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犯罪手法系列4-法醫人類學:聽!骨頭在說話,美國傳奇法醫人類學家梅普斯自傳暨案例集,直擊魔鬼潛伏的淵藪

原文書名:Dead Men Do Tell Tales: The Strange and Fascinating Cases of a Forensic Anthropologist


9789863447405犯罪手法系列4-法醫人類學:聽!骨頭在說話,美國傳奇法醫人類學家梅普斯自傳暨案例集,直擊魔鬼潛伏的淵藪
  • 產品代碼:

    9789863447405
  • 系列名稱:

    不分類
  • 系列編號:

    RV1163
  • 定價:

    420元
  • 作者:

    威廉.R.梅普斯博士William R. Maples、麥可.布朗寧Michael Browning
  • 譯者:

    尚曉蕾
  • 頁數:

    368頁
  • 開數:

    14.8x21
  • 裝訂:

    平裝
  • 上市日:

    20200430
  • 出版日:

    20200430
  • 出版社:

    麥田(城邦)
  • CIP:

    586.66
  • 市場分類:

    人文社會
  • 產品分類:

    書籍免稅
  • 聯合分類:

    法律.社會.政治
  •  

    ※在庫量小
商品簡介


那些骨頭對我講述他們所受暴力折磨的故事,
它們從不說謊,謀殺終會敗露──
罪行愈陰險,答案就愈耀眼。

  我們的疾病史,傷處和弱點,勞動和鍛鍊習慣,最隱密的罪和讓人羞愧的虐行……
  你我經歷過的所有,
  都被銘記保存在我們的骨架上,
  只有當最後皮肉落盡,它們才會裸露出來,揭示一切。
  而解讀所有這些事情——就是法醫人類學的藝術。

  ◎美國傳奇法醫人類學家暨該領域先驅威廉.梅普斯博士曾主持國際知名的「C.A.龐德人類鑑定實驗室」,專為法醫和驗屍官提供鑑識服務,經手超過一千兩百件鑑識案,亦曾參與歷史上最具爭議的凶案鑑識:包括對西班牙遠征祕魯的服者法蘭西斯科.皮薩羅(Francisco Pizarro)、美國第十二任總統扎卡里.泰勒(Zachary Taylor)、身體嚴重畸形的「象人」約瑟夫.梅里克(Joseph Merrick)、俄國末代沙皇羅曼諾夫家族謀殺案等知名人物的遺骸鑑識……

  書中就其法醫生涯中最奇異、最引人興趣的十六個主題展開,講述法醫科學路上的探索歷程,並介紹在美國有重大影響的十幾起刑事案件以及歷史謎案。如果你對於鑑識真實運作的血淋淋詳情,以及對於做為一名真正的法醫人類學家的樣貌有興趣,那麼你就來對地方了!本書內容集科學性、趣味性於一體,情節生動、詞藻優美,不但是Goodreads佳評最多的法醫普及書之一,也是美國多所高校法醫學、人類學的經典推薦讀物。

  ****

  梅普斯博士對切割凶器等瞭若指掌,檢查過各種各樣的骸骨:包括古代的、現代的,著名的、平凡的,亞洲、非洲、歐洲、南美洲各地,以及美國本土的每一個角落。除了熟悉獵槍、來福槍、手槍、刀子、短斧和斧頭這些常見的凶器之外,還有切肉刀、開山刀、冰錐、刺刀、鐵錘、扳手、螺絲起子、鐵撬、撬桿、二乘四木料、樹枝、千斤頂手柄、建築模塊、拐杖、義肢、黃銅床腿、鐵管、磚塊、皮帶、領帶、褲襪、繩索、鞋帶、毛巾和鏈條,甚至是一條冰凍的火腿!

  溫馨提示→內含三十二頁骸骨相關照片。

  本書很適合那些真正有興趣輕鬆閱讀一些該領域相關研究以及破案故事的人(尤其是對本系列前一本「蟲蟲」耐受力強的讀者),但是不太適合很容易嘔吐的人。如果你喜歡一邊吃東西一邊閱讀,最好還是等到食物消化完全再看吧。

  ****
  調查者必須具備勇氣、知識、經驗和毅力,
  把雙手深深埋入那些可怕罪行殘留的腐爛遺跡中去仔細摸索搜查,
  從遺骸中抓住那微微閃耀的真相之光。

  冬陽 推理評論人╱宋世祥 【百工裡的人類學家】創辦人、國立中山大學人文暨科技跨領域學士學位學程助理教授╱李承龍博士 臺灣警察專科學校刑事警察科副教授、卡達警官學院犯罪現場重建中心特聘鑑識專家╱杜鵑窩人 資深推理迷╱哲儀 小說家、編劇╱邊鈺皓 法醫人類學家──讚譽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序)

