也有人不急著將他的罪行怪到腫瘤頭上。雖然大家都說惠特曼是親切的好人,其實他的壞脾氣偶爾會嚇到妻子,而且他承認自己曾經家暴妻子兩次。槍擊案發生前,他經常吸食安非他命。大量嗑藥後連續幾天不睡覺,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這會增加暴力行為的突發機率──甚至會讓人與現實脫節。
無論如何,從神經科學的角度來說,惠特曼的案例很有意思。因為神經科學家知道我們不能排除一個可能性:他的殺戮行為是受到腦瘤影響所致。事實上,古往今來因為腫瘤、中風、腦傷等原因造成性格劇變,甚至連身邊的人都覺得他們判若兩人的案例多到數不清。
其中最有名的案例大概是費尼斯•蓋吉(Phineas Gage),一名鐵路公司的工頭。一八四八年他不小心引發一場小規模爆炸,導致一根長度三英尺七英寸(約109公分)、重量十三磅(約5.8公斤)的金屬棍刺向他的頭部。金屬棍較尖細的一端從蓋吉的左臉顴骨下方插進他的臉,穿過顱骨,洞穿他的大腦,然後戳破頭蓋骨飛出去,在大約七十五英尺(約22.8公尺)的地方落下。神奇的是,蓋吉沒有死。儘管預後不佳,但除了左眼失明之外,蓋吉的各項身體功能在意外發生幾週後就幾乎完全恢復。
接下來發生的事眾說紛紜、沒有定論,因為關於蓋吉發生意外之後的人生,有實證的細節非常少(他後來的傳記參考的都是傳聞)。據說蓋吉的親友聲稱,意外發生前的那個蓋吉已永遠消失。蓋吉原本是個負責任又善良的人,受傷之後,他變成衝動任性、道德低落、對神明不敬的人。性格變化害他丟了鐵路公司的工作,往後十二年只能靠打零工為生──包括在馬戲團主巴納姆(P. T. Barnum)位於紐約的美國博物館(Barnum’s American Museum)展示自己與戳穿他的那根棍子。一八六○年他死於癲癇發作,可能與他之前受過的腦傷有關。
費尼斯•蓋吉的故事堪稱神經科學界的神話,年復一年,他的故事在被傳誦的同時,說故事的人也會依照自己的意圖在性格變化的細節上加油添醋。儘管如此,討論大腦的完整性如何從根本上決定我們是誰,以及大腦功能障礙如何徹底改變性格的核心要素,蓋吉仍是經常被提及的案例。
蓋吉與惠特曼的故事都很有意思,但有許多細節(關於行為和大腦)未獲證實,因此也充滿爭議。我們將在這本書裡檢視幾個沒那麼有名(但紀錄比較詳實)的個人案例,這些人因為大腦受到有害的影響,導致他們對世界原有的感受產生明確的改變。但我們的探索目標不只是性格上的改變。我們要聚焦於大腦功能異常時可能發生的奇怪結果──是的,就是最稀奇古怪的那些。你會看到承受精神狀態出現異樣的患者,例如以為自己的身體變成其他物種的人、相信自己已經死掉的人,還有幻覺逼真到連致幻效果最強的毒品都望塵莫及的人。有些患者失去非常重要的能力,例如認不得自己認識一輩子的熟人、區分不了鏡中的世界與真實世界,或是無法在腦中建構任何畫面。
我在這本書裡討論的奇特現象大多是因為大腦受到負面影響,例如創傷、腫瘤、感染、中風、精神疾病等等,但也有與疾病完全無關的情況。大腦正常,行為卻難以理解──屬於人類行為光譜上最瘋狂的那一端。有幾種行為甚至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做的常見行為──通常我們不會察覺到自己有這樣行為,或就算知道卻對原因不甚了解。你的大腦每天都在你不知情或不同意的前提下做奇怪的事,而且有些事或許會令你大吃一驚。
這本書裡討論的各種行為只有一個共同特色,那就是它們都奇怪得不得了,而且問題都出在大腦。它們是我心目中誕生自大腦的怪事裡最奇怪的怪事,也是極具說服力的證據,可證明人腦是強大的(也是怪誕無比的)器官。
如果你現在還不這麼想,看完這本書很可能會改變心意。我將以主題區分,在每一章介紹幾個與大腦有關的離奇現象。以展現離奇行為的患者做為例子──通常(但並非全部)是罹患某種疾病的患者。有些小細節是我虛構的。例如我會幫匿名的病人取名字,這樣討論起來比較方便。(我會根據案例紀錄的地區為病人取適合的名字,目的是忠實反映病人的文化背景。)我也在幾個地方添加瑣碎的細節或甚至加入一點對話,使病人的感受顯得更加立體。但我絕對沒有誇大細節,導致內容與案例的實情有出入。也就是說,雖然有些案例看起來不合情理,但它們都代表了真實人物的真實行為。