  *哲儀,小說家、編劇:
  作者本身令人驚嘆的豐富學經歷,以及近三十年的職業生涯裡,總數經手處理超過一千兩百件鑑識案中,每每成果卓著深受讚譽,其中針對諸多細節的邏輯判斷充分展現出其觀察鉅細靡遺的專業。在故事內容的文字陳述過程,將個別事件的疑點結論,透過科學解剖、分析論證的方式,案件結果的輪廓逐一清楚地描繪出來。

  也許缺少煽情灑血的情緒起伏和吊人胃口的驚恐氣氛,但是,在作者的專業論述及描寫下,引領著讀者抽絲剝繭從各種疑霧迷團中找出真相,都是讓人血脈賁張的過程。本書閱讀,專業知識的介紹充足、人文關懷的提醒引導、迷團案件的引人入勝,在在都是讓人捧讀難放的理由。

  *《書單》(Booklist):
  梅普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職業是在他還是大學新鮮人時,當時他想要上的一門課額滿,於是他的指導教授建議他選修另一門關於人類學的調查課程。梅普斯很幸運,任何不怕噁心而拿起他的書的讀者也將是幸運的。他在書中述說自己是如何學習觀察殘缺的屍體,並解釋他如何發掘出諸如鑑定骨骼樣本這類極富成效的技術。縱使法醫人類學往往讓人感到死氣沉沉,但並不是一門枯燥無味的學科。梅普斯清晰生動地描述了他所經手的案件,他形容擺在他面前的遺骸(或遭焚毀無法辨識的屍體),形容他所尋找的是什麼,並且引領讀者爬梳他的思考脈絡,搜尋更多的線索與訊息。

  *卡爾.海森(Carl Hiaasen),《母語》(Native Tongue)作者
  當梅普斯教授沒有在打破有關蛆的迷思時,就是在欣喜地解決真正的謀殺難題,或舊或新。他不只是一名聰明的法醫學偵探,也是一名詩人、哲學家。

  *普立茲評論獎得主喬納森.亞德利(Jonathan Yardley),《華盛頓郵報書世界》(Washington Post Book World):
  不論梅普斯的故事角色是名人或是無名屍,令這本書如此迷人且──以其特有方式──討人喜歡的是他說故事的方式。

  *羅威爾.列汶博士(Dr. Lowell Levine),紐約大學法醫齒科學家,紐約州法醫部門主管:
  梅普斯博士是真正少數能夠理解司法系統需求的法醫人類學家之一。

  *《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
  威廉.R.梅普斯博士與麥可.布朗寧本可寫出一本枯燥的法醫人類學臨床分析;反之,他們說故事的方式要比死者本身能為自己述說的故事更佳。 

作者簡介


姓名:威廉.R.梅普斯博士William R. Maples
國際知名法醫人類學家,專長是骨骼研究,主持著名的「C.A.龐德人類鑑定實驗室」(C.A. Pound Human Identification Laboratory)。美國法醫刑事鑑識科學會(American Academy of Forensic Sciences, AAFS)會員,曾任AAFS副會長、美國法醫人類學協會(American Board of Forensic Anthropology, ABFA)主席。

1968年起,在西密西根大學擔任教職;1973年於佛羅里達大學人類學系任教;1978年被任命為佛羅里達自然歷史博物館(Florida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體質人類學館負責人。1970年代起,即擔任政府及執法機構顧問,包括紐約州以及美國國防部設於檀香山的中央鑑識實驗室(Central Identification Laboratory),進行遺骸身分鑑定。對歷史人類學充滿濃厚興趣,曾參與多位歷史名人的遺骸鑑識工作,包括西班牙遠征祕魯的征服者法蘭西斯克.皮薩羅(Francisco Pizarro)、美國第十二任總統扎卡里.泰勒(Zachary Taylor)、身體嚴重畸形的「象人」約瑟夫.梅里克(Joseph Merrick)、俄國末代沙皇羅曼諾夫(Romanov)家族謀殺案,揭開諸多歷史謎團。

梅普斯在近三十年的職業生涯里,處理超過一千兩百件鑑識案,成果卓著,備受讚譽。1994年榮獲佛羅里達大學授予「傑出教授」榮銜。1997年,因腦癌辭世。


姓名:麥可.布朗寧Michael Browning
《邁阿密前鋒報》(Miami Herald)南區記者,現居佛羅里達州塔拉哈西(Tallahassee)。

譯者簡介


姓名:尚曉蕾

畢業於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商學院。目前專職中外文化交流相關的口譯及筆譯工作。譯有《最初的光明,最後的黑暗》等書。

書籍目錄


 1 每天都是萬聖節 Every Day Is Halloween
2 健談的頭骨 Talkative Skulls
3 「骨頭的捆綁」“Bolts of Bones”
4 「環抱的大地」“The Enfolding Earth”
5 破碎的殘骸 Flotsam and Jetsam
6 「當你病入靈魂」“When the Sickness Is Your Soul”
7 與魔鬼賽跑的人 Outpacing the Fiend
8 非自然死亡 Unnatural Nature
9 「陽光照不到的地方」“A Sunless Place ”
10 烈焰與甕 Flames and Urns
11 碎屍萬段 Death in 10,000 Fragments
12 消失的軍團 Lost Legions
13 被錯放的征服者 The Misplaced Conquistador
14 砷與「精悍的大老粗」 Arsenic and “Old Rough and Ready”
15 所有俄國人的沙皇  The Tsar of All the Russias
16 「潦草的紀錄和我們的屍體」“These Rough Notes and Our Dead Bodies ”
致謝

文章試閱


3 「骨頭的捆綁」

噢,誰能從這幽牢救出
一個受盡多重奴役的靈魂?
骨頭被捆綁,雙足被羈駐;
還有那雙手被禁錮
這方為眼所蒙;那廂
耳鼓鳴鳴欲聾。
靈魂被高吊著,如同被鎖進了
經絡血脈編織的牢籠
他們彼此折磨,樂在其中
渾不覺各自肚腸,卻原來腦中空空……
──安德魯.馬維爾(Andrew Marvell),《靈魂與身體的對話》(A Dialogue Between the Soul and Body)


對於那些到C.A.龐德人類鑑定實驗室來參觀,但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訪者,看到他們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時,我深表理解。在蓋恩斯維爾無線電路(Radio Road)上,這座被層層竹林掩映著的不起眼建築物裡,死亡從四面八方朝你微笑,死亡的氣息在逼仄的空間內被迫聚攏、增長、濃縮。我的實驗室本身並不大,也許只有兩個客廳那麼大,但是在實驗檯上,在置物架上的那些物證盒裡,在那些貼著標籤、放置標本的瓶瓶罐罐中,是一群默然不語者的全部或者部分骨骼。它們都在等著被鑑定,或等待開庭審判殺害他們的凶手的那一天。這是一個沒有血肉的死亡村莊,除了桌子下方除濕器發出的微弱聲音,一切枯燥而寂靜。

但是,這種終結感只是一種幻象。就像《以西結書》中所寫的那樣,枯骨們自己重新組合到一起,被新的血肉覆蓋,重新開始呼吸,最終成為一個人類活體的宿主。這個房間裡的遺骨也開始了第二次生命,死亡之後的生命。它們向我和我的學生們傾訴祕密,揭示隱藏著的資訊,為活人的世界提供思路和證據。真相在它們之中萌芽,茁壯成長。這些遺骨往往能夠決定一個人是無辜還是有罪。它們指引出通往電椅的路途。

這裡躺著被焚燒、煮沸、浸濕或烘乾的骨頭。這些已經被埋葬並且長久被遺忘的骨頭,現在突然被召回這個光明的世界裡來;無辜受難者的骨頭,還有雙料謀殺犯的骨頭,都並排躺著,在一視同仁的科學面前,它們並無二致地沉默著。我們這裡鮮有活人來做客,獲准來訪的人必須有足夠的理由。但死者是受歡迎的,我們盡全力款待他們。四下環顧,你可能會看到一些清晰呈現黑色環形彈孔的顱骨,那是死亡來臨,像吹滅一支蠟燭一樣,奪走他主人的生命時留下的痕跡,而遠處那面牆上,掛著一張半透明的死亡面具,那是X光燈箱發出的乳白色的光芒在膠片上形成的剪影。那是一個碎裂頭骨的放射線照片,上面顯出的鉛粒像死亡甘露一樣閃著光,灑滿腦顱。這個頭骨來自一名槍擊受害者。

大多數時間,我實驗室裡的空氣是涼爽清新的,有一點新鮮濕潤的泥土味道。那些日子,沒有腐爛臭氣的污染。在某個角落,你也許會看到一個年輕的研究生用鑷子在一堆黏土中間緩慢而細心地撥弄,從多年前一起自殺案件的遺骸中找出散落的牙齒和椎骨。旁邊是一簇簇飛機失事遇難者的頭髮,清洗乾淨並閃著光,溫暖的光澤悲憫地提醒我們,勿忘這些早夭的生命。我們用軟木項圈來固定那些要被鑑定的頭骨,這樣它們才不會從桌子上滾落。

處於各種生長階段的骨骼都貯放在這裡,有些完整地躺在桌子上,有些以碎片的形式被裝進盒子。有一具胎兒的骨骼,是七個月大時流產的,站在一個鐘型的罐子裡,脆弱蒼白,像一隻小猴子,圓滾滾的腦袋像蛋殼一樣薄,幾乎是半透明的。還有一些沒有牙齒的下顎與沒有下顎的牙齒獰笑著,閃著象牙色的光斑。還有那些沒有眼球、暗影深邃的空洞眼窩,它們平靜地凝視天花板,或者徑直瞪著你。還有一個骨骼的標本群被鎖在這裡,裡面裝有乳白色的、油黃色的、污灰色的、煤黑色的,糾纏或翻倒的,盒裝或散落的,完整連接或單獨排列的各種骨頭,受機緣所賜以及佛羅里達州政府之託,我成了它們的監管者。