上一句話的真實人物值得強調。我寫這本書的初衷,是因為從神經科學的角度──甚至單純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這本書裡描述的行為簡直不可思議。但我們很容易被稀奇古怪的細節吸引,忘了書裡提及的某些疾病會造成巨大痛苦。因此,雖然我避免用嚴肅口吻描述這些案例好讓這本書讀起來輕鬆一點,但我必須強調我對承受這些痛苦的病人心懷敬意。我並未將他們的辛苦等閒視之。他們絕對不是茶餘飯後的趣談,事實上,書中的許多病人都展現了過人的毅力。
介紹每一種行為時,我會解釋大腦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事進而造成這樣的行為。但我必須提醒讀者,這本書裡討論的大部分現象都極其罕見,而且╱或是我們對它們認識有限。因此我嘗試用來解釋這些現象的假設,僅僅只是假設。這些假設也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參考了德高望重的研究者的論文。話雖如此,這本書將要探索的每一種離經叛道的行為幾乎都缺乏研究,在有更深入的了解之前,我們無法明確指出是哪些大腦活動導致這些行為。
我希望這本書能提供有趣的背景知識,稍微增加你對大腦的認識。畢竟我之所以走進神經科學領域,正是因為受到最奇特的案例吸引。我覺得它們非常奇妙,也對頭顱裡的這個神祕器官能製造多少古怪的現象產生強烈的好奇心。所以,如果你看完這本書之後對神經科學產生興趣,對身為作者的我來說就是一種成功。說不定你也會因此更加了解自己的大腦是怎麼運作的──然後更加珍惜你感受到的安穩現實。
透過書裡的許多案例,我們會發現熟悉的現實如薄霧般容易消散。一次意外就能徹底改變我們身為人類的本質以及對世界的感受,我們對這個事實看似不知不覺,實則刻意無視。書中提到的神經系統變化,有許多是沒人會料到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類型,可是這些變化確實每天都在發生。如同我在這本書裡討論的案例,你的精神狀態有可能短短幾分鐘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毫無預警,而你或許永遠無法找回原來的自己。
文章試閱
◎第一章 自知之明
十八世紀末,一位名叫海爾妲(Hilde)的七十歲丹麥婦人正在家中煮飯,此時她的大腦突然缺血,情況不妙。海爾妲運氣很差,因為人類的腦細胞對缺血的耐受度近乎於零。少了血液,神經元(大腦裡的主要細胞)很快就會缺少氧與葡萄糖等必需物質;神經元在短短幾分鐘內開始死去。若持續缺血,神經元會以驚人的速度消亡──每分鐘死掉將近兩百萬個。這一分鐘內消亡的神經纖維長度可達七•五英里(約12公里)(神經纖維是神經元向外延伸的軸突,負責在細胞之間傳遞訊號)。簡言之,缺血會摧毀大腦。這種可怕的情況叫做中風,海爾妲中風了,她因此陷入昏迷。
海爾妲的案例細節來自一篇發表於一七八八年的科學論文。這篇論文沒有提到海爾妲的家人對她昏迷四天後醒來做何反應,但可以想見他們應該如釋重負。不過聽到海爾妲堅稱自己是死人,剛剛放下心中大石的他們大概再次遭受暴擊。請注意,海爾妲說的不是她有瀕死經驗──看見隧道盡頭的那道光,最後一刻又被拉回人間──不是,她在與家人交談的時候說自己不是活人。
我們是透過十八世紀瑞士科學家查爾斯•邦納(Charles Bonnet)的文章認識海爾妲的案例。邦納是專業律師,但如同那個年代大部分的天才人物,他涉獵多個不同領域,決定投入科學研究就像我們現在決定追新劇一樣輕鬆隨意。令人驚訝的是,儘管態度輕鬆隨意,他的研究可是成果豐碩。