這間實驗室是我的領地。它於一九九一年根據我的設計建造而成。我監督了每個細節:四十八吋的燈管,可以成對地開關以營造不同的房間亮度;兩套獨立的通風系統;以安全鎖將實驗室與行政區域適當地隔離開來,每道門、每扇窗,甚至下水道口都有裝設。實驗室的牆壁向上直接與屋頂相連,而不只是頂到懸下來的天花板,這樣做既是為了安全,也是為了隔絕難聞的氣味。

安全措施極其嚴密。防盜系統布滿整座建築,包括移動感應器。實驗室的門上都安裝了薩金特鎖公司(Sargent Lock)製造的Keso鎖芯。它們的鑰匙沒有一般鑰匙上那種鋸齒狀的邊緣,而是在表面鍛壓出特殊紋路的凹痕。製鎖公司只有在得到我的簽字確認之後才能提供備份鑰匙。除了我的員工之外,沒有人能拿到鑰匙,包括學校的管理人員在內,就連校警也不行。實驗室在晚間上鎖,如果我不在場,連維護清潔的人員都不能進入。

為何要如此嚴格地隔絕呢?實驗室的物品、骨頭和設備,並沒有什麼金錢上的價值,但有著在法律上無法取代的地位:它們有可能做為呈堂證供,因此絕對不能被破壞。一個志在必得的盜賊無疑可以使用適當的工具破牆而入,但是他會觸動警報,還會留下破綻;這也表示,那些無價的骨頭已非完好無損,證據鏈已經被破壞掉了。

在實驗室的一角是配有特殊噴頭的安全淋浴區。它噴出的水流既有力又溫和。如果你碰巧被福馬林、酸液或者酒精等那些實驗室裡處理屍體時常見的煩人化學品噴濺的話,輕柔的水流可以直接對著你的眼睛清洗。

淋浴區附近是三個「氣味罩」,那是透明、通風良好的外殼,每一個都有足夠的空間容納下一具屍體以及安置它的不?鋼解剖檯。水槽是從照相器材店買來的,原本的用途是沖洗底片。因為容易清洗,很適合用來放置仍然有血肉殘存的人體殘塊。有屍體在內的時候,塑膠的透明罩會隔絕屍臭,再由風扇把氣味直接抽到室外。從屍體上移除的軟組織會放入熱密封的塑膠袋裡,然後存放到一旁的冰箱。我和我的學生們使用的是KAPAK公司生產的管狀塑膠布,這種3M塑膠布可以切割和密封成各種大小的塑膠袋,加上厚度有四.五條,能夠有效地隔絕屍臭味。KAPAK熱密封袋被用來分裝小塊的血肉。這些堅固的小袋子,如它的產品標籤所宣稱的,「可冷凍、可煮沸、可微波加熱的密封製品」。一部可攜式脈衝封口機看上去像是一台切紙機,通電之後,把拉桿壓下去,只要一下,塑膠袋就密封好了。

有些時候,你一走進這個房間就能馬上知道我們剛檢驗過新鮮的物證。而有時候氣味很恐怖。有時候,信不信由你,它們很開胃。說起來奇怪,當我在佛羅里達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舊實驗室工作時,人們會一邊走進來,一邊說「在煮什麼呢」,或者「聞起來真香啊」。當他們發現是一具剛被燒焦的屍體,就會臉色發青地掩面而逃。

「一個人埋在土裡多久才會腐爛?」在莎士比亞那齣著名悲劇的第五幕第一場開頭,王子哈姆雷特這樣問掘墓人。「相信……」掘墓人回答。「如果他死前沒有腐爛——就如現在有時是染梅毒死去的屍體,未待埋葬就已腐爛——他大概可以過八、九年吧……」

莎士比亞是人類本性無與倫比的觀察者,但是屍體的腐爛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一具被埋葬在凍土中的屍體也許可以永遠保存。泥炭和濕氣也可以延緩腐爛。在乾燥的沙地環境裡,屍體可以木乃伊化成持久的皮囊。在富含礦物質的土壤中,它們可能會充滿鹽分和金屬。但是在地面上,特別是溫暖的天氣裡,屍體最終變成白骨的時間快得令人震驚。完全白骨化所需的最短時間不是九年,也不是九個月,甚至不是九週,而是僅僅九天左右就可以完成。湯瑪斯.戴爾.史都華醫生(Dr. T. D. Stewart)在他的著作《法醫人類學基礎》(Essentials of Forensic Anthropology)中引述了一個案例:密西西比州一名十二歲的小女孩在一場颶風過後失蹤了。她的遺體在一個乙烯基覆蓋的舊沙發下面被發現,當時正值夏末的炎熱季節,是讓屍體迅速腐化的理想狀態。她就像被放在昆蟲孵化器裡一樣。蠅蛆大量孳生,血肉迅速銷蝕,僅僅十多天的時間,屍體幾乎完全白骨化,只有少部分的軟骨組織殘存。