例如,邦納記錄了蚜蟲的無性繁殖過程,率先證實性別不是繁殖的先決條件(園丁都很熟悉也很討厭這種惱人的小蟲子)。他的其他昆蟲學研究,也為發現昆蟲如何呼吸提供重要助力。後來他的興趣轉向植物學,他的研究為後來發現二氧化碳與氧經由葉子進出植物奠定了基礎。以一個沒受過正式科學訓練、研究科學僅是嗜好的人來說,他還算厲害。
我們運氣不錯,因為邦納也對異常的人類行為有興趣,例如海爾妲。老實說,海爾妲不是她的真名。也有可能是。邦納在描述她的情況時從未提到她的名字。如同科學文獻裡的許多醫學案例,邦納沒有寫下海爾妲的真名大概是為了保護她的隱私。我在此用一個常見的丹麥名字,方便我們討論她的案例。
海爾妲中風之前,心理健康不曾出過大問題,所以她的奇特行為更加令人費解。家人想說服她相信她不是死人,畢竟她正好好坐在那兒跟大家講話。她康復了,這應該是對生命心懷感恩的時刻。但海爾妲一點也不開心。她變得暴躁易怒,責怪家人沒有為她舉辦葬禮,實在太不像話。她要求家人幫她換裝,把她放進棺材裡,舉辦一場配合她身分地位的葬禮。
大家都希望海爾妲的幻覺會漸漸消失,但她的堅持有增無減,還開始口出威脅。似乎只有順從她的意願才能真正安撫她。
她的家人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們用裹屍布包裹她(十八世紀的丹麥顯然流行使用裹屍布),假裝正在為她安排葬禮。海爾妲對裹屍布的包法百般挑剔,用老師的嚴格口吻抱怨裹屍布不夠潔白,最後她終於安穩躺下、漸漸入睡。
家人為她脫掉裹屍布,把她挪到床上,希望這場鬧劇可以到此為止。沒想到海爾妲醒來之後依然故我,立刻堅持自己必須下葬。家人不願意真的把海爾妲埋進土裡(即使只是為了安撫這位吵鬧不休的病人,他們也不肯假裝將她下葬),所以他們只剩一條路可走:等待這奇怪的幻覺自動消失。
後來幻覺真的消失了──可惜只是暫時的。每隔幾個月,幻覺就會從頭再來一遍,海爾妲深信她已經死了,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她看清這個事實。
活死人
在邦納記錄這個事件之前,科學文獻裡沒有出現過海爾妲這樣的案例。但在那之後,科學文獻收錄了許多類似案例。在類似案例數量夠多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相信海爾妲不是神經學上的偶發特例,這是一種症狀明確的神經疾病,而且症狀或可預測。這種疾病非常罕見,很難預估可靠的發生頻率,但沒有罕見到無人知曉,它的名字是:科塔爾症候群(Cotard’s syndrome)。
病名源自法國神經學家朱爾斯•科塔爾(Jules Cotard),他生活於十九世紀下半葉。一八七四年,科塔爾在巴黎近郊的一個小鎮工作,碰到一名患者說自己沒有腦、神經和腸子。她宣稱自己不需要吃東西也能活著,而且感覺不到疼痛。關於疼痛的部分似乎可信:科塔爾的文字紀錄說他「把大頭針深深刺進」她的皮膚裡,她卻毫無反應(和現在相比,十九世紀的醫生不用太擔心醫療糾紛)。
科塔爾稱這位病患為X小姐,她的情況不是相信自己是死人,而是認為自己處於某種中間狀態──既非生,亦非死。她擔心自己會永遠困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態裡,所以對真正的死亡產生渴望。她認為只有活活燒死──雖然缺少有力的證據──才能讓她得到真正的死亡。她試著自己動手證明這個想法,幸運的是她沒有成功。
科塔爾對X小姐的情況很感興趣,他查找過去有沒有類似案例。令他驚訝的是,他找到好幾個。有人說自己正在慢慢腐爛,有人說自己沒有血液或是沒有身體,還有人被拋進永恆的虛無裡,或是處於某種存在的分歧狀態。科塔爾認為,他們的症狀屬於同一類疾病。他稱之為否認妄想(délire de negations)。妄想指的當然是患者對明顯虛假的事情深信不疑,科塔爾用否認一詞來形容這些病患最顯著的特徵:他們否認自己擁有(對多數人來說)生存不可或缺的東西。