一九七○年代末,我的同事比爾.巴斯(Bill Bass)在田納西大學諾克斯維爾分校建立了人類學研究中心(Anthropological Research Facility,簡稱ARF)。他將當地法醫辦公室捐贈的無名屍體暴露在空氣中,並且仔細監測屍體自然腐敗的歷程。那是一個「腐化率基地」,或者用我的同事道格拉斯.烏貝雷克(Douglas Ubelaker)在他的作品《骨頭》(Bones)一書中所形容的,是一個「露天太平間」。
在這個露天太平間裡,每年會處理三十至四十具屍體,還有幾隻狗的屍體。屍體或放在水泥板上,或置於泥土表面,或用塑膠布包裹,或埋在淺坑中。一切都要定期拍攝,以觀察屍體分解的過程。被埋葬的屍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挖掘出來,拍照記錄後再埋回去。這麼做都是為了科學研究,但是當地人把巴斯的名字也加在了基地名稱縮寫的前面,管它叫BARF。

在我所從事的職業裡,很簡單的一點要求是你必須習慣屍臭。告訴自己,你聞到的不過是丁酸、沼氣和其他一些自然界普遍存在的化合物,這很容易。但直視驗屍檯上那清晰展現的恐怖景象,沒有肌肉組織的嘴巴發出獰笑,凝膠狀的眼睛徑直盯著,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死氣沉沉,毫無反應,死去了,毀滅了,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遠在實際的氣味之外,還有一種心理上的恐怖因素更讓我們精神緊張。它毫不留情地衝著我們大喊:「死亡!」我們不得不動用經驗和意志力才能擺脫想要躲避逃離的念頭。但是我從未像電影《沉默的羔羊》(Silence of the Lambs)裡的FBI探員那樣,驗屍時在上脣塗抹曼秀雷敦。據我所知沒有人那麼做。一段時間之後你就慢慢習慣,並且不去想它了。

我見過員警、律師、X光技師和其他人看到這樣的屍體躺在那裡時,會因為無法忍受而逃離,但我很自豪在我的學生之中,沒有一個人在這場對神經的嚴峻測試中敗下陣來。據我所見,讓我的學生們感到困擾的,並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萬聖節」之類的案件,並不是腐爛中的頭骨,仍在閃著微光的眼部組織殘餘,或者仍附著在骨頭上的星星點點的軟骨和肌肉;真正讓他們無法平靜的,是那些剛剛死去,仍然鮮活的屍體。

在驗屍檯上,他們會看到剛剛冷卻的謀殺被害人的屍體。她可能才從床上爬起來,準備如常開始忙碌的一天,她梳洗穿戴完畢離開家,並不知道幾個小時之後自己就會被殺害,這一天會結束在病理學家冰冷的金屬解剖檯上!在我的學生們的眼中,這些都是真正讓人難過的案件。很多時候,他們低頭看到的不是受害者,而是他們自己,他們對此感同身受。可以想見,那是最讓人情感糾結的一種經歷。對著一具骨骼,或者已經腐爛得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一具因為火焰灼燒肌肉收縮而四肢蜷縮成拳擊手模樣的燒焦屍體,不產生共鳴是很容易的。這些悲慘的遺骸已經不是「人」了。但是,躺在驗屍檯上的新鮮屍體,卻比液化得最厲害的屍體更讓人感到恐懼。

在分解的過程裡不存在什麼駭人的祕密。基本上,它包括兩個清晰的過程:自溶和腐化。

人活著時只負責消化食物的消化液,在死後開始溶解消化道,這個過程就是自溶。人死後的幾小時內,胃酸就開始腐蝕胃和食道這些生前它們無時無刻不在順從並耐心服侍的器官。就好像消化道裡發生了一場小小的法國革命,奴隸翻身成為主人要大開殺戒。同時,酪氨酸(tyrosine)結晶會在肝臟中形成,因為死後那裡的蛋白質發生了分解。

腐化是屍體上細菌作用的結果。在分解過程中,腐化是比自溶更加重要的部分,它像無聲的火焰一樣橫掃整個屍體。血液是細菌繁殖和孳生的肥沃海洋。腐化產生的氣體在血管和組織裡釋放。屍體由於充滿了沼氣而腫脹,在十二到十八小時內可以膨脹到原來的兩到三倍。我的一位不願具名的同事有時候會為來訪者展示這種現象,他會把實驗室的燈關掉,點燃一支火柴,把一個針管插進腫脹的屍體,從中匯出氣體點燃。藍色的噴射狀的火焰總會引來在場觀眾的驚呼。

當屍體自溶時,皮膚的顏色會由綠變紫再變黑。沼氣愈積聚愈多,產生的壓力會把我們的器官從身體下部的孔洞裡擠壓出來,散發惡臭的液體也會隨之滲出或噴出。惡臭大部分源自丁酸——就是那種讓我們的鼻孔難以忍受的屍臭味。皮膚從原始附著狀態大片脫落,有時候手部的皮膚會完整脫離,像是一副手套一樣,不過指甲會散落。從這些脫落的「手套」上仍然可以提取指紋。為此,技術人員需要戴上手套,把自己的手伸進那塊死皮中,給死皮的指尖部分沾上墨,然後小心地把指紋按在紙上。

有關指甲和頭髮在死後繼續生長的說法只是傳說。實際情況是,它們周圍的皮膚也許會因為收縮,而露出更多的指甲或者頭髮,才顯得更長了而已。雷馬克(Erich Maria Remarque)在他的小說《西線無戰事》(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中想像著他一個死去的朋友下葬之後,指甲還長成奇怪的螺旋狀。那是能讓人強烈不安的場面,但純屬虛構。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

這些看上去非常可怕的過程,其實不過是某些種類的碳基化合物朝向另一些種類的碳基化合物轉變的過程。碳是生死的元素。我們和鑽石、蒲公英共用它,和煤油、海草共用它。也許我們會對碳的某些存在形式嗤之以鼻,但是我們應該記得,這種元素最初來自我們頭頂默然流轉的滿天星辰,它們遵從天體的法則,經由三昧真火錘煉,才成為那不朽而閃亮的陣簇。


實驗室的另一面牆下,是我的工作檯,它裝有鑽床,一個小鐵砧,配有鋸子、螺絲刀、扳手和其他工具。這些工具不是用在處理人類遺骸的,儘管它們的特殊外型有時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派上用場。我用它們來設計製造框架、支架和實驗室裡其他的家具。我很擅長使用工具,我也很滿足於自己做這些工作。

我對工具的熟悉度通常能讓我在檢查謀殺和自殺受害者的遺體時,得出一些冷酷的結論。有時候我可以切確說出作案凶器的種類,連斷面和尺寸都會很吻合。最近我遇到一個案子,凶器是橡膠大頭錘,很像我工具檯牆上的那一把。還有一次,一個頭骨上穿孔的痕跡和我的一個撬桿相符。我經常到西爾斯商店(Sears)去看那些工具是否和我實驗室裡頭骨上的孔洞形狀有所吻合。當售貨員問我:「我能為你效勞嗎?」我告訴他:「不,你不會明白的。當我看到它的時候,就知道我想找什麼了。」

在工作檯附近,你會看到一些研磨機,通常用來把骨頭磨碎做成分析樣本;鑽石刀鋸用來把骨頭和牙齒切成薄片,以便在顯微鏡下觀察;還有在解剖中會用到的Stryker電鋸(電動解剖骨鋸),它的環形鋸片不會旋轉,而是高速來回擺動,因此不會割斷皮膚,只會切斷骨頭。Stryker電鋸可以用來切斷頭骨的頂部,以便取出大腦。園藝工具如修枝剪可以用來剪斷肋骨。長刀在移取大腦時很有用,特別是新鮮的大腦在被強行挖出腦顱時,會發出類似吮吸的聲音。但是,被移出的腦組織很快就會潮解,變成黑色的布丁狀。

實驗室裡還有一系列昂貴的攝影器材,用來給遺骸和骨骼拍照。我實驗室裡的攝影機只用高畫質8厘米專業金屬錄影帶(High 8 Metal P),它的拍攝品質能與專業片場媲美。我還使用一部帶有特寫鏡頭配件、價值五千美元的Bronica相機來拍攝靜止的照片,它和哈蘇(Hasselblad)相似,但是便宜得多。實驗室也配有小型X光機,惠普Faxitron 43805N型,還有一台X光片影印機,可以像全錄(Xerox)影印機那樣複印X光片。

我比其他任何同事都更加頻繁地使用X光。因為不必擔心放射線會對病患有害,我們可以讓機器進行十五分鐘的長曝光,得到的X光片會清晰得仿佛是蛛絲膜,根本不像是骨頭。過度曝光是沒有危險的,畢竟你無法用過量的X光傷害到一個死人的頭骨。那是我們的優勢。我傾向於使用乳房攝影檢查時用的那種X光膠片,因為它的敏感度很高,可以顯示非常細微的細節。