科塔爾過世幾年後,另一位科學家在寫到否認妄想時,稱這種疾病為科塔爾症候群。從那之後這種疾病曾被稱為科塔爾症候群、科塔爾妄想症,有時也叫做活死人症候群。科學家大多避免使用活死人這個詞,因為自稱死亡只是科塔爾症候群的諸多表現方式之一(而且這種不科學的誇飾用語,大部分的科學家一聽就尷尬),前面介紹過的幾種存在狀態反而比較常見。
科塔爾症候群還有許多其他症狀,例如冷漠、感覺變敏感或變遲鈍、感覺不到飢餓或口渴(並因此絕食或脫水)、出現幻覺、焦慮、嚴重憂鬱、自戕、有自殺傾向。相關症狀很多,這裡列出的僅是一小部分。患者否認自身存在,這讓他們的病情聽起來像小說情節。
離奇症狀
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八歲的股票經紀人(姑且稱之為威爾むWillめ)發生嚴重的摩托車意外。他腦部受到重創,陷入昏迷,雖然幾天後恢復意識,但他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個月治療腦傷以及與其他損傷有關的感染。
時間來到隔年一月,威爾的復原情況非常良好,已可準備出院。他的身上有些問題永遠好不了,例如右腿行動困難以及喪失部分視覺。但是最困擾他的問題發生在他的腦袋裡:他相當確定他已經死了。
為了幫助兒子早日康復,威爾的母親帶他去南非度假。但南非的炎熱讓威爾相信這個地方就是(真正的)地獄,因此更加確定自己必定是個死人。母親難以置信地問他是怎麼死的,他說了幾個可能的死因。有可能是血液感染(這是治療初期的風險),也有可能是他之前打黃熱病疫苗之後的併發症。此外他也提出自己可能死於愛滋病,雖然他沒有任何感染HIV病毒或愛滋病的跡象。
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纏上威爾,揮之不去──他覺得身旁所有的東西都……這麼說好了……不是真實的。車禍前熟悉的人和地方,他現在都不太認得,所以他愈發覺得自己住在一個奇怪又陌生的世界。連母親都不像真的母親。其實在南非度假的時候,威爾就曾這麼說過。他認為真正的母親在家裡睡覺,是她的靈魂陪伴他遊歷陰間。
四十六歲的茱莉亞(Julia)有嚴重的雙相情緒障礙症(bipolar disorder),入院時她相信自己的大腦和內臟都已消失。她覺得她早已不存在,只剩下一副空殼般的軀體。她的「自我」消失了,所以她(無論從哪個意義上看來)是個死人。她不敢泡澡也不敢淋浴,因為她怕空空如也的身體會滑進排水孔流走。
三十五歲的凱文(Kevin)憂鬱的情況愈來愈嚴重,幾個月之後,腦海中的念頭漸漸演變成妄想。一開始,他懷疑家人正在祕謀要對付他。接著,他認為他已經死了,也已經下地獄,只是身體仍在人間。現在這副身體是空殼,裡面一滴血液也沒有。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沒錯,他從岳母家的廚房裡拿了一把刀,反覆戳刺手臂。他的家人明智地叫了救護車,將他送進醫院。
尋找答案
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顯然有問題。發病之前,通常會先碰到嚴重的神經事件(中風、腫瘤、腦傷等等)或出現精神疾病(憂鬱症、雙相情緒障礙症、思覺失調症等等)。不過這些情況導致科塔爾症候群仍屬少見,神經科學家尚未找到使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如此與眾不同的明確原因。再加上每個患者的症狀都不太一樣,判斷起來更加困難。話雖如此,有些共同症狀或許能提供蛛絲馬跡,幫助我們了解這種症候群。