我總是在尋找物美價廉的設備,而且我覺得自己很有討價還價的潛力:我的二十台X光片顯示器都是政府部門的剩餘品,是從退伍軍人管理局下屬的醫院買來的。它們都很耐用,到現在連一個燈泡都沒有換過。有一件特別有用的設備是一台「熱點」燈,從一個倉庫拍賣會上用十美元買到的,它可以把光束集中照射到哪怕是最模糊的死前X光片上,把在普通光桌照射下隱藏在陰影裡的細節全部揭示出來。那些在人生前拍攝的X光片一般會非常模糊和黑暗,因為人們經受的是最低度的放射,這樣才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熱點」的強光穿透它們,在最暗的陰影和最黑的角落裡尋找線索。正是「熱點」讓我在一個極為棘手的案子裡辨別出一個至關重要的證據,那就是米克和詹寧斯自殺式謀殺案件中的一塊肋骨殘片。

在獲准進入實驗室工作前,我的學生們都必須接受一系列的B型肝炎疫苗接種。我們大量使用一次性手套、防護袖套、鞋套和工作服。當我們檢查高度腐爛的遺骸時,通常需要佩戴兩副手套。使用電鋸的時候需要戴上一次性塑膠護目鏡,同時,我們使用塑膠面罩來保護臉部,因為受腐敗屍體內部氣體的壓迫,那些噁心到無法形容的液體會隨時噴射出來。實驗室還有可擕式金屬探測器、測量儀器、鐵鍬、耙子、考古鏟,這些在現場挖掘時都會派上用場。


讓我很擔憂的是,由於現代醫學課程極為繁重,加上骨骼短缺,醫生的解剖學專業知識正在逐漸衰退。之前骨骼的主要來源國是印度和孟加拉,現在因為冒犯國家尊嚴,他們已經禁止出口。在我的學生時代,一具一級的骨骼:二十八到三十二顆牙齒仍然完好,沒有受損的骨頭,連接完整地固定在支架上,附著的肌肉組織塗成紅色和藍色,仔細地貼好標籤,花六百美元就可以買到。現在這樣的一具骨骼,如果你能找到的話,要價會是三千到五千美元。塑膠的複製品隨處可見,但是細節和肌理是塑膠模型無法表現的,因此除了應付初級解剖學訓練之外,它們毫無用處。目前的塑膠骨骼標價是六百五十九.九五美元,一個一級品的人類頭骨──真骨頭,不是塑膠的──標價三百五十九美元。不知聽了這個你會感到自尊心高漲還是很受傷:要知道你可是每天都帶著自己體內價值好幾千美元的骨頭在到處走,而且你的骨頭的價值每年都在增加。

我所有的學生在大三或大四時,都會修讀他們稱為「骨頭課」的人骨學課程。課程進行中,我會給他們隨堂測驗。起初我發給他們十塊比較大的骨頭,然後給他們一分半鐘的時間辨別每塊骨頭,說出它們是否屬於人骨,是什麼骨頭,是左邊還是右邊的骨頭等。然後,隨著課程推進,辨認時間愈來愈短,骨頭也愈來愈小。到學期結束時,十塊樣本小到可以一起放進火柴盒裡。

骨頭可以很無情地戲弄我們。我經常在樣本裡混入胎兒的骨頭或者熊掌上的骨頭來迷惑我的學生,因為它們看上去跟人骨驚人得相似。我經手過兩個把熊掌誤認為「人手」的案子。我見過法醫病理學家把頭骨上缺失的骨頭辨別為被兇器穿刺的傷口。我見過被辨認為人骨的藍鷺的骨頭。我見過一些不學無術的專家很自信地把一具少年骨骼的性別辨認錯了。還有人把羊肋骨認成人的肋骨。龜殼也是很有迷惑性的,尤其是哥法地鼠龜(gopher tortoise)和擬鱷龜(snapping turtle),牠們非常難搞。這兩種龜殼的碎片看上去很像人類頭骨的碎片。最近我還被請去調查一些可疑的碎骨,它們被發現的地點附近曾經發現過屍體。警方問我是否有連環殺手把這個區域做為棄屍地點,我立即給了他們確定的答案:新發現的「頭骨」實際上是一個壓碎的龜殼。


自然界的擬態戲弄我們是一回事,但一個精心設計的骨骼騙局,被展現在科學界並且蒙混過關,搖身變為一項革命性的發現而流傳下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這類騙局裡,也許最著名的當屬二十世紀初「出土」的「皮爾當人」(Piltdown Man)的頭骨。我也曾親手把玩過它。

皮爾當人在一九五三年被揭發是一件人造的贗品。時至今日,這起由兩名學者出於未知原因所精心設計的古怪陰謀,仍是一件警示科學研究可能會偏離軌道的絕佳事例。哈佛大學生物學家史蒂芬.傑伊.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提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論點,即偉大的耶穌會科學家和神祕主義者德日進(Teilhard de Chardin)很可能默許了這場騙局的發生。現在我們知道了一切:黑猩猩的牙齒是如何被小心地銼平,黏在紅毛猩猩的下顎上,再加上人類的頭骨碎片;這個東西是如何祕密掩埋在英國一處壯觀的宅邸附近;一九一一年,在皮爾當地區附近被「挖掘」出來,並做為能夠證明人類和類人猿之間關係的獨特標本,展示給全世界。