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經常說身旁的世界莫名其妙變得很陌生。多數人看到自己曾邂逅多次的人事物,大腦都能點燃辨認的火花,但這件事不會發生在患者身上。舉例來說,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可能認得母親的臉,但母親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她似乎缺乏某種無形──但重要的──個人特質,所以患者即使看到她,也無法產生看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會產生的情感反應。
患者也可能會有疏離感(detachment),彷彿自己是這世界的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術語叫做人格解體(depersonalization)。此外,周遭的一切都散發超現實的氣氛,讓患者相信自己生活在擬真的夢境裡──這是一種叫做喪失現實感(derealization,亦稱失實症)的症狀。科塔爾症候群患者體驗到的陌生感、人格解體、喪失現實感,都會嚴重扭曲他們眼中的現實世界。不難想像這會讓大腦忙得捉襟見肘。
大腦碰到如此矛盾的情況會拚命尋找原因。對大腦來說,能夠合理解釋各種生活事件是非常重要的。若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世界很快就會變成無法預測、無法理解,最終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方。因此為了清楚解釋你的經驗,大腦會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你經歷的事情裡出現大腦難以合理解釋的元素,它會退而求其次:自己捏造一個合理的答案。
每個人的大腦都會這麼做,而且隨時隨地都在做,只是我們察覺不到。例如有研究發現,我們每天做的決定不計其數──從什麼時間吃點心,到要跟誰出去約會──但我們做這些決定時總是不假思索。我們好像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自動駕駛模式。可是每當被問到為什麼做這樣的決定時,大腦幾乎總是能想出一個好答案來合理化我們的選擇。有時候,它想出來的答案完全不合理。
有項研究讓男性和女性志工看兩位女性的照片,請他們選出比較好看的那一位。受試者做出決定之後,研究者立刻把照片放在他們面前,請他們解釋自己的選擇。但受試者不知道的是,實驗者會偷偷調換照片,占比約為二十%,讓受試者為自己沒做過的選擇提供合理解釋。
大部分受試者都沒有識破詭計。他們通常不會提出質疑,而是當場想出一個合理的答案,說明這個他們以為自己做過的選擇。例如「她在這張照片裡看起來很辣」或是「我覺得她比較有個性」。(兩張照片差異甚大,所以受試者不是單純的認錯人。)
這種非刻意的捏造叫做虛談(confabulation),大腦做這件事的頻率比你以為的更高。虛談的原因可能有百百種,但這似乎是大腦遇到自己無法明確解釋的事件時會使用的策略。神經科學家相信,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做了類似的事情。
從這個角度來說,科塔爾症候群的起點是前面提過的幾種狀況導致大腦功能異常,例如創傷、腫瘤等等。大腦功能異常導致現實感喪失與人格解體,進而使患者覺得周遭的一切很陌生,欠缺他們預期中的「真實感」。於是患者的大腦努力理解自己的經驗,瘋狂尋找合理的解釋。
基於不明原因,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容易把注意力轉向內在,他們認為如果外在經驗不對勁,毛病可能出在自己身上。結果基於某些更加不明的原因,大腦找到的解釋是他們已經死了、正在腐爛、被邪靈附體,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與存在有關的原因。
這一連串環環相扣的假設聽起來有點誇張。畢竟,喪失現實感這樣的症狀沒那麼少見;很多人(某些估計高達七十五%)會有類似的──但非常短暫的──喪失現實感的經驗。但有這種經驗的人之中,幾乎沒有人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了。顯然,科塔爾症候群患者的大腦裡還發生了別的事情。神經科學家相信,或許是重要的合理性檢查機制(plausibility-checking mechanism)沒有發揮作用。
合理性檢查機制
大腦偶爾會錯誤解釋生活裡發生的事件,但我們通常不會想出一個明顯不合理的解釋。大腦似乎有一套用來評估邏輯的機制,確保我們的邏輯可以通過合理性的檢驗。
在多數有過喪失現實感與╱或人格解體等症狀的人身上,這套合理性檢查機制能使他們立刻否決「我感覺到自己脫離現實,是因為我已經死了」的想法;大腦認為這個提議很荒唐,很可能再也不會想起它。但是在科塔爾症候群的患者身上,這套合理性檢查機制顯然壞掉了。大腦將脫離現實的感覺歸因於他們已經死了,這個想法不知為何保留了下來,而大腦也認為這個解釋站得住腳。於是在其他人眼中絕對是妄想的念頭,成了他們深信不移的答案。
醫生在為科塔爾症候群患者(以及後面會介紹的其他幾種行為古怪的精神障礙患者)尋找腦部損傷時,經常發現腦傷位於右腦。神經科學家因此假設合理性檢查機制位於右腦。
大腦分為兩半,叫做大腦半球(cerebral hemispheres)。左腦半球和右腦半球的劃分簡單有力,因為有一道裂縫將大腦一分為二。乍看之下,左右兩邊一模一樣。但受過訓練的神經科學家用肉眼就能看出兩者並非完全對稱。透過顯微鏡觀察,差異更加顯著。因此左腦與右腦在功能上存在著差異,這一點或許不足為奇。
長期以來,一直有人拿這些差異做文章,用錯誤的以偏概全與誇大來解讀左腦和右腦的不同。例如斬釘截鐵地說有些人較常使用右腦(也就是「右腦人」),所以擅長創意思考,「左腦人」則是比較有邏輯。這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觀念,但神經科學家認為只是迷思。實際上,我們使用大腦時不會特別偏左或偏右,而是完整使用兩個半腦。
不過有些功能(例如語言的某些能力)會比較依賴某一個大腦半球。所以科塔爾症候群與右腦損傷有關的假設,並非全然不可能。但科塔爾症候群(可能也包括合理性檢查機制)與右腦的關聯性依然只是假設,只不過許多(但不是所有)神經科學家深入研究過的科塔爾症候群案例,都支持這項觀察結果。
無論合理性檢查機制確切位於何處,這個假設的機制在推演患者如何發展出科塔爾症候群的通用模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首先,大腦功能異常造成疏離症狀,例如喪失現實感與人格解體。出於習慣,大腦會先試著為眼前的情況找答案。問題是,仔細檢查並淘汰不合理答案的能力也受損了。於是大腦只好捏造稀奇古怪的答案,告訴自己身體已經死了(或是邪靈附體、正在腐爛等等),而且不會因為這個答案不合理而淘汰它。
有人認為,這種階段性的妄想形成過程也適用於其他妄想症。這些妄想症的症狀也很古怪,不亞於科塔爾症候群。
冒牌貨
一九七四年初,四十四歲的亞歷克斯(Alex)人生急轉直下。他剛剛經歷了一段失業的日子,財務吃緊,但當他終於找到工作時,情況反而愈來愈糟。經濟困境留下的心理創傷很深,他對金錢的焦慮感如影隨形。他時時刻刻都很擔心自己快要丟掉這份新工作──執念使他輾轉反側,每天睡眠不足兩小時。
亞歷克斯顯然有精神方面的問題,但更糟的還在後面。在心理上承受許多痛苦的亞歷克斯被汽車撞到,頭部受到重創。醫生幫他開刀止住腦部出血的時候,發現他很可能會有永久性的腦傷。亞歷克斯的右腦額葉積血,壓迫敏感的大腦組織並殺死了腦細胞。
受傷後,他在醫院住了十個月。住院期間他復原得相當不錯,醫生允許他週末返家與親人團聚。在那之後,亞歷克斯的行為變得愈來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