如今,這種騙局幾乎可以馬上被揭穿。那些被銼平的牙齒在顯微鏡的觀察分析下會相當明顯,而氟檢測可以清楚顯示頭骨和下顎並不屬於同一個年代。化石以穩定的速度吸收土壤裡的氟,而氟含量相去甚遠可以證明下顎骨與頭骨碎片並不相符。

但是在它的光輝歲月裡,皮爾當人的頭骨被視為國寶小心翼翼地保存在大英自然歷史博物館的保險庫裡,並且只有極少數的情況下,才允許對其進行研究。大多數學者只要看上一眼就很滿足了。因為皮爾當人的頭骨十分珍貴,一般研究人員的觸摸都是一種大不敬呢!

一九六六年,當我從非洲回來,並在英國開始我的第一份教學工作時,我造訪了大英自然史博物館,去研究那裡保存的一些狒狒頭骨,其中有一部分是路易斯.李奇於一九二○年代採集的。在博物館裡,我忽然起意致電給肯尼斯.奧克利博士(Dr. Kenneth Oakley),他對於揭露「皮爾當人」騙局有相當大的幫助。奧克利很親切地邀請我到收藏區,在那裡我們閒聊起來,談到「皮爾當人」的頭骨和它奇特的歷史。

「有興趣看看嗎?」奧克利突然問我。我怎麼可能放棄親眼目睹這個矇騙過無數偉大人類學家的驚世騙局的機會呢?我當然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讓我大吃一驚的是,奧克利轉身打開一個普通的檔案櫃,在裡面翻來翻去,就把皮爾當人的頭骨拿了出來!當我把這個脆弱的、焦糖色的、牙齒完好的贗品拿在手裡時,我禁不住想,在人類進化的階梯上,它從那無上光榮的高處跌落,跌得可真夠慘重的。


我特別要提到的是,有三個女人不得不比其他人付出更多來遷就我這不尋常的工作,她們就是我的太太瑪格麗特(Margaret)和我的兩個女兒:麗莎(Lisa)和辛西婭(Cynthia)。我絕對承認,我的工作也會使我的婚姻生活受到影響。有時候我太太要求我把衣服脫下扔進洗衣機之後才可以進屋。對此我無力反駁。我的女兒們,尤其是麗莎,有時會催促我在飯桌上講講最近的案子,而我太太通常會嚴肅地干涉並否決她們的提議。

有一次,我說服太太和我一起開她的車去麥爾茲堡(Fort Myers)接一具腐爛的屍體。這對她來說是不小的讓步,因為我們要用的是她新買的車,一輛凱迪拉克西馬龍。屍體腐壞得很嚴重,我在驗屍官的辦公室裡將其簡單分解後,把屍塊放進了一個幾呎長的袋子裡。不幸的是,有一塊骨頭折斷了,在搬進車的時候,或者之後不久,尖銳的斷骨刺穿了袋子,裡頭的東西漏得行李箱裡都是。骨頭可以非常銳利,那天在我們凱迪拉克行李箱裡的那根肯定就是。

車裡開始漸漸有股味道,我們覺得搖下車窗會比開空調好些。當到達坦帕(Tampa)的時候,味道已經很重了,我們決定停一會兒,找間牛排麥酒餐廳吃午餐。很幸運地,在靠近餐廳前門的地方有個車位。當我們步出餐廳時,從車裡傳出的氣味已經臭不可當。我很驚訝餐廳經理沒來找我們的麻煩,附近也碰巧沒有員警。

我們繼續向北行進,偶爾會看見禿鷹飛過頭頂。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那是否出於偶然。凱迪拉克的行李箱襯墊下有個橡膠墊,所以大部分的味道是可以清除掉的。但是我太太每次看到那輛車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插曲。後來她很快地把車賣掉了,並且不再允許我用她的車去接屍體。

和死者打交道的時候,一些黑色幽默在所難免,那也許只是為了轉移驗屍檯上躺著的東西所帶來的恐懼。我聽過這種不敬的玩笑很多次,但是我不允許它們出現在C.A.龐德人類鑑定室裡。我不允許我的學生給骨骼穿衣打扮、戴上帽子,或者叼著香菸。我不允許他們給骨骼取暱稱,如手槍男、阿方斯(Alphonse)或者諸如此類的名字。

有一次我在法庭作證時,一個能說善道的檢察官試圖拿示範用的一具人骨模型開玩笑。

「你管這具骷髏叫什麼?」他問我。「你給它取了什麼暱稱?」

「骨架,」我回答。「我就叫它骨架。」旁聽席上有人發笑,把檢察官弄了個大紅臉。但是那就是我的信念,我相信每一具遺骸都應該得到哪怕是一點點的尊重。那是我們欠它們的。